第四十八章 帝后(五)

第四十八章 帝后(五)

皇帝在姑蘇一共待了十二日,啟航前兩日,蘇州織造毛延齡來行宮進獻戲班,太后便點戲班唱了一折《乞巧》,太后甚是喜歡,皇帝便笑納了,但說南巡帶着御用樂師,將戲班樂隊遣散。

上船以後,顧沁和玉京園的戲班便以姑蘇進獻的小戲的身份在御舟上為眾人唱戲,陸文洪自是領着樂隊原班人等伴奏,眾人包括太后都覺得她唱得好,經常是滿堂喝彩。其實玉京園戲班多年前曾在圓明園為後妃唱過全本的《荊釵記》,一來時間久遠,並沒有人去記小戲,二來,那時用的海鹽腔,和如今用的崑腔不大一樣,戲服也不一樣,所以眾人都再不復記憶,而顧沁下戲后在眾人面前和其他小戲們都說蘇州話,更無人懷疑。

那拉氏見皇帝經常盯着那小旦兒看,心裏氣惱,太后和皇帝又老點《長生殿》選段,更加心堵,只去了兩次聽戲,其後再唱戲時,便稱病不出。容妃經常帶顧沁喬裝悄悄來皇帝艙里。因容妃和皇帝住在一處,所以旁的人都不知道亦不疑心。彩雲因發現再孕回家休養,沒跟來南巡,由罕古麗或阿依照顧顧沁。

自弘晝被圈禁,他心情閑適,他再不用上朝,也再不用見人,將幕僚都解散了,花了很多時間處理府中的事務,把各房各家都安頓了,海安常陪他在府中的花園裏散步。吳德雅感到心安了許多,覺得倒也不壞,弘晝正可收心養性,再不“荒唐”,但又覺得十分奇怪,便問他為何在分家似的。弘晝只一笑,道:我們孫子都有了,確實應該分家了吧。崔章那兩個沒孩子,她們心裏不安,這樣一來,她們就安心了。

吳德雅便道:那海安呢?您怎麼沒給她一份?弘晝又笑:又不是真的分家,而且,我和你兩個還分什麼?吳德雅便一笑作罷。後來太后屢次安慰她,她覺得放了心,鬆了氣,覺得日子從此平靜。

接近閏二月中的某日,弘晝將吳德雅單獨叫到她房中,吳德雅不明白是什麼事,於是笑看着他。弘晝也看着她,一直不說話。吳德雅道:王爺,您怎麼啦?如果沒事,我還要去看珊珊,她昨兒要我教她打絡子,臣妾晚上再陪您。弘晝眼睛濕潤了,道:德雅,珊珊都十歲了。

吳德雅笑道:您不是最疼她?她啊,老問我說,阿瑪為什麼不出門了?不帶她去外面逛廟會了。弘晝笑着點點頭,道:那你和她怎麼說的?吳德雅道:我說阿瑪最近身體不好,太醫不叫出門,得過一陣。但她不信,她說看您什麼毛病都沒有。弘晝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德雅。

吳德雅看着他,問道:王爺,您今天究竟怎麼啦?弘晝道:……德雅,你聽我說……忽然,海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王爺,福晉,宮裏來人要見王爺。兩人都吃了一驚。弘晝揚聲道:你叫帶去書房等我。海安道:奴婢已經教領他去了,王爺,他說他立刻就要走,您還是現在就去書房吧。弘晝眉頭一皺,只好匆匆出來,看着海安,海安和他匆匆交換了眼神。他立刻去了書房。

吳德雅也從屋裏走出來,問道:海安,王爺今兒是怎麼啦?太后皇上他們都南巡去了,宮裏還誰會打發人來?海安凝目看着她,笑道:太醫院的人,好象是來取銀子的。王爺怎麼啦?他和您說了什麼?吳德雅搖頭道:沒說什麼,走,我們去珊珊那裏打絡子。海安道:福晉,您先去,我剛想起來,王爺今天的葯膳我還沒去看,我去去就來。吳德雅於是撫在她肩上,一笑去了。

海安忙匆匆去了書房外面,只見宮裏的敬事房總管太監孫方正從門內出來,弘晝在屋裏叫外面的太監去送客,她便站下。待孫方走遠后,她立刻四下看看,然後進書房,關上了門。

弘晝正坐在桌邊,臉上不知是喜是憂。海安立刻走到弘晝身邊,將手放在他肩上。弘晝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御舟上送回的消息,太后說情,說是到四月底。海安立刻熱淚盈眶,抱着弘晝,道:王爺,太好了!太好了!幸好,您今日還沒來得及告訴福晉。海安覺得,這就是天意!王爺,我們要有信心!弘晝凄然一笑,道:海安,剛才你故意在門外催我,對嗎?海安道:我真怕您已經說了!

弘晝淌下淚來,緊緊地抱着她,道:海安,荒唐的弘晝,有什麼可以讓你如此對我!海安摸着他的頭,道:王爺,您怎麼又說這樣的話?您是海安的丈夫,又是海安的主子!為臣殉君,為妾殉主,是古今大義。弘晝哽咽道:海安,你什麼都知道,還如此對我!弘晝此生,竟能得一個你這樣的知己,老天總算沒白待我。

海安從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遞給他,微笑道:王爺,海安總是陪着您的,您不以海安生得不美,又是奴婢,一開始就給了側福晉,又一直對我這樣好的。而且,我不都和您說過了嗎?我還為了福晉。她也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幼被賣入老爺府里,受四姨娘虐待,那時還是大小姐的福晉便要了我去,一直待我很好,又帶我嫁入王府。還有那年,要不是她,海安早就死了。福晉還要照顧小王爺和郡主,有我陪着您,她會安慰的。而且福晉和海安都明白,您根本不荒唐,您是因為心裏不痛快,雖然海安只是個女人,不懂國家大事,但我知道,這麼多年,其實您心裏很苦。早在您和海安的第一個晚上,海安就明白了……可惜,海安也沒有本事讓您心裏痛快。

原來,弘晝被禁足后,海安便將當年吳德雅告訴自己弘晝因鍾情皇后那拉氏才會納了自己,自己曾自殺被吳德雅救了的事告訴給了他。

那玉佩是一個獸面紋玉環,正是當年的第一夜后,他賞給她的,那本是先帝所賜的漢代古玉,早已被沁染變色,看不出玉質地,反作暗金色,半手掌大小,薄薄的一片。他那天掛在腰上,見海安流淚不止,隨便賞的。弘晝拿過這玉環來,握緊,痛哭流涕,泣不成聲地道:這其實是我自己的命,你們倆為何都對我這樣好,原來她也一早就知道……是我連累了你們,全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海安輕輕拍着他,道:王爺,快別這樣,被人知道了,我怕就瞞不住福晉了。您放心,前面我已交代了,若福晉問起,就說是太醫院來取了五百兩銀子去。

弘晝將臉埋在海安身上,哭了一會兒,收了眼淚,將玉佩還給她,低聲道:海安,我有預感,這就是最後的兩個月了,太後去說,也不過如此。然後淡然一笑,道:弘晝本不該生來這世上,卻苟活了這許多年,只是你無須……

海安一愣,方才的高興消失無蹤,接過玉佩,忽然之間,想起樓梓庄荒山裡那座魏氏的孤墳來,還有那束淡紅色的杜鵑花……心裏冰涼而恐懼,但立刻說道:王爺,您千萬別這麼想。海安覺得這真是好兆頭,再過一陣,皇上的氣就更下去一些了,他一定會放過您,即便要待在這府里一輩子,海安也會陪着您……王爺,就算您說的是真的……海安也將履行諾言,相隨您於地下,海安的命本是撿來的,又蒙您眷愛這麼些年,您要是不在了,它還有什麼意義,我們早就說好了的。本來是這個月底,所以海安早就做好了準備,體己都打點了,到時候就給銀紅。說著,將玉佩掛回腰間。

弘晝見她平平靜靜,手都不抖,似乎視死如歸,深深嘆息了一聲,道:海安,雖然你是一個女人,但這世上很多束帶頂冠的男人都及不上你,德雅也及不上……

御舟抵達杭州之前,顧沁告訴容妃,說自己到了日子但一直沒來月事。皇帝十分高興,但自然不能傳太醫來看,便不要她再登台唱戲。皇后見皇帝消停了,以為他的新鮮勁頭已過,放下心來。這顧沁本是江南水鄉人,並不暈船,但有一些害喜癥狀,且和太后皇后妃嬪同船,心裏十分忐忑不安,瓔珞一早帶了葉天士配好的各種葯出來,便給她服用,所以外人看不出來,只容妃知道。容妃常安慰顧沁,叫她不要害怕,就是旁人知道了,也不敢對她如何,因她懷的可是龍胎,太后第一個就會護着她。

舒妃武貴人都隨侍太后。令貴妃和慶妃一處帶着永琰。穎妃沒來,皇帝要她在宮裏照看阿哥們和主持宮務。

小全子和珍珠是第一次一起下江南,這次瓔珞夫婦帶着長子福隆安和長女傅姜元,自是由□□理照顧,這兩個孩子一直叫海氏大姨,現在叫珍珠小姨,叫小全子小姨夫。多羅和蓉蓉夫婦也是姨媽姨父,但自然不能叫。到了姑蘇后,小全子便如數家珍地介紹江南風物人情,兩個孩子聽得津津有味,問個不停。珍珠見他頗有豪興,心裏也自歡喜。

對於顧沁懷孕一事,珍珠也是知情者,她又很佩服瓔珞,為顧沁高興,瓔珞只道:還是沁官兒有這個命,嘉興錢家一直子嗣不旺。除了他家,龍子龍孫斷不肯讓流落在外的。

不日到了杭州,皇帝一行下榻在西湖行宮,瓔珞便帶顧沁去外面看大夫,大夫說她脈息安和,胎穩,眾人放下心來。皇帝在杭州的主要事務是巡視河工,因這現在是劉統勛和于敏中負責,傅恆便陪着瓔珞並蓉蓉和愛莎夫婦在杭州城裏到處去遊歷,容妃也想帶福康安一起去,皇帝覺得有傅恆和普達娃,安全應該無礙,又叫多羅派了侍衛微服護佑,讓容妃母子跟着他們。所以容妃常不在行宮內,但行宮內的人大都不知道。

這日一清早,那拉氏飯後,扶着惠兒在行宮裏散步,走到皇帝的院兒外,只聽裏面是咿咿呀呀唱戲的聲音,心裏又氣惱到極點:怎麼他居然將戲子一早召到自己院兒里來,容妃竟然不管!聽說她成天着緊着福康安,恨不能陪着一起值守,只顧兒子,要不就陪皇帝飲酒作樂,太不像話……

見院外有一圈兒侍衛,但其中未見多羅福康安,門口站着幾個小太監,又向內看,見李玉德勝都不在,以為二人都在屋裏,便問了幾句,門口的太監說不知容妃去哪裏了,李總管被太後傳去了,德勝公公按皇帝吩咐去取東西,多羅大人今天別有要務沒來,福康安少爺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她更加生氣,轉身就走,沒走幾步,裏面停了唱戲,竟隱隱傳出低笑聲,她心裏一動,叫惠兒回去,自己折返來,進了院子,揮手示意院內的太監都離開,然後悄悄推開了正屋房門。

走進明間,往裏面瞧去,只見東屋裏,皇帝正在榻上坐着,懷裏摟着一個小戲,不覺怒火中燒。凝目細看,那小戲戴着頭套貼片,臉上都是妝彩,好一個美貌佳人,正是那姑蘇小旦兒,但未穿戲服,只着白色中衣,身形纖小,更氣不打一處來。皇帝已然年過五旬,竟然毫無顧忌,亦不顧身體,剛要進屋去訓斥趕人,只聽那小旦兒嗲聲說道:皇上放心,囝囝弗礙。慢條斯理,說的自是蘇州白話。

聲音雖小,聽在皇后耳朵里卻如炸雷一般,因為“囝囝”是蘇州話稱呼小孩兒,上兩次南巡駐蹕蘇州都有不短的時間,這她是知道的。所以後面說什麼再沒聽見。半晌,想起這小戲從蘇州上來,已來了一陣,二人竟已作下這等醜事,連孩子都有了……忽然又聽那小戲軟糯的聲音撒嬌地說道:辰光還早,好勿好嘛?皇帝笑道:好,飛瑤。說著俯頭下去親吻這小戲。這小戲笑着避讓道:勿要,婢子才上好妝咯……

那拉氏如一盆冷水澆頭,直墮冰窟,想他是何等身份,和一個卑賤的戲子,才認識幾天,竟讓她懷孕,還要留着孽種……飛瑤?這麼一個賤名,叫得可真親熱啊!……若不是自己今日恰好進來撞見,所有人都不知道,連容妃都被支走了……突然間恍然大悟,他要立魏湄那個無知蠢貨為皇貴妃是為了擺脫自己,就是為了可以自在地干這些事,他和容妃經常關起門來,掩耳盜鈴,自己都沒說什麼,但這樣的事自己當然不能容忍……

自己沒聽袁春望的話,沒聽弘晝的話,結果等待自己的卻是這個下場!自己還以為他念念不忘魏瓔珞,後宮早成定局,原來全錯了,他永遠會有別的女人!而天下女人何其多!這麼些年,由容妃進宮開始,他真地已墮入淫|樂,他早已不是以前的弘曆了,而自己被完全蒙在鼓裏。自己貴為大清國的皇后,竟已淪落到和一個卑賤的市井女伶共事皇帝……年輕的女人,無論貴賤,更沒完沒了!霎時間萬念俱灰,那兩人的笑聲像針扎一般戳入耳朵來……只覺得佛堂里那三盞燭火是莫大的諷刺,那火在眼前越燒越旺,點着了布幔帘子,火舌卷上了兩邊對聯“悟禪關面壁功深成佛祖心台妙印”,佛堂立刻成了一片火海……

皇后驀地驚跳了一下,回過神來,佛堂在眼前消失了,她手裏還拿着那串碧璽佛珠。她慢慢地轉身,走出門去,走出院子去,慢慢地走着,路上有宮女太監向她請安,她都恍若不聞。回到自己院裏的房門外面,惠兒見她面色蒼白,眼睛一動不動,嚇了一跳,忙上來扶她,問道:主子,出了什麼事?您怎麼了?

那拉氏眼睛一轉,獃獃地看着她,心想:怎麼,她是誰?珍兒呢?額娘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起來:我怎麼就生出,你這麼沒出息的女兒呢!不覺說道:弘曆,你好……喉頭一甜,眼前一黑,便倒在惠兒身上。皇后今天穿的是明黃實地紗綉綠竹枝常服,綠竹紋與明黃色地形成色調反差,對比鮮明,殷紅的鮮血噴洒在上面,更加叫人目眩。惠兒身上都是血,驚恐地大聲叫道:娘娘!娘娘!皇後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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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時劇】與正統的崑曲同屬一系,都是長短句的曲牌體,演唱時劇的也都是昆班。之所以叫法不同,有兩個原因:一是作者身份不同,崑曲作者都是有名的大家,而時劇卻是民間無名作者所寫;二是曲調有異,時劇在曲調上更為自由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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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說,“曹心泉、溥西園兩位老先生說過,‘最早北京戲班裏沒有《醉酒》這齣戲。光緒十二年七月間,有一位演花旦的漢戲藝人吳紅喜,藝名月月紅,到北京搭班演唱,第一天打泡戲,就是《醉酒》。月月紅□□了頭,大家這才跟着也演《醉酒》了。’”梅蘭芳這裏所說的曹心泉是清末民初著名戲曲音樂家,尤擅崑曲,晚年在富連成和中華戲校教授崑曲,在梨園行聲望極高;溥西園則是京戲名票愛新覺羅溥侗,皇族出身,與袁克文、張伯駒、張學良並稱民國四公子,一輩子最大的愛好就是玩兒,並且玩出了大學問、大名堂——這兩位在民初梨園行是傳說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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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醉酒》本來是漢劇,是從時劇《醉楊妃》輾轉改編而來的。月月紅□□以後,路三寶、余玉琴等京戲名伶都唱過《醉酒》,而路三寶是梅蘭芳的師傅之一,《醉酒》就是他教給梅的,據說梅蘭芳為此還專門送給路三寶300大洋學費。路三寶和余玉琴都是花旦出身,由此看出《醉酒》最初走的是調笑路子,楊貴妃與高力士等太監調笑的場段格調不高,主要是以楊玉環醉酒思春來吸引觀眾,後來經過梅蘭芳革新,這齣戲變得乾淨純粹,叫做《貴妃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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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里高貴妃唱的是京劇《貴妃醉酒》,唱了兩次,一次是和皇帝和好那次,還有一次是舒妃來獻計的時候,用的都是《貴妃醉酒》裏的唱詞。後來她死時說的那句“臣妾楊玉環,叩謝聖恩,從今再不得相見了”,是《長生殿》裏的唱詞,如文中所述。而那個時候,是沒有京劇的,全是崑曲。京劇面世是乾隆五十五年之後的事。小說中提及的“寡人除了妃子,還有甚意中人?”這也是《長生殿》裏的唱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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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石失】元代的織金錦分兩大類,一類是納石失,另一類是金段子,其中,納石失數量較少,但品格更高,名氣更大。納石失是波斯語或阿拉伯語“織金錦”的音譯。元代的帝后宗親是納石失的主要佔有者,天子經常用它頒賜百官和外番。納石失的圖案大多主紋形象飽滿,每取嚴格的對稱形式。輔紋則精巧細密,還常以阿拉伯文織出工匠的姓名等,有濃郁的伊|斯|蘭風格。但織工雖以西域人為主,面對中國的文化傳統和封建政治,他們還是要大量採用漢族舊有的裝飾題材,所以納石失常常以中西合璧為圖案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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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也是《長生殿》選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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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之紅篆春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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