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話 無盡智夏
“……”美咲睜開眼,還有點雲裏霧裏的。
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而且,這裏是她自己的房間。
身上的衣服都還好好的。
如果不是肩膀上殷紅的吻痕,她都要懷疑這是一場夢。
但這個紅色,為什麼已經有點發黑了?
手臂上多了幾個針眼。
發生……什麼了?
牆角,一個女人倚着牆站着。
“越水……七槻?為什麼?”
“詳情以後再說,但是……”七槻靠近她,嚴肅着一張臉,“他死了哦。”
尾田美咲下意識地抓緊了被角,“誰……誰?”
“朗姆,烏丸溯。”七槻平靜地回答道。
女人的睫毛微微顫動,“開、開玩笑的吧?昨天明明……”
“!”
她轉頭看見了牆上的電子鐘:7月3日,8:14。
“已經過去三天了……為什麼我沒有印象?發生什麼了?!”
“簡單來說,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不過你活下來了。”七槻說道。
“我是問他!為什麼會死?誰、誰殺了他?是不是Boss?是不是!”
七槻微微低下了頭,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在鼻樑處留下了一道陰影,壓低了聲音道:“……是你。”
“是你親手殺了他。受到巨大衝擊,記憶有些混亂了嗎?”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你才能保住一條命。你現在,已經不是只聽命於朗姆的瑪爾薩拉了,只是為Boss除去心腹大患的普通成員。”
美咲沒有說話,瞳孔中滿是恐懼,不斷有眼淚流出。
“可惡!!他們還是追來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誰怕誰啊!”
“Marsala,你聽好,這是我最後的命令……殺了我。”
記憶斷在了這裏。
所以,我就照做了嗎?
我可真是……無可救藥的一條狗……
不,他早就預料到了吧,預料到自己會死,在那天晚上,就計劃好了一切。或許,更早。
“我要說的只有這麼多。你多保重吧。”七槻微微嘆了口氣,離開了房間。
外面的天氣依舊很糟糕,雨不停地下,似乎要將整個世界淹沒。
一滴一滴紅色的液體滴在水中,散開成一朵朵紅色的花,眼前形成了一面模糊的紅色。
她單手捂着右眼,鮮血從指縫中漏了出來。
“我離死期也不遠了吧。”她抬手擦了擦眼睛上的血跡,“在那之前……”
還有什麼可以挽回的。
她抬頭看着天空,一片血紅,一片灰濛。
兩天前。
“為什麼非得是我?我只不過是個將死之人。”七槻接過他給的東西,緊緊握在了手心。
“將死之人?哼。”朗姆勾唇笑了笑,抬頭微閉眼,“人只有在快死的時候才知道有許多遺憾。你最近的小動作做得不錯嘛。”
“你……都知道?”
“你不是已經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了嗎,有了它豈不是錦上添花?你是死也好還是用其他什麼方法也好我不感興趣,總之,別浪費了。”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有幾個成員死了,原因不明,手段極其殘忍。他們的死亡都是垃圾毫無價值,不過,垃圾多了容易噁心。這個地方已經不是從前我想守護的從個組織了,那麼,就讓我親手毀了它。”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渺小得如同砂礫,力量弱到能保護好自己就不錯了。他們被束縛着,失去了支援,就什麼都做不到。
總是想站起來,卻一次次被現實壓垮。
“吶……那個笨蛋……他在哪?”當千夏哭着問起她的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對不起……”到最後,也只不過是這一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啊!明明都那麼努力了,為什麼!為什麼還會這樣啊!”她咆哮着,不知道在問誰。
也沒有人能給她解答。
越水七槻只能看着她哭泣、崩潰、逃離,連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
“千夏!!”當她追出去的時候,女孩已經沒有了蹤影。
——
月讀千夏來到了那棵櫻花樹下,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啊,那竟然就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就像是一場夢一般,夢醒了,就什麼都沒了。
“不管未來的道路有多麼黑暗,我都一定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腦海中依舊是他的聲音,笑容依舊。
“騙子……騙子……你這個騙子……”
那個時候,陽光明媚,櫻花紛落。她還記得。
“千夏,抱抱~”
“不要!絕對不要!”
誰又知道,自那之後,再也沒有機會抱着他了。
“對不起……對不起……”
如今的她癱坐在那棵櫻花樹下,抱着自己的身體,天空中還是陰沉沉的一片,沒有陽光。
天空中下起了雨,她拖着無力的四肢漫無目的地徘徊在馬路上,昏黃的路燈下細雨蒙蒙。眼睛乾澀得已經流不出淚,當風吹過時,好疼。
忽的,雨停了下來,一把傘擋在了頭頂。
那隻握住傘柄的手,戴着他的運動手環。
那隻手的主人,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是啊,她早就發現了吧。只是,不敢去面對而已。
她看向那個人,眼淚又滑了下來,“你不是他。”
“千夏,你在說什麼傻話啊?雨要下大了,我們找個地方躲雨吧。”那個人舉着傘,依舊是他的笑。
“住口!不準用他的樣子和聲音!”她一把揮掉了雨傘,雨勢忽然大了起來,在兩人間形成了水霧。
那個人上前撿起了傘。
“哈哈哈……”千夏笑着哭了出來,“你知道嗎?如果是他的話,如果我這麼胡鬧的話,他會把傘丟掉,陪我一起淋雨,一起生病,等我病好了再臭罵我一頓……他就是這樣一個笨蛋。”
“別再跟着我了。”
她轉身準備走,然後又回頭看向他,“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微微一愣,變了聲線,“霧原瞬。”
“那,辛苦了啊。拜拜,霧原瞬。”
她一個人悠悠晃晃來到了酒吧,第一次喝了好多好多酒。喝醉了就趴在桌台上哭。只感覺天昏地暗,周圍的嘈雜聲都聽不到。
“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哥哥陪啊?”
一個輕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滾。”
“哈哈哈,別這樣嘛!”那個輕浮的聲音仍舊聒噪得很,“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煩心事跟哥哥說,哥幫你出頭。”
“真的嗎?那……”月讀千夏慢慢抬起了頭,一把揪起那個人的領口,眼神無光,“你能幫我殺人嗎?”
那人以為她在開玩笑,一把勾搭上了她的肩膀,“可以啊,只要你肯喝了這杯酒。”
他端着一杯酒,又是長島冰茶吧?
這次喝醉了,就沒有人背你回家了啊。
但她還是接過了酒杯,閉上眼睛準備一飲而盡,最後的眼淚滑落。
“不好意思——”手中的酒杯被誰緊緊抓住。
“我妹妹不會喝酒。”
千夏看了看那個人,是霧原瞬啊。
“妹妹?哈哈哈!你才多大?跟她差不多吧?”那個人狂笑了起來,一把拽過千夏的手要拉人走。
“你不知道雙胞胎嗎?”男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折,明顯能聽到骨折的聲音。
“啊!!”男人疼得臉部變形,“對不起!”
然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你沒事吧?”男生看向一旁的千夏。
“沒事!謝謝啦!”千夏晃晃悠悠地倚着吧枱,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哎?怎麼沒了?”
“算了,服務員,給他來一杯、呃!……長島冰茶!”
“哎!不用了,我未成年呢,不能喝酒。”
千夏笑了出來,抱起酒瓶又喝了一口,原地轉起了圈,“你這人說話真搞笑,搞得跟誰成年了一樣啊!”
“哎~真沒勁。”她停了下來,笑着喊道,“那服務員,給他來一杯沒酒精的長島冰茶吧。”
“喏,你的可樂。”她把那杯褐色的液體給了男生。
男生接過,一飲而盡。
“好孩子!吶,你有沒有聽說過……”她踮起腳尖,雙手抱住他的脖子,眼中含淚帶笑,“喝了我的酒,你就是我的人了。”
“那、那個……”
“啊,抱歉抱歉!我好像有點暈乎,都是你這張臉……”她抬頭對上了男生的眼睛,剛想說出的話又停在了嘴邊。
曾有人,眼眸如星辰,溫暖似陽光。
她動身吻了上去。
後來的事情她不太記得了,只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知道在哪家酒店裏,頭上的紫丁香發圈也不見了。房間裏除了她誰都不在。
應該是那個人送她來的吧。
頭疼得厲害,她走到衛生間洗了把臉,看着鏡子裏的烏黑長發,不禁苦笑。
發圈都沒有了,還留着它幹什麼呢。
剪得段青絲,剪不斷——離人愁。
——
她回到了組織的研究所,意外地不哭也不鬧,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今天是7月6號,藍天白雲、陽光明媚,剛下完一場雨,暑熱也不是很重。
是個好天氣呢。
她閉上眼睛,久違地深呼吸了一口這新鮮的空氣,再睜開眼,是決絕。
七槻看着手裏的那個小盒子,緊緊握住,放進了口袋裏。
她聯繫貝爾摩德把安室透叫了出來,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有人大喊:
“研究所着火了!快打119!”
“打你媽的119啊,咱們是非法組織好嗎!快聯繫事故處理部!”
三人聞聲立馬跑了出去,研究所——
着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