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爾·贈禮·狐狸面具
藍熙走進來的時候臉色很差，沈繼饒和沈龍杳都知道又有什麼事被執行部攤上了。這大概已經是軍團上上下下公認的事了——有問題找執行部，任何問題。
果然，藍熙身後還跟着一個人，那人穿着長帽衫，頭壓得很低，沈龍杳根本看不清他的長相，只是身材頎長瘦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感覺。
“zero，你的搭檔來了。”
沈繼饒說:“晚一些吧，我正和杳杳商量明天的任務。”
藍熙翻了個白眼:“巧了，上頭讓他明天跟zero一起去。”
沈家爺孫紛紛頓住:“……”
藍熙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沉默后還是沈龍杳說話了:“過來吧。”
那人走了過來，湊近后沈龍杳看清了他的長相，比相片上的臉色還要蒼白，更加清秀，眼神警惕。
“你好，以後我們就是搭檔，叫我zero。這位是執行部部長沈繼饒。”
青年嘴唇嗡動，用極輕的聲音說:“路斯凡。”
看樣子不像是好相處的搭檔。沈龍杳心想。要不是這個路斯凡的特殊性，他大概這輩子也不需要搭檔。
正因為他也是特殊的。於是對路斯凡有一絲同病相憐的心情:“先來聽聽任務吧，其他的慢慢熟悉。”
路斯凡這時才看了一眼他，依舊是警惕的眼神，點了點頭。
藍熙轉身出門，在辦公室外等着，不一會兒沈繼饒果然出來了，憂心忡忡地問道:“怎麼回事？”
“他們對他做了刻印。”刻印了就是軍團的人了，那麼啟用他也很正常。
沈繼饒蹙眉道:“他有家人么？有沒有說什麼？”
“查不到，自從在英吉利海峽被分部救回來后，他一直都很少說話，問他什麼都不說。”
“這太倉促了，人魚國又沒有分部的人，這不就等於是帶着異族去異族領地么？”
“我提過了，上頭的人想儘快確定他的能力，如果沒有用……”
軍團不留無用之人。這話沒說完，他和藍熙彼此都清楚，不需要說完。
“但願那孩子撐得下去……”
“別擔心他了，畢竟有zero在。部長，您還是先看看這個。”藍熙從文件夾里拿出一張照片，沈繼饒看到上面拍到了一個迷迷糊糊的身影。
“在哪兒拍的？！”
“克萊爾監獄。”
“克萊爾監獄……”很熟悉的名字，沈繼饒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藍熙提醒道:“盛宴所屬最大的異族監獄，在芬蘭。”
“你是說……”
“我們的人拍到了他，我想他一直沒有和zero聯絡，是因為他沒辦法聯絡。”
“謝謝你，小熙，我馬上去告訴杳杳。”說完便進門了。
藍熙嘟囔道:“謝我不如趕緊把路思川治好……”丟在她哪裏平白給她添堵。
——————————
科研部有座很大的實驗室，曾經有許多傑出的科學家在這裏研究出足夠自豪一生的先進儀器。
雙面鏡材料的玻璃外，沈龍杳問徐應磊:“他有沒有說過要回家？”失去記憶的路思川曾說過他現在叫蘇生，而蘇生有家。
“沒有，”徐應磊搖頭，其實他還沒緩過神來。說白點，他是因為科研部天才路思川的失蹤才被調來總部的，和分部幾個科研出眾的科學家一起，即便這樣都無法比肩路思川。
他來到總部的科研部才看到路思川的許多大大小小的研究，說不敬佩不羨慕是假的。但沒想到他還沒來幾天，路前輩就被隔離研究起來了。
他就是研究小組的成員之一。
“……”沈龍杳不知在想什麼，“麻煩你多照顧他。”
“不麻煩不麻煩。”徐應磊聽說過，zero前輩和路前輩關係很好，大概前輩現在很難過吧，看路前輩被隔離起來。
“前輩……zero你也別太擔心，路前輩他在這裏好吃好喝，還特別能睡！無聊的時候找我們聊天，還有那些植物也會陪前輩解悶兒。藍熙姐怕他寂寞還給他買了好多書和漫畫，零食什麼的，路前輩待着也好好的，從沒說過要離開。”
“……嗯。”這才是沈龍杳擔心的，有家卻沒提出要回去看看，這已經足夠說明什麼了吧。
“哦，路前輩問過您一次。”
沈龍杳疑惑:“問我什麼？”
“路前輩不是失憶了嘛！就問藍熙姐一些以前的事，問和你以前的一些事，他好像挺感興趣聽。”
沈龍杳還是沒說什麼，徐應磊試探地說道:“zero，你……真的不是那個神槍手沈龍杳？”
“……不是，為什麼這麼問？”
“我也知道不是啦，年齡差得有點大哈哈。就是那天神行家來的調研團，領頭兒的那個小孩問沈部長沈龍杳的下落，我當時正去交報告，就聽見了。”
是神行佑。
沈龍杳說道:“小孩么……”
“嗯……看着確實不大。zero，怎麼了？”他直覺有點不對，不太懂沈龍杳的反應。
“沒事，”沈龍杳最後看了眼蘇生，“我要出任務了，就先走了。”
“哦好。”徐應磊摸摸頭看着沈龍杳的背影，“前輩最近幾天怪怪的，好像神遊一樣……”
——————————
沈龍杳因為提起神行佑，想起一件事來。
“還沒回家啊？”部長辦公室里沈繼饒抬頭問道。
“爺爺，我的面具還在么？”
“在啊，”沈繼饒說，“在家裏的保險櫃裏，你要它幹嘛？重出江湖啊？”
沈龍杳笑了:“不了。我用不上了，明天出任務給路斯凡吧。”
“唔，還是你想得周到，”沈繼饒恍然大悟，“我還在發愁你明天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萬一那孩子不受控制，或者那片水域有魚類發覺他這個不速之客呢？”
“我們都是不速之客，別擔心。”
這話沒毛病，至少沈繼饒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於是他聳聳肩，不再說了。
“那我就先回家了，爺爺。哦還有，路斯凡沒有住的地方，組織不放心他住外面，住在總部又不方便，所以——”
沈繼饒挑眉:“所以？”
“我想二樓有足夠的房間，也不是什麼大事。”沈龍杳說。
“哦得了吧，我就知道——”沈繼饒撓撓頭，“你就沒有過大事——嗯我是說，多個人住倒沒什麼，我是在意上頭那些人的態度！態度！態度很重要！小熙說的對，他們把我們爺倆當牛使喚——現在不只是牛了，都快成奴僕了！都沒問過我的意見，哪怕只是走走程序呢？沒有！直接就塞過來了——”
沈龍杳笑了笑，沒太在意，推門出去了，辦公室里留着老爺子一個人發牢騷。
——————————
十二月了，夜晚的寒風稍顯凌冽，路斯凡站在風中靜靜等着。突然，耳後響起沈龍杳的聲音:“你怎麼在這裏？”
他明明讓路斯凡在門外等他的，“不冷么？”
路斯凡渾身一激靈，連連後退好幾步:“……”
伸出去的手停住了，沈龍杳安慰道:“不用怕，我只是想借你件外套穿。”說著動了動手，叫他看看自己手裏只是一件外套。
路斯凡抿着薄唇，輕輕搖頭:“不冷……”
可他明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沈龍杳也不強求，“跟我來吧，嗯……先去超市買點你需要用的東西……”他不太確定路斯凡是否和人類一樣需要一些日用品什麼的，“需要什麼你可以說，今天起就住在我家。”
對方搖搖頭，沉默不語。
沈龍杳等了幾秒，就當是他說不需要什麼東西了。他看了眼表，這個點回家還能吃一份宵夜再睡覺。
“你平時都吃什麼？”
“……”
“比如……蝙蝠？”
路斯凡詫異地看着他。
沈龍杳斟酌道:“血族有些分支吃蝙蝠，還有一些吃青蛙一類的動物，我想你應該比我要懂。”
“……”
好吧，比想像中要難相處。
這讓沈龍杳感覺力不從心，也只有在社交上才能如此明顯。
不過他也沒想這麼快就和自己的新搭檔有多友好，只不過明天就要出任務，總得熟悉熟悉。
他帶着路斯凡回家，或者說，他給路斯凡帶路——這個血族總是畏畏縮縮，只要沈龍杳一回頭就馬上停下，等沈龍杳繼續走了他才跟着走。
像只貓。沈龍杳想到自己在外面餵養的流浪貓，就是這樣。
他把路斯凡領到家裏——沈繼饒在離總部不遠處買下了一幢不小的別墅，沈龍杳從小就知道爺爺有錢，他們這樣的人活着已經不為賺錢了，也從不缺錢。只不過家裏只有爺爺和他，想不通為什麼買這麼大的別墅。
爺爺說，看着氣派嘛！
還行。反正他出任務的時候什麼地方沒有將就住過？而且，他和爺爺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總部，要麼就是在外出任務。
家裏的裝修風格偏復古英倫，而路斯凡來自英國，應該不會不喜歡。
果然，小貓一樣的少年一進門就被吸引住了，吊頂水晶燈把他的臉照映得瑩白，一臉的純真無邪。
他是怎麼會掉進海里的？他的家人在哪裏？又為什麼這樣畏畏縮縮怕人怕事？
“還要看看么？”沈龍杳揚了揚手裏的鑰匙，“還是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早點睡覺？明天要早起。”
路斯凡一如既往地沉默，就在沈龍杳準備給自己煮點吃的，隨他去的時候，少年輕聲問道:“好大……”
“……爺爺喜歡大一點的地方。”
“只有……你們……么？”
沈龍杳愣住。
路斯凡環顧敞亮的客廳:“好多……灰塵。”
像是許久沒人來過了，這房子靜靜孤獨着。
路斯凡見沈龍杳看着自己沒回答，忙低下頭，“對不起……”雖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說錯話了。
“沒關係……嗯，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沈龍杳平靜地說，“他們也是軍團執行部的高級專員，爺爺說是出任務時出了意外。”
“……”
“很正常的事情。從那之後我和爺爺一起生活。”
“所以你選擇了軍團……？”
“也不是，”沈龍杳淡淡地笑了笑，“做賞金獵人久了仇家越來越多，不太方便。盛宴的規矩多，我又不太想去日本，就回國了。”
路斯凡大概能猜出來他為什麼不想去日本了。
“還有什麼要問的么？”
路斯凡搖搖頭，“謝謝。”
“不用這麼拘謹，”沈龍杳盡量溫和地笑，希望讓他不那麼有壓力，“你跟我上樓，我給你拿一件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