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微涼低眸看着地面的積水晃了神，片刻后才跪在了地面，伸着一雙枯瘦的手便要去碰面前的積水。
可當指尖即將落在水面時他卻又止住了動作，眼裏頭的驚恐漸漸浮了起來，雙手也止不住的顫抖着。
“這是誰！”他驚恐的出了聲，話音有些沙啞：“這是我嗎？這......”怎麼會是我！
就見積水中的人面部早已經潰爛，隱約還能瞧見臉頰裏頭的白骨，觸目驚心。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自己的右眼眶竟只是一個黑漆漆的空洞，根本就沒有眼珠子，可他卻能夠用兩隻眼視人。
看着水面的自己，他顫抖着手便去撕臉頰上的肉。
本以為撕扯的時候會有些痛，可真正撕下來的時候卻是連一絲感覺都沒有，臉頰上的一塊腐肉就這麼直接連帶着臉皮一同被撕了下來，就這麼明晃晃的入了他的眼。
這哪裏是普通人的血肉，這分明就是一具死人的肉，一具早已經死了許些天的屍體。
也在這時，腐肉裏頭傳來了一陣動靜，有什麼東西正在肉裏頭緩緩蠕動着，一副想要從裏頭湧出來的模樣。
微涼顫抖着手看着這一幕，然後他就瞧見一條乳白色的蛆蟲從裏頭探出了頭，接着便緩緩地又在另一側鑽了個口子躲進去了。
一條蟲子出現在腐肉裏頭那便說明其他的腐肉裏頭也有，意識到這兒，他震驚地抬起了頭，瞳孔中染滿了驚恐。
下一刻他慌忙就將那塊腐肉丟到了邊上，對着水面去扯臉上其他的腐肉，想要將上頭腐爛惡臭的肉全部都撕掉。
“這不是我！這不是我！”他有些崩潰的便出了聲，身子更是顫抖了起來。
若說之前他還在慶幸着自己還活着，那麼此時他就有多麼的絕望自己還活着，從知道真想開始他便覺得自己不該活過來，就應該死在那一場大火中。
死了就不會如現在一般的痛苦，不會那麼的絕望了！！
積水灘中很快便出現了許多的肉屑，甚至還有白色的蠕蟲隨着肉屑入水緩緩的爬了出來，在這雨幕之下顯得格外驚悚。
“啊！”
終於，他有些忍受不了自己撕下來的肉屑，起了身便逃離了原地，墨色的長發在風中飛舞着卻是露出了他猙獰可怕的面容，那半張臉早已經腐爛此時又被撕扯，已經能夠瞧見裏頭大片的白骨。
他不敢讓別人瞧見自己的模樣，用手捂着臉在雨幕之中跑着，就是撞到了人他也沒有停下步子，離開了北荊。
一路逃到了南郊林外，又見前頭有一條溪流他撲着便跪在了水邊，在瞧見水中的人時，眼裏頭赤紅一片。
溪流中的倒影比積水內的還要清楚，甚至連他面頰上蠕動的蟲子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有些害怕的伸手將水流給揮散了：“這不是我，這不是我，這絕對不是我！！”
微涼因着面容上的東西痛苦的喊出了聲，話音中更是帶着前所未有的絕望，甚至比在聽到雪神娘娘的話時還要絕望。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成仙是你們說，被貶也是你們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哭着便出了聲，寂靜的雨幕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可是沒有人回他，只有天際落下的雨水傳來淅淅零零的聲音。
這一刻微涼真的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去做神仙，若是一開始就沒有去做神仙是不是自己只是在凡間過的苦一點呢，至少不會變成如今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痛苦與絕望之間他伸手捂上了自己的心口，想要壓下心裏頭的疼痛想要將那些令他害怕的事情都散去，可指尖落在心口時他愣了神。
“沒有？”啞着聲音說著。
說完后他又將手往邊上移動了一些，只是隨着他的移動眼裏頭的驚恐卻是越發的深了，深到好似被丟入了深海之中，爬不起來也掙脫不開。
“沒有，為什麼會沒有？”他再次出了聲：“為什麼會沒有心跳，為什麼會沒有，我不是活着嗎？為什麼會沒有心跳！！”
心跳！
微涼本以為自己這張腐爛的面容已經足夠令他震驚了，可此時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便是將他整個兒丟入了冰窖中，冷得徹骨。
可是他不相信自己會沒有心跳，因為此時的他能說話能看到人也能走路，更甚至還能吃東西。
對，能吃東西。
一想到能吃東西，他朝着邊上看去，就見地面什麼都沒有隻有一堆的小石頭。
想要印證自己還活着，他連思考都沒有便直接撿起了一塊小石頭丟到了口中，然後咽了下去。
“嘔——”
乾嘔聲傳來，他才將石頭咽到喉嚨中便覺得一陣噁心，下一刻側頭吐了出來。
石頭落地入了水中，很快便與其他的石頭融為了一體。
看着水中的石頭，微涼快速搖了搖頭：“不會的，一定是因為吃的是石頭所以才會吃不下去，一定是的，我吃別的，吃別的！”說著便抬起了頭看向了四周。
看了一會兒后就瞧見了邊上長着野草，此時正在雨幕之中緩緩抖動着，水珠順着落入了地面。
石頭不能吃，草總能吃了吧。
這般想着，他從水流邊上起了身接着直接撲到了草堆邊上，連看都沒有看仔細便將上頭的草連帶着根部一同拔了起來，塞到了口中。
野草入口帶着一抹苦澀但更多的還是噁心，噁心的就好似方才的那塊石頭一般。
微涼噁心的開始反胃，不過他捂着嘴就將那些噁心都給壓了回去同時也將野草一股腦的咽了下去，這才笑了起來：“能吃，所以我沒死，我只是在一具腐爛的身體裏罷了，沒死。”說著便笑得越發開心了。
自己是人，自己不是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不是。
可他才笑了一會兒，胃裏頭卻是一陣翻江倒海噁心的他側了身撲在了邊上，接着便是一陣嘔吐聲傳來。
“嘔——咳咳——”
乾嘔的聲音伴隨着輕咳聲不斷地傳來，竟是將他的笑聲全數壓了回去，至於方才吃下去的野草也被一股腦的吐了出來，同時還吐出了一些乳白色的蟲子。
看着在野草裏頭爬動的蛆蟲，微涼徹底瘋了，瘋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我是死人？我應該是活人，不對，我是死人！”他低着聲說著，說著自己最害怕的話。
自己就是個死人，一個會說話的活死人。
想到這兒，他撐着身子起了身，接着才沿着河流朝着前頭行去，衣衫襤褸步子凌亂，倒真像是一具行屍。
一個人渾渾噩噩的在外頭遊盪了許久才回了北荊的宅子裏頭，此時的他早已經沒了昨日的喜悅有的不過就是絕望，以至於入宅子的時候沒有回寢殿而是徑直去了後院。
既然這魚喜歡吃肉，那自己的這一身肉應該也喜歡的吧？
應該是喜歡的。
他迎着雨幕去了後院。
可當他站在院門口的時候卻瞧見池子邊上站着一人，一襲素衣染着清冷，也不知是站了多久渾身上下被雨水淋了個透徹，墨發纏着髮帶貼在後背上，整個人顯得有些落寞。
微涼一眼便認出站在池邊的人是誰，下意識捂上了唇瓣往後頭退了一些，完好的瞳孔中更是帶上了一抹詫異。
神君！
他有些不敢相信昨日自己還念着想着的人，今日竟然會出現在宅子中，並且與自己離得極近。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衝上去躲到他的懷中，想要與他說話，想要和他纏綿。
可想到雪神娘娘的那番話他便不敢了，慌亂之下往後頭退去，心中酸澀的厲害。
也在這時，原本看着池面的雲殊卻是回過了頭，微涼見狀捂着唇慌忙躲到了院門邊上，眼裏頭的紅暈也越發深了。
他不敢出聲更不敢有任何動作，就這麼僵硬的貼着牆面站着，片刻之後才因為心裏頭的輕顫而蹲了下去將自己藏在了一片枯草堆中。
神君......
心裏頭低聲喚着，可眼中卻染滿了無措。
明明就很想念神君，明明就很想與他在一塊兒，可是，可是......
啪嗒——啪嗒——
低沉的腳步聲傳來了，微涼聽着耳邊清晰的聲音快速抬起了頭，眼裏頭一片慌亂。
不能被神君看到，不能！
意識到這兒，他快速起了身也不顧外頭的雨便直接逃着入了雨幕之中，身影顯得格外狼狽。
“什麼人！”雲殊看着逃跑的身影冷下了眸，接着便飛身直接越了過去。
看着雨幕中的人他抬手便是一掌，可也不知為何在靠近微涼的後背時卻將自己的術法全數收了回來，最後拉住了微涼的手將人給拽了回來。
入眼便是微涼被腐爛了半張臉的面容，就連上頭的眼珠子都沒有了。
明明眼前的人生的極其醜陋，可他卻是伸手撫上了微涼的面容，低眸出了聲：“你的臉......”
微涼原本還沉浸在被雲殊抓到的恐懼中，此時又聽到他的話慌忙將衣裳拉了起來擋去了自己的面容，接着往後退了一步。
“疼嗎？”雲殊看着微涼後退再次出了聲。
可說完后他便有些愣了神，自己與這人應該是不認得才對，為什麼會對着他心疼。
於是他收回了手，只是眼中的心疼卻是如何都壓不回去。
微涼聽着雲殊的話眼眶再次紅潤了起來，就連身子都不由得顫抖着，一副凍壞了的模樣。
不想讓雲殊察覺到自己的異樣，轉身便逃走了。
可才逃出幾步之遠，後頭卻傳來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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