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整個人快速往下墜落,凌越研從來沒有這麼真實的感受到死亡在追趕着自己,有太多遺憾的事情,還沒跟小箱子道別,也沒有給李南楠找個合適的容身之所,更沒有正式的給老師父敬上一杯拜師茶。
還有,她還要嫁給...
“抓住!”凌越研突然睜眼,是產生幻覺了嗎,她竟然在那一瞬間聽到了葉政哥的聲音,眼前出現了一條很細的樹藤,她迅速抓住,身體又重重的撞在懸崖上。
她足足往下掉了幾丈遠,再往下掉半尺就抓不到樹藤了,頭髮凌亂的披在頭上,腰上受的傷讓凌越研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有種死後重生般的感覺,淡淡笑了。
這是不是就是說書人故事裏經常講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這裏離上邊太遠看不到是誰扔下來的樹藤,她實在沒了力氣,只得儘力抓住樹藤一點點被上面的人拉了上去。
“公子之恩,無以為報。”凌越研半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腰,眼前是個戴着面具的男子,穿着侍衛的衣服,她嘴角微微收起,有些失落,還以為真的是葉政哥,也是,葉政哥遠在右京城裏,怎麼會來這,就算來了也不一定能進來,是她多想了。
面具男沒說話,上前了兩步,撿了根樹杈子在地上寫道:“受傷?”
竟是個啞巴?凌越研皺起眉頭,那剛剛的聲音是她的幻覺嗎,不可能啊,她肯定不會聽錯,從小到大她的耳力就比普通人要好上幾分,況且師父最近在刻意訓練她的耳力,絕不可能聽錯。
“剛剛...”凌越研正想問,剛開口說了兩個字感覺到不對,手上濕漉漉的,拿起來一看,滿手的血。
而在她昏倒之前想的竟然還是:手上空蕩蕩的,那拼了命護着的玉帶鉤終究還是落下了懸崖,也不知道這懸崖到底有多深,能不能找到下去的路。
玉帶鉤雖然掉了,人也差點給撞沒命了,雖然不是完全憑着她自己能力過的橋,但也算是因禍得福成功逃離鼓嶺峰,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足足昏迷了一月有餘,錯過了二皇子的登基大典,慶幸的是二皇子並沒有為了慶賀給葉政哥賜婚。
“你可真行,三師兄抱你回來的時候師父擔心得直接吐了血,小師妹啊小師妹,五個月就出了鼓嶺峰,也算是整個臨雅山莊裏的奇迹了。”凌越研剛醒,四師兄文忠就一直在旁邊嘀咕個不停。
她很難受,想把人趕走,這一說話才發現嗓子根本說不出來話,此時小箱子從外面端着葯進來,看着凌越研躺在床上只能睜着眼睛眨巴,小箱子眼淚巴拉巴拉的往下掉。
“早知道就不讓小姐來這破地方了,要是老爺夫人知道小姐受了這麼重的傷,心都要疼死了。”小箱子也開始碎碎念,葯放在一旁也不喂她,凌越研把眼睛閉上,寧願自己沒醒。
四師兄見小箱子越哭越傷心,總算反應過來病人還是需要靜養的,帶着小箱子出去了,放在旁邊的那碗葯放涼了也沒人給她喝。
房裏總算安靜了下來,大師兄和二師兄是見她醒了才走的,大師兄說當日幸好是有神醫在庄內,否則她就真的死在臨雅山莊了。
昏迷了整整一月有餘,她現在連動都動不了,話也說不出來,現在只要輕輕使勁腰上就很痛,她能感覺到腰上纏了很厚的紗布,只是為何這喉嚨會發不出聲音。
她又試了好幾次,是真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有瓷器碰撞的聲音,凌越研偏頭看去,是她的三師兄,當日救她的面具男子,她的耳朵何時這麼不好使了,人都坐在了旁邊都沒有發現。
三師兄好像看出了凌越研在想什麼,把手上的葯碗放在一旁,起身把凌越研扶着坐了起來,拉着她的手在手心上寫道:“恢復,兩三日。”
凌越研略微思索了片刻,大概懂了,應該是說她現在的耳力和聲音還有不能動都是因為剛剛醒來,要兩三日才慢慢恢復。
為了確定她的理解是正確的,凌越研勉強抬起一隻手指着自己的嘴,又指着耳朵,帶着疑惑的眼神看向三師兄。
三師兄的面具幾乎把整張臉都遮蓋住了,連眼睛都看不到完整的樣子,只能看到眼珠子,他對凌越研點了點頭,用手輕輕拍打她的手背。
凌越研這才放心下來,只要是還能恢復就行,她可不能成為啞巴,三師兄拿着葯碗一勺一勺的把葯餵給了凌越研,喝完葯沒一會兒凌越研就睡著了。
凌越研剛睡着神醫就進來了,是位穿着灰衣的老伯,他替凌越研把了把脈,隨即安心的鬆了一口氣:“三...公子,放心,除了腰上的傷要好生養半年,沒什麼大問題了。”
三師兄輕點頭,說道:“勞煩方神醫了。”聲音清亮,帶着朝氣。
此時的凌越研是真的虛弱至極,睡着之後半分知覺也沒有,否則定能聽到這個以為是啞巴的三師兄開口說話。
恢復了大概有四五日後,凌越研除了還不能下床之外,一切都沒有問題了,耳力彷彿比之前更加好了幾分,比如她現在坐在床上,就能聽到外面的走廊上謝霽正在跟神醫談論師父的病情。
小箱子在一旁削梨,剛要說話,看到凌越研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過了許久,等大師兄出現在了門口,凌越研才拿起小箱子手上的梨吃了一口道:“小箱子,你在這都快一個月了吧,明兒就下山啊,李南楠一個人在園子裏,我怕她偷我首飾。”
小箱子知道小姐是在說笑,當時因為小姐受傷極重,老師父擔心這裏的人伺候不好才特地讓大師兄把她找來,如今小姐好得差不多了,她再不下山這裏的人該下逐客令了,可她還是很不放心。
凌越研寬慰道:“放心,我但凡能下地走路了,就下山來找你們。”
“小姐還是多養養吧,我不着急。”小箱子可憐巴巴的說著。
謝霽從門口進來,主僕情深他可以理解,但這小丫鬟自進了山莊之後每日哭的次數不下三次,確實該走了,他實在受不了整天嗚嗚丫丫的,矯情。
“送你的人在門外。”謝霽道。
小箱子狠狠瞪了謝霽一眼,這裏的人差點把小姐害死,她下山之後一定要寫信給大少爺帶兵上來把臨雅山莊給全部關進牢裏。
謝霽被小箱子瞪得莫名其妙,看着小箱子倔強的背影一臉無辜,他可什麼都沒做,凌越研看在眼裏,不禁掩面一笑。
“堂堂臨雅山莊大師兄沒被人這樣對待過吧。”小箱子性格就是這樣,誰的面子也不給,管你什麼身份討厭你就是討厭你,就是因為她這樣的性格,凌越研才不敢帶她進宮。
謝霽一笑,不甚在意,凌越研注意到了他的手腕上包着白布,又結合剛剛偷聽到的內容,她問道:“師父的病,還能堅持多久。”
謝霽表情突然就變了,整張臉垮了下來:“最多半年。”
只有半年了,凌越研是沒有想到的,她聽到了謝霽很激動的對神醫說要多少血都行,大概能猜到是用血入葯了,莫姑姑以前說過人在藥石無醫的時候若想強行保住,可有換血之法。
但這種方法只能延緩時間罷了,極其消耗換血之人的氣血,這麼一看謝霽的神色的確不太好。
“你何時知道的。”謝霽低聲問道,連南浮和文忠都不知道,還真以為是因為擔心小師妹師父才吐了血。
凌越研指着自己的耳朵:“聽到了。”
謝霽竟忘了,她的師妹是個聽聲人,不過走廊到這裏的距離還是有些遠的,他不得不佩服。
“幾位師兄也不知情嗎?”凌越研問道。
謝霽搖了搖頭:“三...師弟知情。”
說起這個三師兄,凌越研是十分好奇他的身份,昨日三師兄喂她喝葯時她還側面試探過,但他是個啞巴又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根本沒法知道,但越是這樣她就越好奇。
記得三師兄救她的時候穿的是件侍衛服,那件衣服很眼熟,若再讓她看一眼,必能想起在哪裏見過。
“對了,我想求大師兄一件事。”凌越研突然想起,這幾天她一直在想李南楠的事情,這樣一直住在那半山腰上也不是個事兒,她打聽過,幾位師兄都是有徒弟的。
比如阿蘭就是五師姐的徒弟,倒不如求大師兄收了李南楠當徒弟,這樣就能住進臨雅山莊,對日後回到右京城也是有幫助的。
四師兄突然急沖沖的從外面跑進來,動靜很大,雙眼猩紅的看着謝霽,謝霽輕輕用右手遮蓋住左手腕的紗布,但看文忠這個樣子,顯然是知道了師父的病情。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四師兄質問謝霽,謝霽低着頭沒說話,這是師父要求的,本來連三師弟都不知道,是因為去右京城請名醫驚動了他,三師弟才跟來的。
文忠師兄是最愛跟師父鬧矛盾的,凌越研雖然才來這裏半年,但每次師父去鼓嶺峰教她練武時都會說起四師兄,說四師兄是個好苗子,但脾氣衝動,人又跳脫,若不好好管教,日後恐怕犯下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