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懷疑的種子一旦生根便很難拔除,儘管白嘉佑一再解釋今天的事情只是巧合,但沈躍還是忍不住在離開咖啡店后和對方大吵一架。
意隨境轉,順利拿回自己沈家繼承人的身份以後,沈躍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白嘉佑那些曾經倍顯甜蜜的佔有欲,在他眼裏也成了病態。
尤其是在對方張口閉口都是結婚的情況下,自覺到了七年之癢的沈躍,便愈發沒了耐性。
終究還是放不下“沈家繼承人”的身段去哄對方,他漫無目的地開着車晃蕩,最後卻停在了陳晨常做兼職的酒吧。
想起對方今天被推倒在地的可憐模樣,他猶豫兩秒,到底還是停車走了進去。
與事先預想的火熱氣氛全然不同,這家酒吧不僅沒有光怪陸離的彩燈,就連客人也大都是在喝酒而非跳舞。
受了傷卻依然堅持工作的青年坐在角落裏的小舞台上,安靜地唱着一首小眾情歌。
渲染曖昧的暖調燈光斜斜灑下,青年漂亮的側臉半明半滅地藏在黑暗裏,只叫人覺得神秘而又誘惑。
純白襯衫只系了下面的幾顆紐扣,他露出雪白的鎖骨和頸子,像是一匹細膩的綢緞,又像是一枝剛抽條的嫩柳。
明明只是充當人形BGM的酒吧背景板,可周圍男男女女的目光,至少有八成落在他的身上。
旋律略顯悲傷的哼唱透過麥克風縈繞回蕩,黑髮青年似是喝了些酒,原本清凌凌的聲線染上幾分沙啞。
沈躍專註地站在台下,再也無法把對方和沈裴畫上等號。
沈裴從來不做這樣的事。
身為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公子哥,對方總是自持身份、擺出一副不屑爭搶的姿態,直把他襯得像個跳樑小丑。
別說是去酒吧賣唱,直到對方身死,他都沒見沈裴來過這樣的地方。
就像天邊月和檐上雪,雖然都是同樣的顏色,但後者顯然要更加世俗……
也更容易被捉到。
隨意坐在吧枱附近點了杯酒,沈躍緩緩收回目光。
原本他對陳晨確實沒有過分的念想,可在經過今天這一系列糟心事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心動。
順手在酒杯下壓了兩張粉色鈔票推給酒保,沈躍指了指青年在的方向:“他喜歡喝酒?”
“倒也不是,”見慣了酒吧里來打聽陳晨的男男女女,年輕酒保也樂得賣些無傷大雅的情報,“聽老闆說,小陳今天心情很差。”
“不過誰讓人家歌唱得好又長得漂亮,甭管是哭是笑,都少不了客人捧場。”
心情很差?
幾乎是在聽到這四個字的瞬間,沈躍就聯想到了傍晚的那場鬧劇,還有對方委屈卻隱忍的模樣。
實際只是因為尾椎疼而不爽的沈裴:???
這人又在瞎腦補什麼?盯得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雖然猜到沈躍今晚很可能會找到這兒來,但有一說一,他這身打扮只是工作需要。
久坐的尾巴骨似有若無地泛着酸疼,下班時間一到,沈裴連衣服都沒換,急匆匆地披上羽絨服就走。
有監控虐渣目標的0049幫忙,他很自然地被沈躍堵了個正着。
早早離場等在門外,沈躍適時搖下車窗:“上車吧,我送你回家。”
白皙的臉蛋被北風吹得通紅,黑髮青年也不說話,只是自顧自地悶頭向前。
然而那輛難掩高調的黑色邁凱倫卻一直緊跟着他不放,一再受到夜行路人古怪的打量,他終是沒忍住回頭:“沈先生到底想幹嘛?”
“送你回家,”很清楚對方排斥自己的原因,沈裴心念電轉,瞬間找好了借口,“就當是我替嘉佑為下午的事道歉。”
大抵是對先前的鬧劇還存着委屈,被戳中心事的青年猶豫兩秒,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知道副駕對於當代情侶的特殊含義,他還特意選了後排坐下。
車載空調溫度正好,順勢讓0049收回揣在懷裏的熱寶,沈裴誠懇點評:【免費司機,不錯。】
0049:……???
所以您現在才是老闆對嗎?
完全沒有被對方當做工具人的覺悟,沈躍抬頭瞧着後視鏡里那張漂亮的臉,自然而然地問道:“家住在哪?”
青年低聲報了一個位置,是沈躍聽都沒聽過的地方。
“今天下午是嘉佑太衝動,我們在溝通上出了問題,”如實按照導航規劃出的路線前行,沈躍開口,“以後再不會了。”
剛吵完架就趕着過來撩騷,合著您這是拿到了允許出軌的保證?
閉眼裝死,沈裴冷冷地在心裏吐槽。
身為一朵貧窮卻有原則的小白花,“陳晨”可以難過,卻絕不能在這種時候動搖。
沉默地看着這輛價值百萬的豪車在愈發狹窄的路段上七拐八拐、最終停在一座低矮陳舊的居民樓,黑髮青年狀似毫無留戀地下車,將那張保存完好的名片放在後座:“沈先生再見,我會辭職的。”
昏黃幽暗的路燈下,他沒有回頭,只是在說話時帶了一點悶悶的鼻音。
輕飄飄的,好像轉眼就會被風吹散一般。
0049驚訝:【你居然要為了沈躍放棄賺錢?】
【怎麼可能?】徹底被某隻龍貓的天真打敗,沈裴輕輕聳了聳肩,【上班太累了,我只想在家炒股。】
好歹也當過幾年正兒八經的沈家繼承人,相關技能他自然沒忘。
有分成的酒吧向來容易賺些快錢,他又不指望一夜暴富,只需要攢點本金就行。
“咔噠。”
熟練地從兜里掏出鑰匙開門,沈裴抬眼,立時被站在門口的黑影嚇了一跳。
藉著吱呀亂晃的樓道燈看清對方身後的大尾巴,他抬手往牆上摸了摸:“怎麼不開燈?”
——最近謝易總是會毫無預兆地在人與狗的形態之間來回切換,沈裴看的多了,便也慢慢見怪不怪。
警惕地關上青年背後虛掩的房門,男人低頭輕嗅:“你喝酒了。”
還有一股極其陌生的香水味。
“一點點。”沒想到因為攻略者變成二哈的謝總還真長了個狗鼻子,沈裴點點頭,隨手脫下外套掛在門邊。
下班走人的時候比較着急,他直接把厚實的毛衣留在了店裏,身上只留了件唱歌時穿的襯衫。
V字型的領口雖然不深,卻也是能露出鎖骨的尺度。
敏銳地注意到青年略顯彆扭的走姿,謝易用目光掃過對方盈盈一握的腰線:“你和樓下那個男人做了?”
正在倒水喝的沈裴:……噗。
0049無奈:【聊天歸聊天,你們人類說話就不能莊重一點?】
【怕是不能。】
狼狽地擦掉嘴角的水,黑髮青年慌亂回頭:“我沒有。”
“但是他到現在都還呆在樓下沒走,”謹慎地倚在內側將窗帘拉開一條縫隙,謝易挑眉,“沈躍對嗎?我看見你藏過他的名片。”
……這狗男人怎麼啥都知道?
演戲演全套,彷彿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人戳破,黑髮青年眼神亂飄,遲遲沒有說話。
心頭忽然湧起一絲無名火氣,謝易冷聲道:“他有男朋友。”
雖然過去的他向來不會關心這些小輩的八卦,但考慮到自己的異變可能會與沈躍有關,男人早早便用手機查了對方的資料。
加之已經從青年那得到使用手機的允許,他這麼說倒也不怕暴露。
“我知道。”杯子和桌面相撞發出咯噔一聲,沈裴慢慢停下手裏的動作。
謝易火上心頭:“知道你還……”
“是今天才知道,”頭一次主動打斷對方的話,黑髮青年自嘲勾唇,“名片我還回去了,傷是白嘉佑推的……現在滿意了嗎?”
白嘉佑?
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這是沈躍男友的名字,謝易張了張嘴,突然有些說不出話。
因為他看到青年掉了淚。
像是一隻被欺負狠了的兔子,他紅着眼睛,咬牙逞凶的同時又難掩狼狽。
謝易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晨,在他的印象里,對方總是心軟愛笑又好拿捏,只要rua一rua自己的尾巴就能滿足。
別說是生氣發火,這人就從來沒對他說過重話。
這見鬼的沈躍就那麼好?
莫名其妙地覺得心裏不是滋味,謝易抬手去擦青年的眼淚:“別哭。”
身為從小就很有霸總風範的謝家家主,他幾乎沒說過什麼軟話,所以連安慰人都顯得冷硬直白。
沈裴內心忍不住笑,面上卻還是彆扭地側過了身。
謝總的手頓時撲了個空。
心知這事兒是自己理虧,他耐着性子問:“疼嗎?”
根據青年難得失態的控訴來看,這次應當是摔得不輕。
實際並沒有很疼的沈裴:……這該怎麼回答?
其實他也不是很習慣在私下裏喊疼的性格,可一對上男人暗含關切的眼神,沈裴就是鬼使神差地想要戲弄對方。
於是他扁了扁嘴:“很疼。”
0049:……少加點戲成嗎?
如此假正經不着調的宿主,和諧靠譜的它可真是沒眼看。
“要去醫院嗎?”話已出口才想起那輛還停在樓下的車,謝易馬上換了個選擇,“還是我幫你用藥酒揉揉?”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低頭瞧見青年不知何時紅到充血的耳尖,謝易一愣,猛然想起對方的取向和傷處。
可還沒等他張嘴收回自己的話,受不住尷尬的黑髮青年就點了點頭——
“好、好啊。”
0049心如死灰:……好你妹啊。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你懂嗎?!
※※※※※※※※※※※※※※※※※※※※
沈裴:我不懂呀,嘻嘻。
0049:原地去世。
可憐我們0049,真是操碎了一顆堅守和諧的心2333333
日常比心,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