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對,是寶刀]
來接朝日的隱是個二十左右的青年,名字叫綿谷,此時正有趣地看着朝日。
“我接過這麼多人去主公宅邸,你還是第一個問我要不要蒙眼睛的。”
送她的鱗瀧左近次一點也不驚訝,老人拍朝日腦袋安撫她,朝日從他的力氣里找到到安全感,把自己從即將見到鬼殺隊老大的緊張中揪出來。
“那我需要蒙嗎?”女孩在陽光下乾淨無比的金瞳看向隱。
“當然要蒙啦。”青年抻着手裏的黑布對朝日笑出一口白牙:“別緊張。”
朝日並不理會他,小姑娘可憐兮兮地拽着培育師水藍羽織的下擺,用濕漉漉的眼神攻擊他:“我要背着我的刀。”
連最小的林太郎都不這樣,鱗瀧左近次一點辦法也沒有,老人看着她,明白了為什麼最近總聽到錆兔咳嗽:“去吧。”
朝日的刀被掛在了她背上。
於是朝日穿着師姐給縫的小花和服,腰上繫着師兄裝的紫藤布包,背着刀被隱夾在胳膊下面,向著傳聞中當主大人的宅邸出發了。
這個叫綿谷的人跑的真的很快,性格也真的很壞。他是那種會在出發前先問朝日一個問題,然後在她剛要張嘴回答的時候猛地加速讓她喝一嘴風的人,朝日用鱗瀧先生教她的呼吸基本知識聽了聽,發現自己不是這人對手,屈辱地抱住了他的腰,試圖讓自己少受點風。
翠綠眼睛的青年在寒風裏笑岔氣,他把朝日往上掂了掂,讓她的刀不要硌到他:“這才像點話嘛,安心不會賣掉你,小小年紀總這麼緊繃著會長不高的。”
朝日並不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但她確實妥協了:“好吧好吧,反正我現在什麼也看不見,就算你要賣掉我也沒辦法。”
“你是狼崽子嗎?看不見就呲牙。”綿谷摸她腦袋:“之前在鱗瀧先生面前不是覺悟很高嗎?”
“這不是覺悟問題。”朝日就着這個彆扭的姿勢嘆氣:“我主要是不想知道你們鬼殺隊的秘密。”
“我有特殊情況,保不齊哪天就被弄到哪個厲害的鬼窩裏去了,萬一他們對我嚴刑拷打——”
“噗——”
人類的悲喜互不相通,他們只覺得我好笑。
失重感猝不及防,朝日被帶着高高地飛起來和太陽肩並肩,高處的冷風和驟然炸開的暖光擦過黑布遮住的眼睛被拋到後面去,冰涼的河水濺濕她一小片衣角。
隱的聲音並沒有因為他跳起來的動作而停頓,輕快又流暢:“那你蒙什麼眼睛?他們發現你什麼有用的都不知道不就糟糕了嗎?”
“你說得有道理。”朝日抬手作勢摸布條。
她摸到半截冰涼的刀背。
“……”果然是釣魚執法。
綿谷哈哈哈哈哈哈,呼吸法居然可以讓一個人邊跑邊笑,他笑夠了把刀收回去敷衍地安撫朝日:“別擔心別擔心,我們鬼殺隊保守秘密的隊士一千多年沒一個叛變過,厲害點的鬼都了解我們的。”
青年慈愛地摸摸小姑娘頭:“他們一般選擇直接殺。”
行吧。行吧。朝日徹底沒話說了,她破罐子破摔地攤開身體扒在了隱身上,在不掉下去的前提下找自己舒服的姿勢。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按理來說身體哪裏都軟,但她實在太瘦了,綿谷的胳膊肘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伶仃的骨頭。
於是走了半天一夜他給朝日吃了四頓,朝日含着隱給的糖受寵若驚,又不大敢問他這是怎麼回事,但是給吃的總比不給好,她嘆氣,忍住了沒在晚上綿谷試圖把她往懷裏塞時條件反射地給他一肘子。
綿谷看着小孩即使睡著了也把刀攥得緊緊的,心說這是什麼鬼世道,也嘆着氣把她從胳膊下面移到懷裏,欣慰地看到她的睡顏變得安詳起來。
兩個人的關係在互相誤會中變得好起來。
一直到院子外面朝日才獲准重見天日。
鬼殺隊主公的院子真的很大,有典型有錢人才會有的人工造景,連樹都被剪成了很講究的形狀,在水裏落下一個波光粼粼的影子,與朝日慣常待的地方對比,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安謐與和諧。她踩在被灰白的小碎石子鋪滿的平整道路上,看到遠處穿着和服的女性。
“去吧沒事。”綿谷鬆開朝日的手,在她狐疑的目光中拍着胸脯保證:“沒有人會不喜歡主公的。”
牽着朝日的人變成了那位白髮穿和服的漂亮姐姐。雖然有綿谷和鱗瀧先生的話鋪墊在前,但鑒於牢固印在她腦子裏的某種刻板印象,在朝日的最初設想里那位當主大人始終是個和鱗瀧先生差不多大,甚至很有可能已經不剩什麼頭髮了的人,所以當漂亮姐姐說她是主公的夫人時,她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這份吃驚維持到她看到那位主公本人的時候,變成了震驚。
——站在屋檐下的人看起來居然比錆兔大不了多少。
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身形單薄,連眼睛都是淺淡通透的紫色,半長的黑髮垂在肩上,雪白和服的邊角纖塵不染,落在朝日身上的目光溫和又沉靜。
鬼殺隊的少年主公扶着廊柱微微一笑:“是朝日嗎?”
聲音像春風拂過水麵,幾乎有鎮靜作用。
朝日現在能理解綿谷的意思了。
……這位主公體貼得不像領導。他一眼就看出了朝日不擅長跪坐,非常自然地無視了她彷彿榻榻米下有釘子的糟糕儀態,端着天音夫人給的茶盤帶朝日一起坐到了走廊上。
陽光給他的睫毛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朝日看着它微微地顫動,突然就放鬆了下來。
產屋敷耀哉好脾氣地任她觀察自己。
姓產屋敷的少年是個和朝日同樣蒼白的人,不同的是朝日的蒼白讓她看起來像個幼生妖精或者其他類似的非人生物幼崽,而產屋敷耀哉的蒼白更像是一株正要開始枯萎的白花植物。
他的紫色眼睛裏帶着一點溫和的鼓勵,不像是對着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孩子,而是像對着更重要,更平等的人,朝日眨了眨眼睛:“你身體不好嗎?”
“確實不太好,”黑髮少年點點頭,他很平靜地講出恐怖的話:“不過說身體不好也不太貼切,更嚴格地來說,是一種詛咒吧。”
朝日有點明白他為什麼叫自己來了:“和我的一樣嗎?”
“你的是什麼樣的?”
“雖然煉獄先生肯定給你說過了,但我還是好好講一遍吧。”她嘆氣,隨即又擔憂地問:“鬼殺隊沒有兼職研究工作吧?”
產屋敷耀哉被逗笑了:“有,但是我們一般不把人切片,所以別擔心。”
朝日非常擔心。她一直都處在一個擔心的狀態里,儘管她遇到的每個人都在對她說別擔心,但她心裏很清楚,對她來說這一秒和下一秒完全是兩回事,哪怕有一百個人說她會得到保護,面對危險的時候她永遠都還是一個人。
她花了一點時間來組織語言,從她莫名其妙醒來發現自己在大街上被人追着跑開始,到那些被迫的空間移動,再到第一次遇到鬼和煉獄杏壽郎,最後是她怎麼稀里糊塗被富岡義勇弄到藤襲山的,朝日不太明白產屋敷耀哉想要聽到什麼,所以她盡量說的詳細了一點。
“並不是只針對鬼的,”白髮金眼的小女孩捧着茶杯,眼下的朱紅紋路被霧氣微微地模糊了邊角:“雖然這麼說我非常不爽,但設計這個召喚機制的混蛋,”
她艱難地停頓了一下,露出了一種類似吃了屎的表情:“還挺講究平等的。”
晚上跑出家門遇到鬼的熊孩子,被家庭暴力的年輕夫人,欠債不還被追着打的流浪漢,再到錆兔這樣厲害的好人,什麼人都有,哪裏有需要哪裏就有她。
她的話推翻了產屋敷耀哉先前的猜測。原本在聽煉獄杏壽郎說的時候,他認為這很可能是某種和產屋敷一族相似的,類似血鬼術的詛咒,但是現在從朝日所述敵我不分的救助對象來看,又不太像是鬼的手筆。
於是他問朝日:“這是強制的嗎?你有過失敗的經歷嗎?”
“不知道。”小姑娘乾脆利落地回答,臉上浮現出了非常憋屈的神情:“我沒敢失敗過。”
最開始朝日根本沒有什麼見義勇為的精神,她只想着自己跑掉,然而像是嘲笑她這個想法一樣,朝日很快就發現,只要她一想自己跑,腿就不再受她控制了。
“這是鬼乾的嗎?”朝日問。
黑髮的少年主公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血鬼術。”
“但是我們調查到了一些別的東西,”他向朝日伸出手:“能給我看看你的刀嗎?”
朝日把刀解下來遞給他。在鱗瀧先生的贊助下她給她的刀換上了嶄新的白布條,現在這些普通的布纏繞在產屋敷耀哉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上,被一圈一圈地解下來,看起來陡然貴了八個檔次。
產屋敷耀哉仔仔細細地看,朝日屏住呼吸觀察他的表情,開始後悔自己帶着刀來的決定。
“果然是這樣,我大概明白你醒來的時候為什麼會被追了,”他點了點頭:“另一把雖然還不能確定,但這一把,”
他把那一把朝日至今拔|不|出來的遞還給她:“應該是幾年前神社裏丟失的那一把髭切。”
迎着朝日迷茫的目光,他微微笑起來,非常耐心地用朝日的說話方式解釋道:“源氏的寶刀,連天皇看過都說好。”
朝日立時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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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秘密傳聞:
朝日覺得主公最嚇人的地方就在於,即使在講一些恐怖的事情,他的語調還是溫溫柔柔的。
但是除了不死川實彌,其他人從來沒有這麼覺得過。
我寫的時候才發現這時候主公才十五啊!!這是什麼快樂發現!!試問誰不喜歡十五歲主公!!
我流主公,因為年輕可能會稍微活潑一點。
對,刀就是那對兄弟。拔的出來的是弟弟丸,拔不出來的是哥哥切,所以你們看出來實際上誰脾氣比較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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