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2）
聽到這麼一句話，男人猛地回眸看向女人的後腦勺，腳步倉促地跟上：“你……”
“如果有一天，你所喜歡的人都死了，你會怎麼做？”走在前方的女人兀自打斷男人的話語，問道：“是會選擇堅強地活下去，還是跟着一起離開？”
說道這個問題，男人漂亮的眸色立即暗淡了下來，安靜了許久方才回答：“……我不知道。”
大概是沒想過得到什麼答案，女人在安靜數秒後繼續說道：“如果堅強地活下去，所有美好的回憶便會成為殺人的的刀子，一刀一刀割裂心臟。”
淡淡說著這話的女人沿着走廊往下走，在路過某些東西的時候，匆匆看了幾眼：“可跟着一起離開，要是他們知道的話，會不會責怪？因為他們一直都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
聽到這裏，男人的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大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在猶豫了片刻后，徹底沒了話語。的確，如果曾經喜歡的人都死了，那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但如果輕易選擇死亡，是不是也很對不起那些希望他（她）能好好活下來的人？
尋找出路的女人可能也不需要男人的回答，她繼續說道：“如果是意外的話，他們就不會責怪我了。”這句話語氣十分平淡，卻帶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
“你……”不禁心頭一顫的男人還沒說出第二個字就感覺到腰部一緊，有東西束縛住了他，不許他繼續往前走。走在一步開外的女人也發現了這點，眉眼間瞬時閃過一抹凌厲，抓過一旁帶着尖刺的物體，朝着那東西狠狠扎去。
隨着刺中，好似觸鬚一般長滿無數嘴巴的柔軟物體齊齊張開肥厚的赤色嘴唇發出撕心裂肺又刺耳的尖叫。緊接着，被物體捅入的傷口處有粘稠的液體噴出，飛濺在四面的牆面。
忍着耳朵不適的女人一把拉過掙脫開觸鬚的男人，沿着寬敞的樓梯，朝着樓下跑去。
只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當兩人出現在某扇大門前，有一身高約莫四五米的生物團聚在那。可能是感應到了他們的存在，那長相奇怪的巨大生物緩緩抬起肥碩的頭顱，睜開猩紅色的眼眸，將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在男人和女人面前的生物不僅身形高大還模樣古怪，有着一個巨型的橢圓形腦袋和一個猶如骷髏架子一般的身軀。巨大的腦袋上，一雙紅色的眼眸閃着詭異的光芒，層層疊疊的瞳孔匯聚在一團，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兩個人類。
腦門處好似破布補丁一般的傷口十分搶眼，畢竟在一片凹凸不平中只有補丁的傷口是平的，還帶着刺目的猩紅色，與其一身的墨綠皮子十分不搭調。除去眼睛和傷口，長相怪異的生物既沒有鼻子似乎也沒有嘴巴，可卻能發著瘋癲的狂笑聲與咆哮聲，帶着教堂里壞了的管風琴一般的調子。
在那巨大的腦袋下方，蒼白的骨骼之間長滿觸手，溢滿的惡臭粘液不斷從中滲出，滴落在地上。在觸手和骨骼身軀的背後，好似蝙蝠一般的巨大翅膀佈滿尖刺的鉤子，一個個在水晶燈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在身軀的尾部，有類似臟器肉塊一般的物體團集在那，組成了生物兩條強壯有力的粗腿。沿着肉塊暴起的赭色經脈從可能是大腿的部分看向類似小腿的部分，有魚鱗一般的東西覆蓋在上頭。
雖然看起來像是魚鱗，但沒有魚鱗那麼光滑。在每一片鱗片的中央還有一根類似小觸鬚的東西在不斷搖擺，彷彿水中搖晃的章魚須。在魚鱗的尾部，接近腳的部分，一雙獸型的爪子躍入眼帘，其中，最讓人害怕的就是那長達半米的爪刺，銳利異常。
直直盯着發出古怪笑聲的怪物，穿着半身裙的女人咬住嘴唇，將視線挪到對方身後的大門，看了一眼便將自己攜帶的某個東西十分強硬地塞給男人。面對女人塞過來的東西，男人還來不及看看是什麼，就被對方拉着跑動了起來。
“呵呲。”宛如老虎看到老鼠在掙扎一般的嗤笑，擁有無數觸手的生物往前緩慢挪動了一步，便揮動骨骼間的某根觸手，揚起一側的花瓶朝兩人砸去。
隨着花瓶落地的清脆聲響，躲過一次的女人和男人緊接着面臨了接二連三的攻擊。
對於這種事情，男人應付得十分吃力，他可能本來就受傷了，在跑動的時候雙腿有些不自然的動作出現。女人似乎也知道這點，示意他往另一個方向跑路，而她自己則逐漸靠近那扇似乎被守護着的大門。
就在女人躲着攻擊將手接觸到那扇大門的剎那間，巨大的怪物毫不客氣地將觸鬚揮向她，並快速又緊緊地裹緊了對方。然而，在裹緊的瞬間，有莫名的刺痛感刺激得怪物層層疊疊的瞳孔頓時一顫，束縛女人的觸手在那一刻失控般地到處揮舞。
躲在某處的男人注意到這點，趕緊跑回來試圖將三番五次救他一命的女人救出來。被困住的女人大概也有這麼個意思，在看到男人出現時，毫不猶豫地向對方張開了手。只是，還沒等男人想好該怎麼幫女人擺脫困境的時候，女人便死死攥住他的胳膊，在怪物的觸鬚往大門那方逼近之際，藉助某樣東西猛地拉開了門，將他毫不猶豫地甩了出去。
當大門再次關閉，被緊緊束縛住腰部的女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對上了怪物那雙奇怪的眼眸，並聽到對方問她：“你以為他逃的了嗎？”猶如鼓風機一般的語調帶着恐怖的嬉笑聲。
注視着詭異瞳孔中倒影出的自己，似乎毫無退路的女人目光冰冷而涼薄：“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將觸鬚中困住的女人再纏繞幾道並不客氣地甩了甩，像是在玩玩具的怪物悶悶地發出聲響：“像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試試看不過是心有不甘的呻吟罷了。”
“沒用的廢物？”被觸鬚扣着脖頸的女人面對這種不屑的嘲弄，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在我看來，你才是個廢物。居然連亡靈都召喚不出來，你算哪門子的魔物？”
赤紅色的眼眸中立馬閃過一絲陰冷，被這句話激怒的怪物隨即反嘲：“為了一個可笑的願望來到這裏的你，難道不比廢物還愚蠢。”
“你懂什麼？”因怪物收緊觸鬚而呼吸不順的女人瞧着怪物的眼神充斥着憐憫：“口口聲聲想變成人類，可你又懂什麼？”
死死盯着女人雙眸中流露出的同情，怪物用緩慢而愉悅的腔調告訴對方：“如果讓我活成你這種樣子，還不如死了痛快。”
“你有本事就殺了我。”面對怪物的嘲諷，早就不怕死的女人無所畏懼地扔出一句話。
面對視死如歸、臉色緋紅的女人，鬆了松觸鬚力道的怪物悶聲悶氣地說：“殺了你？我可捨不得，你都不知道，你的命格有多好……”
聽到怪物這麼說，感覺十分好笑的女人咳嗽了幾聲，眼底毫無笑意地接話：“我命好，我命好的話會活成這樣子嗎？”
如果真的命好，為什麼喜歡的那些人都死了，卻唯獨她一個人活了下來？；如果真的命好，為什麼她想要的一切都碎成了泡沫，而剩下的都是她不需要的東西？；如果真的命好，為什麼她的生活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明明原本的樣子才是最好的答案……
大概是想到了什麼，笑容猙獰的怪物那雙猩紅色的眼眸閃過怪異的神色，冷冷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不過，你也不需要懂，等我將你的命格佔為己有的時候，你就可以慢慢欣賞了……”
想到那些在逃跑中被眼前這個巨大生物毫無顧忌殺掉的人類，一直沒被殺的女人瞭然地看着對方：“這就是你的目的嗎？”這就是你一直沒有動手殺我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