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風範
笮銘往前瞜了一眼。
不太寬的路中央站着五六號,手裏都提着傢伙事兒,一個個匪氣哄哄的。
“黑幫大少”接過胖子遞過來的伸縮棍,在車門關上之前衝著他說了一句:“你就在車上待着。”
嗯?
不是應該拼個人數嗎?
“呵……有點大哥風範,還挺知道照顧人。”
笮銘打開了視頻錄製軟件,打算記錄點什麼東西。
“怎麼著,哥們幾個什麼意思?”
大少上身一件純白寬鬆短袖,下身一條淺藍色緊身牛仔褲,修長的腿形被完美地勾勒了出來。
這傢伙,提着棍子往那一杵,讓人莫名覺得有逼格,不過能不能打,那還兩說。
畢竟,皮囊好,不代表身手就一定好。
“路,我們修的,想過去——”其中一個像是頭頭的花臂男一攤手掌,指頭搓了兩下。
“過路費?”大少幽幽地問了一句。
擋道的傢伙們一個個都笑了起來,花臂男拍了兩下巴掌,從一輛看着挺舊的“地平線”上直起了身。
“對,就過路費!懂行,怎麼都好說,誰讓咱是過道的呢,對吧?”說著,這位笑得更歡了。
“嘖。”
大少點了點頭,伸手抹了把臉,用棍頭指着對面開了口:
“挺敬業,是吧?你們把路好好修一修,我覺得,可以申請設個收費站要點補貼,不過私人要過路錢——”
大少用舌頭打了個響:“一是不合法,二是你不該找我。”
“嚯——老子在這混三年了,還沒人敢這麼跟老子說話!”花臂男看向周圍,立馬得到了一眾回應。
“就是,你挺橫啊!”
“不就開個破車嗎,真當自個兒是個人物了——”
花臂男攛着腕子走了過來,身上的骨骼嘎嘣嘎嘣脆響。“今兒你他媽不道歉還就別想走了!”
“來。”
大少無所謂地朝這位勾了勾手指。
“靠,讓你裝——”
胳膊一甩,花臂男手裏的鋼條掛着風就掀了過去,大少右腳向前跟步,雙手握棍橫着就往上碰。
鏗——
“嘶……嚯——”
伴隨着金屬的嗡鳴聲,先發制人的這位直接一抖手,開始往自己虎口上吹氣。
“哎,你行不行啊,是不是傢伙事兒不好使啊?”大少樂呵着手腕一翻,整條伸縮棍就來了個漂亮的飛旋。
“媽的老子鋼條沒你傢伙襯手!”
“成,那都別用。”大少把棍子直接扔給了胖子,兩手一攤。
“咣當”一聲,花臂男把鐵傢伙往地上一撇,沖拳提膝蓋就撞了過去。
“呵。”
大少側身一躲的同時一隻手拽住紋身男的手腕一帶,接着一拳砸在了這位手掌的三角骨上。
隨着一聲現原形似的慘叫,笮銘綳不住了,手拍在靠背上肩膀顫動了起來。
“看腿!”
大少喊了一嗓子,掄拳頭就砸。
花臂男連忙往上一架胳膊,而與此同時,好意提醒過他的這位下盤一旋,一膝蓋斜着就飆了過去。
“哎——”對方直接嚇破了音,腳底下一崴,“哐幾”來了個腚墩兒。
“說了讓你看腿。”大少活動着腳脖子,居高臨下。
原來剛才那下根本也沒使勁,就沒打算往上碰。
“靠……”笮銘憋不住樂出了聲。
這位可夠損的。
“你……”花臂男聲音都顫了,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可能兩者都有。
“適可而止。”大少划拉了下頭髮,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周圍沒一個出聲的,看得出來,這些人不過就是起鬨專業戶,有人牽頭怎麼都好說,但凡領頭的一歇菜,立馬個個蔫兒的跟老黃瓜一樣。
呵,這就是樹倒猢猻散?
笮銘把手裏的視頻鏡頭拉進了,對着對方的人咔嚓幾下截了滿屏。
“操……”
花臂男讓後面的人攙了起來,眼珠子四下瞟着,落到有着“燕Z”標誌的車牌上的時候,腰板一拔,不服不忿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哥們,燕中人啊?”
大少輕哼了一聲,沒搭茬。
“認識燕中熊剛熊老大嗎?”
“什麼意思?”大少笑眯眯問了一句,一旁的胖子直接“很不矜持”地樂了起來。
花臂男一瞪眼,指着自己,“剛哥那是我大舅哥——”
“哦。”這位邊很虔誠地點頭應了一聲,邊把手探進了褲兜里。
“你幹什麼?”花臂男用手指着他咋唬了起來,“你也道兒上混的吧,報警沒用,告訴你,報警你也跑不了!”
呵,自己都嚇破膽了,還好意思威脅別人。
笮銘按了結束錄製,點開視頻剪輯軟件開始製作有利證據,好給馬上就到的警察叔叔看。
“喂?剛哥。”
大少一開口,對面幾個都有點面面相覷。
“我在燕南辦點事,碰上你妹夫,手頭有點緊。”
免提一開,那頭挺粗的嗓音就響了起來:“我哪個妹夫?我跟他說——”
“說啊。”
這位笑呵呵往前一邁腿,手機遞到了花臂男面前。
“喂……”
“誒你誰啊?”那頭問了一嗓子,直接嚇了這位一個激靈。
“啊剛哥,我我是那個,趙翠兒他男人。”
“嘶……哦——你啊,你也成,我跟你說,這個人是我哥們,他手頭緊,你能幫多少幫多少,幫他把事兒都辦好了,回頭你來燕中我帶帶你。”
“聽着了沒!”
“聽聽聽見了!”
出於“激動”,這位說話都哆嗦了。
笮銘頭一回知道,人情緒不穩真的會結巴。
呵……
“獎爺,有事兒你說話,直接找我就行。”臨掛斷之前,電話那頭補充了一句。
“成,謝了剛哥。”
“嘿那什麼……鬧了半天咱是自己人啊。”花臂男態度秒變,臉上的褶子堆的不比胖子少了。
大少什麼也沒說,跟胖子對視了一眼轉身往回走。
“唉哥——哥你別走啊,我請你……”
叫“獎爺”的這個人眼神凜着,臉上沒有什麼笑模樣,完全沒有氣勢上碾壓對方的得意,又或者是不屑。
這一刻,笮銘恍惚覺得,這個人身上有一種讓人莫名想要去探究的東西。
呵,有神秘感的人多了。
笮銘划拉了下頭髮,把腦子裏神七八糟的想法趕了趕。
“你報警了?”
坐上車,大少問了他一句。
“嗯。”
“那行了,都別走了,等著錄口供吧。”這位笑了起來,胡擼着濕了的頭髮,有種落魄又恣意的韻味。
“看來你挺有經驗。”笮銘唇角勾了起來。
“嗯,”大少一本正經地來了句,”我經常進去。”
笮銘一愣。
“哈哈哈——哎呦你還真信。”
“嗤。”
警笛聲這會已經響了起來。
對頭的幾個人拎着傢伙開始往野地里躥,當頭的騎“地平線”的這位趙翠兒他男人就沒那麼幸運了,摩托拋錨了,又捨不得不管,直接讓警方逮了個正着。
“駕駛證行駛證拿出來。”
“誒。”胖子從手扶櫃的破爛里翻了半天,才終於洗清了自己未成年駕駛的嫌疑。
“唉老大,我長這麼老,哪點像未成年了?”
大少嘴角一彎,徐徐來了句:“心智。”
“靠……這玩意能看出來?”
“例行檢查。”笮銘無聊地插了句。
“呵……朋友你挺沒勁啊?”大少瞅着他樂了起來。
“笑個雞毛啊?”這個人笑得笮銘莫名煩躁。
“嘖,我說哥們,這可是我們老大,把他惹毛了你就雞毛都不是了。”
“誒你不覺得我們老大惹不起嗎,還是讓他外表迷惑了?”
“太嫩了對吧?”
雨不怎麼下了,胖子往玻璃上呲着玻璃水,扭過頭樂呵着跟笮銘扯了兩句。
“吼。”
笮銘沒理那個茬,自顧自扒拉起了手機,另兩個人也就沒好再說什麼。
……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天光已經見暗了,笮銘妥妥的錯過了動車。
“唉,五點半發車的朋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大少笑不嗞兒地問了他一句。
剛才做筆錄的時候,笮銘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
肖獎。
“不用了,我定了包車了。”笮銘掏出手機,問了胖子一句:“哥們,剛才車費大概多少。”
“操,你這人忒不懂味兒啊,算我們白搭你。”
胖子一擺手,跟着肖獎上了那輛沾滿了泥漬的紅色捷達。
雨已經停了。等車子消失在了視線里,笮銘直覺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
直到電話聯繫完司機,腦筋才突然蹦了起來。
“靠,行李。”
“呋——”
算了,反正就幾身夏天的衣服,不要了,課本也可以買新的。
不過……嘖,自己的東西到了別人手裏,不管怎麼說,都沒有什麼好的體驗。
……
笮銘到燕中的時候已經晚上十點了。
剛報了具體地址,打算讓司機直接送他到出租屋去,一通號碼為0316-xxxx110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您好,這裏是燕南市鹿城區派出所,請問您是笮銘同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