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過去（12）
又是一年冬雪，林向北坐在大廳里，守夜什麼的最無聊了，她坐在紀恆遠隔壁，忐忑非常，不知道她的位置為什麼在這裏，但是桌上有她喜歡的小零食、她愛看的故事書和亂七八糟的繪本。
紀懷清一時半會都回不來，家族裏的後輩都得去祈福去，要到凌晨四五點紀懷清才能回來，l林向北她悄咪咪抓一把瓜子，看紀恆遠沒反應，又伸手拿繪本過來，細細翻看，偶爾還去拆幾顆巧克力。
紀恆遠看着心裏頭頭髮笑，許是日子太苦，她還是愛甜的，以前喜歡吃林以豪送的蛋糕，現在愛吃他從國外帶回來的巧克力，還有些別的好玩的、新奇的、有趣的，他都會叫王楠帶回去給她，她未察覺任何，她也只有那麼些小的歡愉。
林向北的抑鬱很重，她時常會忘記事情，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她也不怎麼配合舒悅的治療，葯也不定時甚至故意不吃。
紀懷清對她確實算不上特別優待，外面依舊燈紅酒綠，醉酒回來，她不讓碰，不讓接觸就開始虐打，她的手腳總是淤青發紫，紀懷清需要她出現的時候，她又頂着那張笑臉，精緻、完美、無可挑剔的美。
沈娟娟對她更加不友好，紀懷清不在各種扯頭髮，廝打，掐人，就差拿刀了，她也根本不認輸，跟沈娟娟扯個你死我活。
她精神混亂起來，還會做一些特別冒險的事情，用花盆砸沈娟娟，用簪子刺紀懷清，用碗的碎片割傷自己......
要救她，就要徹底推倒紀懷清和沈娟娟，還有他們背後的沈家、林家和一眾勢力，再給他時間，他必然會把紀懷清一干人都處理乾淨，反正懷玉也帶起來了，紀氏他不會再管，他得集中注意力去把紀懷清引以為傲的資本，都去毀掉。
林向北喜愛的巧克力，就剩下最後一顆，被紀恆遠藏在手裏，看她摸索一會，他悄無聲息地把它推她手邊，看着她拿回去，盯着繪本笑得歡快，他真想伸手揉揉她的頭髮。
紀懷清回來的時候，林向北趴在小桌上，身上蓋着絲絨的毛毯，他一眼就認出那是紀家的傭人特意備給紀恆遠專用的，他衝過去把毛毯丟開，把林向北拽起來，林向北睜開眼一看是他，“嗯？你們完事了？有沒有拜託你祖先，早點把你媽和你一起帶下去？”
“跟我回去！”紀懷清拽着林向北回房間，要不是要拜年，他簡直想現在就走，林向北走得磕磕絆絆，怎麼了，這人又發什麼神經？
林向北被扔回床上，她眯着眼看一眼紀懷清，打了個哈欠，鑽被子裏繼續睡，管他什麼緣由生氣，別來招惹她就行，不然她現在就找刀插死他或者插死自己。
紀懷清在房間裏焦躁地走來走去，看一眼床上對他根本就毫不關心的林向北，熟睡得像只無害的小兔子一樣乖巧，應該不是她，她什麼都接觸不到，毒品、藥劑、人質、殺人的事，她通通不知道，不然她早就跟他又鬧絕食了。
最近他們的計劃屢屢被紀恆遠摸了底，紀恆遠必然是在他或者林向北身邊安插了人，陳媽全家上下都在他手裏，她不敢做什麼，清歲是醫學世家，家底清白完全不可能接觸到他們這一層的任務，王楠父親一直在他手下做事……
唯獨被他清理掉身邊所有牽挂的褚良，原本就是正道上的人物，難道之前清理的時候留下痕迹，被褚良察覺了？
不論是誰，這四個人都得查，其他人挨個也得排查下去。
紀懷清洗完澡回來到床上，天已經接近微微亮，林向北又踢了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紀懷清小心翼翼把她手腳搬回去放好，抱了她一會，終究沒睡着，又穿了外套出門，不解決這個後患，他不放心。
林向北迷迷糊糊出房門，就撞在紀恆遠心口上，紀恆遠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第一時間一手扭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林向北掙扎不開直接開罵，“紀懷清！你敢動我，我今晚送走你全家！”
紀恆遠輕笑，她就是個暴躁的小辣椒，裝乖巧那麼久，真是難為她了，可她到底是怕的，語氣上罵罵咧咧，身體卻發抖得厲害，紀恆遠低下頭，停在那裏，到底沒親下去。
沒有她的許可，他一點都不敢碰她，哪怕是偷偷地……
他怕她會哭，會發狂，會覺得自己是受了侮辱，會再傷害自己。
范晟看他為難地站在那裏，即刻伸手打開門，紀恆遠就把林向北推了回去，把門從外面上了鎖，紀恆遠路過他們房間下了樓，那一排進來的女傭一個個都彎下腰，根本不敢看他一眼，也不敢有任何勾搭的意思。
林向北鬱悶地扭了扭房門，嘖，這紀懷清搞什麼，外面有什麼她不能見的，他新勾搭了的美女嗎？過了許久，依舊沒人來開門，她拍了拍門，“王楠？陳媽？來人啊，老娘餓了！”
她坐在門邊，都快要睡着，紀懷清一身血跡地進來，林向北看着他扔掉外套，往後縮了縮，差點掉到門外去，紀懷清往床上看了一會，沒人，他鬆口氣，扔完外套一元轉身，看着門邊的她，臉上的狠戾瞬間收起，“阿北？”
林向北蹙眉，不着痕迹往後挪，“你去幹什麼了？”
“殺雞而已，你別怕。”紀懷清抹一把臉，那人還挺難抓，只能把傳遞物件的最底層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先殺了，警醒一下後面的人，大過年的，他也沒有殺戒。
林向北不再問，殺什麼雞全身是血，他定然是殺了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可憐人，這種事情他輕車熟路，別人找不到證據，真的查到什麼，他也有一幫子頂罪的替罪羊！
紀懷清洗漱出來，帶着林向北和紀老爺子他們喝了早茶，紀家上下一起，就到安和最靈驗的寺廟，上新年的頭柱香祈福。
林向北根本就不信這些，她不跪，也不求，紀懷清只能掐她膝蓋骨讓她跪下來，不至於那麼突兀，林向北盯着前面虔誠的紀恆遠，他這種人，什麼都不缺，什麼都是最頂端，他還能求什麼？
自然是求她的平安，紀恆遠把香端端正正插進香爐，主持說了，只要心誠，什麼都能成，這是紀恆遠第一次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得立下這個心愿，那就是用他的命換她新生的命，願她平安喜樂。
紀懷清嘴裏也念念有詞，他什麼都求，又要長命，又要健康，又要有錢，又要諸事皆順，他還真是厚臉皮，明明已經滿手血腥，林向北鄙夷地看他一眼，即刻側開頭。
紀懷清突然睜開眼，“其實那些我也可以都不要，但我要我的阿北，每天都開心。”
林向北直接起身，她受不了了，這個滿嘴說愛她的男人，明明做的就是她最無法原諒的任何事情，他真是噁心！
紀懷清伸手把她拽回來，“做什麼？你別在這個時候胡鬧，不然我在褚良身上加個刀疤！”
林向北瞪他一眼，推開他，在蒲團上跪得老老實實，這世界哪有什麼神明，能拯救自己的，永遠只有自己，這惡魔嘴裏念着平安，這佛也應允讓她活得好好的，哪有什麼公允！
出了廟，林向北小碎步走得飛快，紀懷清看着跟在她身後小跑的褚良眯了眯眼，這褚良看阿北的眼神，小心翼翼而謹慎非常，他怎麼都覺得不對勁，果然阿北就是個招人的小妖精，謫仙一樣的人，也逃不過，可別讓他查出來些什麼！
這外邊不遠就是年街，林向北一出現，就註定什麼都比不過她的璀璨，林向北一路沖得最前，嘻嘻哈哈的像個小姑娘一樣，街上的人紛紛回頭觀看，林向北看見好玩的都要拿起來玩一會，紀懷清就叫人付錢打包起來，逐漸地，他們一行人跟主隊伍就遠了。
林向北和王楠一回頭，身後哪裏還有紀懷清的保鏢和褚良的身影，林向北毫不猶豫地推開陳楠，解開身上的紅妮子披風，就往人群里扎進去，哪裏需要想什麼，她要逃，哪怕這機會是那樣渺茫。
紀懷清鬆開褚良，褚良訝異回頭，明明人那麼多，先生為什麼沒拽住夫人，反倒把他拽回來了，沒等褚良反應過來，紀懷清甩開他手臂，“阿北！回來！”
只是抓錯了？褚良眉頭攏起，也是，雖然說先生氣急了會跟夫人鬧，也不太可能存在要對夫人放手的可能，褚良着急跟上，只看見王楠急得團團轉墊着腳四處探看。
“人呢？”紀懷清一把把王楠提回來，王楠急得眼睛通紅，心裏卻有些雀躍，本來就看不順眼紀總因為這個女人，耗費那麼大心力，這會她自己跑了反而更好，“夫人突然推開我就不見了！我找了一會了，她是......故意的！”
紀懷清鬆開她，繼續往前找，紀恆遠看着那邊異動，過了一會范晟回來稟報，長孫媳丟了，近乎發動所有保鏢去找，一直找到黃昏日落，所有保鏢都發動了，依舊查無蹤跡。
這會被人一悶棍拍暈的林向北坐起身，整個人混混沌沌，周圍漆黑一片，鼻子裏充斥的都是惡臭，聽着豬叫聲起，林向北瞬間清醒，手上黏糊糊的，到底都是什麼？她伸出手，一直豬鼻子就拱了過來，嚇得她尖叫，整車豬也叫了起來。
過了約莫半個小時，林向北才摸清楚自己的處境，這是一輛出安和的貨車，車身兜着的是防風的披風，只不過這車貨是豬和她，她被綁架了，指不定就是紀懷清做了什麼壞事招惹的仇家，再落魄，她哪裏受過和豬睡在一起，這樣的苦。
不過倒是比和紀懷清在一起要好，她再機靈一些，指不定能逃出去，車上微微透風，林向北有些發冷，車子又走了不知道多久，她被晃得昏昏沉沉、臭得差不多窒息的時候，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確實是綁匪，一個個蒙頭罩面，認不出來本來的面目，口音也並非安和的口音，不知道是哪裏的人，她聽不懂。
林向北這樣的臉，在這種事完全是自添麻煩，她學聰明了，臉上抹得全是灰，也不知道有沒有抹上別的，總之就是連綁匪都嫌棄非常，完全不想碰她。
他們把她丟在泥土房裏，幾十個女人哭哭啼啼混在一起，說話的口音也都不是一個路子，不對，這更像人口販賣，林向北的心沉了沉，以為自己要出狼窩，結果自己直接一腳又踏進了地獄。
林向北待了幾天，逐漸摸清楚了路子，越是好看年輕的，越容易被賣掉，越是瘋瘋傻傻的，反而沒那麼快出手，她就跟着那個據說是待在這裏最久的瘋婆子，有一學一，跟着她挖土吃，在地上打滾，胡言亂語.....
她本來從豬車上被拖下來就沒洗澡，這會又臟又臭，根本分不出來她原來什麼模樣，又被看守的人打傷了腿，看起來一瘸一瘸的，她現在看起來，跟那瘋婆娘沒什麼區別。
看守的人不多，七八個人，都是狠厲冷臉，還有槍，而且也確實接綁票的買賣，並不算好對付，林向北沒有找到出逃的機會，看着新抓回來冒險跑出去的小女孩，被打個半死回來，她更加遲疑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綁架的成分更大，還是被落了單被帶走的可能性更大，總之她不能死在這個地方，也不能被賣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她有大仇未報！
一直到後半個月，他們開始轉移地點，林向北逐漸摸清他們每一個人的些許特點，紀懷清看着視屏里傳回來的林向北，只要不在他身邊，她就能展現他意想不到的頑強求生意志。
紀懷清本想着，都讓她沾上那麼骯髒的東西，吃着那麼糟糕的食物，她會跟那些人求饒，求那些人聯繫他去救她，沒想着她依舊抱着逃跑的盤算，什麼抑鬱、虛弱，是在聯合紀恆遠的人，欺騙他嗎？
“再餓她幾天，餓到她肯向你們，要去我去救她為止。”紀懷清放下手機，不聽話的小東西，總得調教，不能總慣着，沈娟娟說得確實沒錯，是他先前，太過於縱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