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或許,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就不得不介紹一下章惇其人。

當時趙霽登基時候,唯一的章*趙霽的希望之光*惇。趙霽從登基就格外關注這老頭,閑着沒事幹就旁敲側擊打聽他。加上漸漸扣着腦門回憶起來的似真似假的歷史。章大人算是在趙霽眼裏頭一批形象豐滿起來的人物。

章惇,位居丞相,是個五十來歲快奔六的頑固老頭。是向太后‘要搞一搞’的‘死亡筆記’名單上的頭一位,亦是趙霽昨晚一晚上都琢磨着要怎麼做才能保下來的新政先鋒。

當然這位不止看起來很難搞,實際上也很難搞。他猶在江湖,江湖上也全是他的傳說。

聽聞,哲宗請他回來搞新政的時候,這老頭藉著這個機會順便搞了一下跟他敵對的舊派代表。把人家貶謫的貶謫,流放的流放,全弄走了。被他弄走的人裏面還包含着曾經和他是好基友的大名鼎鼎的蘇軾蘇東坡。

又聽聞,他當獨相的時候嫌老對頭司馬光死地太早不過癮,上摺子非常認真地申請掘司馬光的墳。哲宗都被這個瘋子嚇了一跳,死活沒答應。

再聽聞,他看皇帝的後宮不順眼,背地裏聯絡了個宦官,嫁禍太后和皇后,想一舉把皇帝的後宮最有權勢的女人都搞一搞。也是幸好皇帝和稀泥水平十分高,才沒讓這老頭把他媽和他媳婦一起連鍋端了。

就這麼個迷一樣經常搞事情的老頭,看起來比誰都像攪風攪水的奸佞,可哪怕後世,對他的評價也是贊多於貶。因為除了掘人祖墳那件事純屬就是這老頭泄私憤,其他時候,包括聯絡宦官想要搞掉太后,都是因為宮裏女人往自己娘家摟權利,手伸實在太長的緣故。

章惇其人,執拗,睚眥必報,小心眼,插手後宮,誰都想搞。頂着一副耿直的人設,處處招人討厭。

但這偏偏成了趙霽想保這老頭一手理由。

趙霽需要個人在前面給他擋子彈吸引火力,外加給他衝鋒。更重要的是這老頭辦事能力確實強。

向太后聯合蔡卞扶持韓忠硯上位想從章惇手裏削權,這誰都看得出來。趙霽生怕章惇自己踩雷,這兩天,他都故意不提到他,刻意弱化他的存在。

誰成想,兜兜轉轉,到底今天還是沒能避過這老頭。

趙霽心思轉得很快,面上不顯,章惇私自找朝廷命官要屯田這事,往小了說是‘濫用公共資源徇私’,往大了說,那就是‘有謀逆之心,想造反’。這事可不能認!他抓起一個不太重要的奏章,批頭朝旬禮砸了下去,裝出盛怒的樣子道:“章大人身居高位,問你要小小屯田劃分?”一邊說一邊想着怎麼給自己找台階,既能夠避過章惇,又能把青州的事情問實了。

他需要知道青州的真實情況,而不是官方報告的情況(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水分)。

現在還在正月,窗外有鳥可能是扯犢子,但這春寒料峭的天氣,暴雨,冰凍,汛情。三者撞在一起,必定死傷無數。

北宋末年民間經常起義。都是些吃不飽活不下去的普通農民。因為起義太頻繁,又都沒起什麼大水花,史書上的記載都不多。

趙霽一是擔心山東那邊無辜百姓死傷太多,更擔心那邊人揭竿起義。他現在皇位坐的挺穩的,真要起義,那些對他來說就是‘造反’的平民十有八九都活不了。可千萬別他剛剛登基,屁股都還沒坐熱乎呢,身後就得被迫背上幾千幾萬條人命。

這兩□□堂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潮洶湧。章惇這老頭樹敵不少,不少人都琢磨着章惇怕即將盛極轉衰了。旬禮也是這群人之一,所以才這麼暗戳戳告了個黑狀。

誰承想聽陛下的意思,言語中竟透露出對章惇的回護。

這讓旬禮摸不着頭腦的同時,更加驚懼。

腦子一片空白,用盡全身的細胞都要把黑鍋甩出去。於是沒過腦子地脫口而出:“陛下,要知道青州的情形,青州通判此時正在開封。”

趙霽腦子自我檢索了一下這兩天積累的知識儲備里的小百科。

通判。州府的副官,專職水利,家田,糧運,訴訟……

表示可以。扭頭,對因為他發火而嚇得一同跪下的小太監道:“去,把青州通判叫來!”

不長時間后,在宦官的帶領下,一個中年人邁着急促的小碎步走了進來。

還沒等人站穩腳,早有準備的趙霽用繩命演出了極端的盛怒,想先發制人詐一下對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叱問:“你們好大的膽子!青州的暴雨和汛情你們還打算瞞下去!?”

來人壓根沒想到趙霽會發這麼大的火。也嚇了一跳。

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但趙霽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他的臉上雖然有些驚訝和害怕,但更多的是困惑和不解。“回陛下,青州雖然有暴雨和汛情但卻並不嚴重。”

趙霽這一詐沒詐出來,也沒從對方臉上看到說謊的痕迹。心裏雖然還是猶豫,但總歸還是有些相信:“怎麼說?”

那人道:“下官來開封述職之前,青州雖然異象頻發,加之連降暴雨,但是主要河流還沒有化冰。落雨只加厚了河床的冰層,除了出海處幾個地區,其他都沒有給周圍田地帶來過大的損失。加之陳大人已經下令雇兵丁在暴雨集中地區拓寬河道,等河床冰化時,也能預防汛情。”

趙霽沒想到彩虹屁馬屁精陳大人竟然不止會放彩虹屁。

心裏暗暗把這事記下,準備接下來幾天,抽機會不着痕迹地對其他人旁敲側擊一下,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實情。

青州暴雨暫且放在了一邊。道:“行了,旬禮你先回去吧。以後記得今天之事,引以為戒。”

旬禮戰戰兢兢離開,趙霽瞥到旬禮蒼白的臉色,突然後知后覺地心裏一驚。

似乎有些不對。

趙霽沉默反思。是了,是他太急躁,光想着詐一下這些人來求個真相,其他地方卻沒有顧慮周全。他這人設怕不是要崩!

看旬禮的表情,怕今天之內,跟旬禮交好的幾個官員都會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而不出三天,全開封也都會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事情了!

而‘通過奏摺發現青州暴雨,再把工部尚書叫過來責罵一頓。’這種行為根本就不符合端王的人設。

就算現在沒崩,也馬上就崩了!

想到這裏,輪到趙霽臉色發白了。

大意了!要怎麼圓?

思索間,趙霽垂頭看到眼前那個還沒有離開的中年人,心裏正想把人打發走,卻突然覺得這人的面部輪廓似曾相識。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叩首回答:“下官青州通判,章振。”

章?趙霽害怕是自己反應過度,謹慎地問:“哪個章?”

結果這章振竟然真的是章惇本家章家旁系。

看着下首跪着的章振,一個大膽的點子就這麼很突然地出現了!

趙霽轉而向太監詢問:“章惇還在宮內?”

太監回到:“章大人還在。”

趙霽:“請章大人再過來一趟。”

再?

太監一頭霧水。

再?

章振若有所思。

章惇本就在宮內,趕來的速度非常之快。

趙霽掐着時間,讓章振在章惇即將過來的時候離開,兩人在門口碰到,章惇一眼認出了章惇,有些迷惑這個族中小輩明明聽說是在述職休沐,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等章惇進來之後,趙霽實話實說:“青州出現了汛情差點釀成大禍,但工部尚書旬禮說他近日忙於整理章大人索要屯田,並不知情。”

章惇一點就透,一透就炸、

趙霽說話沒頭沒尾,但章惇知道章振乃青州通判。

一下就想到是青州出了大事,章振顧不上其他過來上報,可旬禮不止玩忽職守,還拿他當做擋箭牌,把他屯田收集的事情推了出來,告他黑狀!一個工部尚書,查個屯田需要全部精力投入?

但眼下當務之急不是痛罵旬禮,而是他自己。知道了這事的皇上和太後會不會往更深的地方想?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和太後會不會心裏猶豫他章惇要屯田造冊到底為了什麼?

又是誰給章惇這麼大的權利,私下就能夠指派官員為他私人做工?

這些統統都是暴露在皇上眼皮底下的問題。

趙霽下一句話直接問到了章惇心底:“章大人何故要開封屯田造冊?”

“……回陛下,臣想從開封着手,重新統計田地方便從算稅畝。”

為了什麼趙霽當然知道,肯定是新政啊。這老頭耿直得很,肯定不是貪污。

但他知道歸知道,卻肯定不會明說。只不置可否地‘哦’了一聲,在對方心底留了餘地,讓對方充分認識到這已經成了他手裏的小辮子之後,這個話題重重提起,輕輕放下,直接轉移了話題:“雖然青州汛情不甚眼中,但是旬禮的做法卻暴露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章惇沒說話。

此時此刻的皇上和他所認識的端王天差地別。讓他不由地懷疑起來。

難不成這才是真正的端王?之前其實他都只是藏拙?

趙霽為了穩住他的人設,絲毫沒有慌張。直接道:“可見鑒賞和美學對於一個官員來說是多麼地重要。朕覺得,為了避免今天的事情再次發生,朕希望章大人舉行一次考校。所有官員每人畫一幅山水,最好是畫一些當地的風土人情。用畫入景,景美者為上。”

章惇:……皇上果然還是當年的端王。

考校?說得好聽!不過就是想找個光明正大的由頭要群臣陪他一起畫畫。

章惇表示拒絕:“陛下,此事不可。”

趙霽冷哼一聲:“那難不成考校律法?”

章惇想反駁,卻思朝堂上很多官員對大宋律的生疏,讚歎道:“好主意!”

趙霽的演技有些拙劣,算不得精良。妙就妙在他本人二世祖形象實在是深入人心,加上章惇有些自負,非常堅信自己的認知就一定是真的。竟真的就這麼被算計進去了。

趙霽話語夾帶私貨,甚至借鑒了高考與公務員考試,出餿主意。

比如每個人都有必考點,就是大宋律。所有官員都必須把大宋律倒背如流,分毫不差。然後默寫出來,錯一個字扣分。

再比如每個部加上自己的特色。工部就考治水,吏部考治學,戶部考會計。所有官員,無論在朝廷哪個部門,總不至於連自己部門是做什麼的,應該做什麼都不知道吧。

再比如,考核可以更徹底一些,和奉銀掛鈎。

優秀者嘉獎加奉,差者批評不說,還要罰扣奉銀倒貼錢。

趙霽旁敲側擊,章惇聽着趙霽不靠譜的注意,適當提一些靠譜的建議。但這些建議其實才是趙霽真正的目的。

趙霽:“雖然是個考核,但是也不能徇私舞弊。”

章惇:“那是自然。”

趙霽:“要不就從六部秘密抽掉一部分學識能力優秀的官員。找個院子讓他們住進去,專心出題,一直呆到考核收卷之後,再讓他們出來。”

章惇:“可。”

趙佶繼續自問自答:“批閱的時候要找官員嗎?肯定不啊,批閱當天,從太學抽籤抽幾十個學生出來,也把他們請到院子裏。試卷的話……就按照科舉來,進行糊名吧。”

已經連可都說不出來的章惇:……

趙霽:“順便告誡各位,成績雖然重要,但是寧可零分也不要舞弊,找人去考場,舞弊被抓到,直接罷官。”

章惇猶豫着想阻止:“未免太過嚴重,會遭到抵制和反彈。”

趙霽一臉理所當然:“準備考核難道是奔着舞弊去的嗎?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一個舞弊的官員,如何取信於民?”

章惇:……

好有道理,我無言以對?

章惇一心新政,很快就品出了趙霽這些餿主意下面的‘精華’。

現在朝堂最大的隱患就是冗官。一旦這種嚴苛到近乎變態的考核塞滿整個朝堂,首當其衝受到衝擊的從來都不是真才實學考上的進士,而是那些通過氏族舉薦而混上來的那批人。

漫長無望又沒有盡頭,還倒貼錢還評優劣,劣等還批評羞辱。

這百種手段必然會嚇退一部分的人。

但這種方式要真的有效,有用。那麼首先就必須要有能震得住‘場子’的監考官和負責人。琢磨了一晚,之後,章惇毛遂自薦,全權負責此事。

趙霽雞賊地保留了‘部分出題權’誓要讓宋朝的官員們也嘗嘗我現代□□把人折騰地死去活來的高考,考驗,考公三座大山的美妙滋味。

從天而降的巨鍋被暫時性地甩到了章惇的身上。

在章振眼裏,今天趙霽的所作所為背後或許有章惇的影子。

雖然旬禮眼裏,趙霽突然拔高許多,不過這也不要緊,因為章振被趙霽一紙詔書暫時拖后了回青州的時間。只要章振在開封,總有幫旬禮以及開封眾官員找到黑鍋到底在誰背上的那一天。

其他人暫且不論,反正向太后是挺開心的,開心到已經不會,留心到似乎是突然‘變異’的趙霽了。

因為章惇被‘搞’了。

章惇這個人,向太后是煩到骨子裏了。

當初章惇這人甚至勾結宦官,手伸到後宮,要廢后,廢皇太后。

哲宗要死的時候,章惇又連夜進宮,堵着向太后非要舉薦簡王。

向太后這麼堅定地非趙霽不立,也有小部分原因是因為章惇的這反向掃操作。

這邊向太后本來就眼睛花,也實在是不耐煩批奏摺。憋着一口氣依舊垂簾聽政,目的一,是想把向氏一族的地位再提升一下。目的二,是悄悄給朝中換波血,把新政那一派的人趕下去幾個。目的三,就是搞掉章惇。

結果向太后剛提拔上來一個韓忠硯,還沒對章惇下手呢,章惇就被搞下去了!

真的是普!天!同!慶!

老太太吃飯都能多吃一晚飯!

章惇雖然還身居宰相一職,但陛下搞了一個什麼考試院,從六部抽調了一小部分人。連帶着章惇,說是要出題,接着一夥兒人就統統被關進了考試院,誰都沒有出來過。

朝堂上,章惇不在,有部分人覺得天也藍了,空氣也清新了。

考試院內,章惇想到即將到來的大考試,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疼了。

皇宮裏,一想到底下這群天天就會嗚嗚嚶嚶的官員馬上就要考試了。身心舒暢,批奏摺被氣得隱隱發疼的心臟也恢復正常了。高高興興盤腿打坐去了。

過幾天,眼看時機成熟了,趙霽通過王侁,不着痕迹地結交了向氏一族裏面最得向太后寵的,經常入宮的向婉兒他哥向淳。把章惇給他的第一份題以及答案半炫耀半收買似地展示給了向淳,順便還透露了考試的計劃。

向淳雖然是個二世祖,可是卻不蠢,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蠢,可是他爹總歸不蠢。

於是第二天,向婉兒一頂小轎進了宮。

當天下午,向太后就見了趙霽。

趙霽把所有鍋甩給了身在考試院的章惇,一臉‘我不知道,我不清楚,我不曉得,我就是個傀儡’的樣子裝除了吃喝女票貝者,啥都不會的廢物點心白蓮花。

裝完了,再把試卷恭恭敬敬交給了向太后。看着向太后收下試卷,趙霽心裏明白,向太后這關算是過了。

所有人都想通過這場所謂的‘考核’,輕度給朝堂換血。

章惇想要去掉廢物和舊派。

向太后想要去掉新法派。

趙霽只要把自己裝扮成最方便的廢物點心棋子,新舊兩派就都會同意並促成這次考試。

他從提出考試之初,目光就不在世家的本家上,而在那些攀着世家本家的旁支上面。

世家們想用‘考核’除去礙眼的敵人,更多推舉自己人。必要需要‘作弊’。但是作弊一旦太明顯,對方也不是傻子,肯定會叫停這種不公平的行為。所以為了這種‘作弊’不顯眼,世家絕逼會默認自己這邊旁支的犧牲。

還能順便把章惇從風口浪尖上保下來。

畢竟,考試院這種地方,看起來是考校官員,聽起來似乎十分重要。但細品之後,就能看出來,是個除了得罪人,什麼權柄都撈不到的地方。

恩科的考官默認有所有考生以後考中都是他門下門生的福利。但考試院考校的是已經有官身的官員,不存在門第,更不存在投靠。

就是出試題,批試卷,給成績。如此而已。

趙霽暫時能夠想到的就這麼多。肯定不完美,也肯定會有漏洞。但他真的已經儘力了。

畢竟第一次考試還未到來,事情到底會不會朝他期待的方向發展,誰也說不準。

盡人事,聽天命吧。

時刻盯着,如果出現錯誤應該也來得及改正。

※※※※※※※※※※※※※※※※※※※※

下章,出現第一個正式角色,準備給趙霽迎頭一擊,叫他認清現實。

哈哈,再不出來個人,我都開始懷疑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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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在朕屋頂上打架[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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