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趙霽誓要在皇帝這口鍋砸在我腦袋上之前把鍋圓滿完美地甩出去!“白先生,你明天立刻把我撞倒腦袋失去記憶的事情散播出去。”
“王爺萬萬不可!”白先生經過今晚的這短短對話,已經清楚了現在時局和趙霽的立場。聽到趙霽的話,立刻明白了趙霽所圖為何,大驚失色地阻止。
趙霽:“為什麼?”
白先生又一次陷入兩難之中。
很顯然白先生的天平已經倒向了一邊,縱使他不知道王爺為什麼不願意……那個很有可能的位子,可一旦王爺坐上去,整個端王府的所有人都幾乎可以說是白日飛升。沒有人沒有私心,白先生也不例外。這次沉默的很短,片刻后,他語速飛快道:“這樣是對向太后大不敬!太后必會震怒!”
趙霽還算是有耐心:“怎麼說?”
就算他這個消息傳出去,頂多算是讓向太后稍微下不來台,震怒應該算不上吧?
白先生指了指頭頂:“其一,太后屬意王爺您坐上那個位置,並且今天已經暗示朝臣,此時如果有關於您身體生變的消息傳出來,無人能夠解釋您今天健康進宮的行為。其二,太后哪怕是為了向氏,也只能是您。”
白先生遮遮掩掩講了半天,趙霽才懂。哲宗嗝屁之後,他端王趙佶頭頂上只剩下一個哥哥,而且內哥哥眼睛有病,繼承是不可能繼承了,永遠都不可能繼承了。
和趙佶適齡到有兩個人,只不過一個趙似是朱妃的孩子,向太后不可能看着前面哲宗就是朱氏的孩子,再繼位個皇帝又是朱氏。朱氏連着出兩個皇帝,很可能就直線飛升越過向太後背后的向氏坐大了。
皇位之爭,不止是這些王爺們,還有王爺們背後的那些貴族。
所以對於向太後來說,最合適的人選只能是陳才人所生,因生母早亡,被養在向太后眼皮子底下的趙佶。
在向太后眼裏,除了趙佶,從來就沒有其他選項。
如果今天趙霽全全乎乎見了向太后,還被向太后拉到人前展示了一圈,明天就昭告全天下他趙霽摔壞腦子了。那震怒的向太后保不準會不會真的讓他腦子壞一下。
趙霽也後知後覺意識到,在寶慈宮的時候,在他說他落水受傷之後,太後為何有那麼一瞬的不滿表露了出來。
向太后是在敲打他,讓他老實些呢!
“哦,對了,還有春蘭。”白先生臉上的激動和亢奮漸漸遮掩不住,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直呼王爺小妾的名字,已經算是僭越了。
好在趙霽也沒發現這個問題,腦子裏都是今天的叮叮噹噹“春蘭?”
“向太後送到府上的人。”白先生暗下決心明天一早就去給祖宗燒香。
他都覺得人生就要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了,結果突然一個‘從龍之功’從天而降,誇嚓落在他腦袋上了!人生!就要發達了!!
相比之下,趙霽則是一臉晦暗。現在回想一下,當時從皇宮回來的這一路他還美來着。美什麼美?有什麼可美的?不就是死刑立即執行和死緩的區別?
哦!這該死的皇位。
這該死的黑鍋!!
去他的!
要不老子跑路吧?
把王府值錢的東西都卷了,趁夜走?
趙霽抿着嘴很認真思考計劃可行性。
於是站起來對着行禮的白先生擺擺手,也沒看到白先生那恨不得立刻飛升的陶醉表情。陰沉着臉出門。
門口果然就剩下了一個小廝提着燈籠等在外面。
看趙霽出來了,連忙行禮躬身跟在趙霽身後。
此時夜已經深了,趙霽無頭蒼蠅一樣在府里轉了好幾圈,突然回頭:“府上錢都是誰在管?”
小廝怕王爺看不清路,一直都是小跑貼着趙霽,趙霽這一回頭,小廝差點踩着趙霽腳後跟。一個急剎車之後,脫口而出:“王妃。”
哦……
趙霽默默把偷銀票這個選項劃掉了。
先不說他這個冒牌貨現在怕見到那位王妃,就算他不怕見王妃,大半夜闖進人家屋裏,把人家晃起來要錢。這種舉動本身就像極了要跑路的樣子。太惹人懷疑了。
“那庫房在哪兒?”
小廝滿臉迷惘:“東閣樓。”
趙霽一側身子示意對方“帶路。”
小廝:“王爺要去查看庫房?那小的去叫管家。”
把管家折騰起來,打開庫房,整整一庫房的金銀首飾,擺件屏風。要多富麗堂皇就有多富麗堂皇。可惜大的搬不動,小的值錢的又聽說都是孤品,不要說快速變現了,那些東西哪怕拿出手都帶着身份印記。
趙霽讓人關上庫房門,徹底死心。
東西偷不了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趙霽突然發現,他要是偷偷跑了,那他就是連路引都沒有的黑戶,別說跑了,連城門都出不了!
無情的現實告訴他,要麼他連夜翻牆逃跑。但身上無路引無身份證明,當個懷揣許多珠寶還沒有辦法出手的黑戶。面對搶劫,官員審查等等狂風驟雨。
要麼他老實呆在這裏,等待那頂明天必定會落在他腦袋上的帽子。
他沒有勇氣在這個陌生的古代封建社會當個黑戶。所以只能等待那個帽子。
站在小花園門口,感受着無情的狂風在臉上胡亂地拍,趙霽在清晰地認知了自己面對命運的無力后,越發無能狂怒。回頭泄憤:“都站在這,不要跟來,本王自己走走。”
身後越跟越多的隨侍不敢:“這……王爺……”
趙霽怒瞪:“我說的話連你們都不聽了不成!!”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隨侍連連道歉,站在花園的入口不敢再向前一步,但是卻也不敢真的離開,幾個人就那麼站在那裏。
趙霽心裏憋屈。明明知道命運卻沒辦法反抗的無力感讓趙霽覺得心裏難受。但生活告訴他,當你覺得你憋屈的時候,想開點,因為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更讓你憋屈的事情還在後面等着呢。
一開始,趙霽單純想找個地方靜靜。
可這花園卻偏地都是‘靜靜’!
走到假山旁邊,一團粉紅哎呦一聲就從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撲了出來。噗通一聲摔在他的腳邊,衣帶散亂,香肩半露,藉著燈光,半仰着頭含羞帶怯地看着他。趙霽木着臉,把粉紅給扶起來,伸手把從地上起來,順勢黏在了自己身上的人從懷裏撕出來,繼續往前走。
沒走兩步,前面就有人唱歌!
大晚上唱歌!還是吳儂軟語地那種調調。語音是婉轉了。但是趙霽大腦里盤旋迴環地都是他公司參與後期包裝製作的那個恐怖遊戲裏那首‘我等着你回來~我等着你回來~~’。沒有美感,只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散步散出了驚聲尖叫。趙霽無語地換個方向。
可剛轉出假山,一個手帕就迎麵糊臉上來了。手帕上面繡的鴛鴦,上面還有一行小字——開幃傷只鳳,吹燈惜落花。
直到此時,趙霽才終於意識到,他開庫房的行為不止驚醒了管家,順帶也驚醒了後院的女人們。
趙霽暴躁地把手帕塞到撞上來的女人懷裏。內心狂罵自己的身體。
趙佶到底招了多少女人在這個王府里!?他把全開封的女支女都接到王府里來了嗎!?有這麼個照顧煙花生意法嗎?孩子,你才十幾歲,你的腎真的有好好保護好嗎??
為了躲避這些熱情似火的女人們,趙霽倔脾氣一下就範了。
我還不信我找不到一個清靜的地方了!
於是趙霽化身暗夜的精靈。
哪裏道路崎嶇就走哪裏,順帶還鑽了幾個小山洞。成功把自己越藏越深。
最終,在遠離燈火和人聲的地方,看到了個小門。
想都沒想,趙佶就一頭鑽進去了。
夜才剛剛開始,大部分王府的下人要照顧主子,是不會這麼早就歇下的。
除了部分粗使下人。這些人負責倒恭桶,收夜香,都要後半夜起來,所以有些需要後半夜起的人此時就睡得很早。
穿過這個小院兒,後面就是片比較空曠的空地。也不曉得平時是做什麼的。不過藉著微弱的月光,趙霽能看出這地方的荒涼破敗。
————然後他就看到了廚房。
雖然沒什麼必然原因,這家他也不熟,隨便走走就走到這來,估計也是天意。
看到廚房外面堆着的柴火,趙霽的肚子恰到好處地叫了一聲。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心情不好了,大晚上肚子叫都沒吃的!
趙霽雖然已經全然放棄跑路這條異想天開的路,但也不想轉頭去叫下人來給他生火做飯。好不容易能靜靜靜,距他那便宜哥的斷氣時辰都可以掐着手按時辰數了。最後的夜晚,最後的幾個時辰寧靜。他一點都不想被亂鬨哄地打擾。
權衡利弊之後,趙霽索性自己邁進廚房找找看有什麼吃的。
結果廚房空得可以,找了半天,除了一罐羊奶和蜂蜜,其他一無所獲。
趙霽感覺有點不對。要是王府廚房真這麼空,那些晚上餓肚子的怎麼辦?扛過去?這不符合驕奢淫逸的王府生活呀!?但是眼前這又卻是是廚房的配置。
完全不知道自己溜達到了待拆危房的趙霽,最後,竟然還真從這破廚房裏,找出來一撮澱粉。
想了想,用火石,把柴點着。澱粉倒進羊奶攪勻,整罐羊奶再倒進鍋里,雙手攪拌,一直到奶裏面的澱粉開始結塊,把羊奶攪拌凝固,找盤子盛出,最後加了一勺蜂蜜。
網紅液體麻薯!
上輩子的加班狗成就感滿滿,端着盤子,接着灶上的爐火,看着圓潤的‘麻薯’在盤子裏滾來滾去,隨手抄過身邊的筷子,正要吃,耳朵后一個幽幽的聲音:“這是什麼?”
趙霽被嚇地一抖,手一松,盤子墜落。
身後的人竄天猴一樣速度極快躥出,身後一撈,把盤子端在手裏。
趙霽捂着噗噗直跳的心臟,看着眼跟前這個黑不隆冬突然出現,身上破破爛爛的小孩。一陣氣急,怒斥:“你那兒來的!”
小孩十二三的樣子,一點都沒有突然出現在別人院子裏的尷尬,只是噓他:“你小聲一點,太大聲別人都要醒了!”
趙霽眯着眼睛,有點想喊人來抓賊,但是又覺得這小孩兒對他的態度,有點太理所當然了。打量了一下這小孩兒,穿的破舊,也沒地方藏東西,估計應該是還沒偷到?就嚇唬他:“……你來偷東西?在這種人家,偷金銀被抓住可是要被打死的。”
小孩兒不屑:“誰稀罕哪些。我是今晚上宵禁以後肚子餓,隨便找了戶人家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飯菜。結果找進來就看到你在偷偷做飯……還挺香!”
小孩兒小大人一樣道:“你也不想讓外面的人抓住你晚上餓肚子偷偷出來做吃食吧?”下人晚上私自偷偷做吃食,被抓住是要挨罰的。
趙霽:“誰說我是偷偷——?”
小孩兒無所謂得晃晃胳膊:“不是偷偷地,你燈都不點?烏漆墨黑抹黑做?別說那些廢話了,你做的這是什麼?我從來都沒見過。看着好生新奇。”
趙霽看對方這種小大人的樣子,有點摳腦殼,再這孩子臉雖然臟髒的,但是五官好看,一雙眼睛在黑夜也閃亮亮地發光。也忘了罵人。
小孩兒剛才沒看仔細,現在接着爐火的等再仔細一看,發現趙霽衣服的布料竟然看起來不錯!
立刻又狐疑起來“……你是小偷?”
趙霽黑着臉:“不是。”
小孩兒:“那你穿着這麼好的衣服,卻在這裏偷偷摸摸做飯?”
看着小孩死死盯着他,只要他一個回答不上來肯定就要‘出手擒賊’的架勢,趙霽編謊話:“我姓白,是個不怎麼受待見的幕僚,衣服是充場面的,實際上落魄得很。”白先生的身份就暫時借一下了。
趙霽:“不過你是怎麼進來的?”
小孩兒倒是滿不在乎“後門有個狗洞,順着就鑽進來了。”
趙霽驚奇。這端王府……守衛不怎麼稱職呀!端王府竟然還能有狗洞?
既然對方答了,趙霽也遵守諾言:“這叫液體麻薯,這不正宗,正宗應該是鮮牛奶,外面沾上黃豆粉。麻薯軟糯,黃豆粉細膩口感絲滑,到了嘴裏,兩種味道相繼爆開,那才叫好吃。這蜂蜜就是湊活。”
小叫花子看着手裏的東西。
明明是流動的,但是真的拿筷子一戳,卻是黏連在一起,直道:“有趣。”
就在趙霽以為他要吃的時候,卻見那孩子捧着盤子遞迴給趙霽:“給你。”然後托着下巴看着趙霽吃。
趙霽看他的樣子,總不至於跟個孩子搶吃的,索性把盤子遞給他,道:“那你吃,我再做一盤。”
小叫花子高高興興接過來,另一邊又快速做了一盤,端着盤子,跟着小叫花子並肩坐到了地上,有點遺憾:“其實我做菜還不錯,曾經想考廚師證來着,但是家裏不讓,就成了社畜。”
小孩兒的筷子撥成飛影,還不忘搭話:“廚子還要考較?什麼是社畜?”
趙霽嘆氣:“正規廚子肯定要考校的,至於社畜……你可以理解成給人執筆的幕僚。對了你怎麼稱呼?”
小叫花子放下盤子,口齒清晰:“行七,沒名字,叫我小七也成。所以你是王府的幕僚?”
“對啊。”趙霽應下。想了想,小叫花子,名字裏帶七?隨即口誇道:“七是個好名字啊。”
小叫花子抬頭,疑惑:“怎麼說?”
趙霽飯已經吃完,拍拍手,哄孩子道:“我知道一個叫做洪七公的武林英雄!”
小孩兒捧着盤子,雙眼一亮:“洪七公?也是七?講講,講講!”
趙霽一堆麻煩事堆着,睡也睡不着,就趁着夜色講了起來。挑着神鵰部分有洪七公的劇情講,講完以後,小叫花子意猶未盡:“最後呢?洪七公和黃老邪決鬥誰贏了?我倒是希望洪七公贏。”
趙霽翻着死魚眼看天空,突然幻想了一下,覺得自己哪怕穿越到了武俠世界,都比在這坑爹世界好很多。心氣又開始不順:“誰知道呢,或許,這決鬥的結果,也只有當事人知道了。”
小孩兒捧着碗,一臉嚮往:“我要更努力練武,將來成為洪七公一樣的大英雄!也當丐幫幫主!學習打狗棍法和降龍十八掌!降龍十八掌,這名字聽着就霸氣!”
說到興奮處,小孩兒一把把盤子放到一邊,“對了,我最近也結合師傅所傳,琢磨出半套掌法,卻正好合了這個名字!我打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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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給你們講個笑話,我小時候夢想是當我自己。
趙霽:我也有個笑話,我曾經夢想自己的世界是個武俠世界(覺得自己傻批的核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