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秦老頭,你家公子就是生的再好,我們老爺也是真金白銀下了聘的!”
“錢你們要,人卻不給,可沒這樣的道理!”
秦阿公被踹了一腳,痛的抽氣。
“秦晁……絕不做贅婿!朱家的錢……我們還,秦晁……不能和你們走。”
別說秦阿公此刻拿不出錢,就是拿的出,朱家也不會放了秦晁。
朱寶兒被秦晁迷得神魂顛倒,非他不可。
若是可以商量的情況,又豈會帶這麼多人,一個個凶神惡煞?
分明是料到有此境況,快刀斬亂麻。
趕在朱家人動手之前,倚在門邊的男人終於終於開口:“貴府招贅婿是喜事,沒必要大動干戈吧。”
他一說話,眾人都看向他。
朱家人冷哼:“這全看公子。”
秦晁:“承蒙貴府千金抬愛,秦某豈敢辜負。”
“秦晁!”秦阿公怒瞪他,他顫抖着腿,在秦心的攙扶下要站起來抓他。
秦晁順勢躲開,目光掃過看熱鬧的村民人群。
明黛眼力極好,將這個細微的動作盡收眼底,她微微偏頭,心中生疑。
幾個村漢似乎看不下去,擠開人群走出來,七手八腳扶住秦阿公。
“秦阿公,秦晁是去享福的,他去了朱家,你一樣跟着過好日子。”
“就是就是,人家你情我願,你不想過好日子,也別拉着秦晁跟你一起吃苦啊。”
都是常年下地幹活的漢子,輕而易舉架着秦阿公往西邊的屋子走。
秦心唯恐他們傷到阿公,踉蹌追上去。
村裡人本來聚在秦晁家門口看熱鬧,隨着秦阿公被架走,有人眼尖的察覺秦阿公家門口站着個人。
未至寒冬,卻捂得嚴嚴實實,身形高挑纖瘦,分明是個姑娘!
看向秦阿公家門口的目光越來越多,有人開始低聲耳語。
秦晁眼神一動,跟着看過去。
明黛還在回味秦晁剛才的舉措,一抬眼見一雙雙目光投來,夾雜好奇與探究,下意識退回門內。
秦晁眼看着她倉皇逃離,唇角挑了一下。
這是羞,還是怕?
……
幾個壯漢把秦阿公送進家門按在堂屋裏坐着,賠笑臉說了一通話,就是不許他出去。
秦心將他們與阿公隔開,連連給阿公順氣拍背。
其中一個漢子好奇往東屋探頭,嬉皮笑臉的問:“秦妹子,家裏什麼時候來客了?像是個姑娘啊。”
秦心看一眼緊閉的東屋房門,漲紅臉吼:“是、是家裏的親戚,與你們無關!”
幾個漢子交換眼神,嗤笑一聲。
秦老頭孤家寡人,秦心是撿來的,哪來的家裏人?
別是到老了不甘寂寞,不知從哪裏買來的姑娘吧?
……
秦心看到他們的表情,心中憂慮一重接着一重。
村裡人嘴碎,還愛亂講,眼下月姐姐被發現,他們一定會盤根問底的打聽她。
若月姐姐以後要回家,眼下應當盡量少的泄露自己的一切,把曾經流落在外的事遮掩起來。
萬一被有心人拿捏生事就遭了。
……
秦阿公被攔着,秦晁也不抗拒。
朱家人囑咐了明日接他入府的諸條規矩事項,又收了秦晁遞的紅包,心滿意足的走了。
秦晁入贅朱家,已是板上釘釘,秦阿公也阻止不了。
秦阿公身形更頹,佝僂着坐在那。
若說此前他還有一口氣硬撐着,那麼秦晁的態度,就是最利的針尖,讓他什麼都不剩。
東屋門已經打開,明黛靠在門邊,捂住心口。
不知為何,秦晁的這門婚事,讓她心中情緒翻湧,難以控制。
看到秦晁無喜無憂的態度,秦阿公和秦心的反抗時,她的腦子裏像是扎入許多細小的針。
說不上是為什麼,但她覺得,這種旁觀的反應並不尋常。
莫名滋生的情緒,在與她遺忘的記憶勾連拉扯。
難道她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所以才有此觸動?
……
秦心熬好粥,秦阿公沒有胃口,顫顫巍巍走進西屋,沒多久又出來,手裏拽着個物件。
是只顏色已暗的金鐲子,開口樣式,鐲身隱約能見裝飾的鑄樣。
“把這個給他送去。”
秦心接過鐲子,“他這般混賬,阿公你還給他攢金?”
秦阿公滿身疲憊,多說一個字都要用很大的力氣——
“這是他母親留下,給他娶妻之用。”
“他既定了前路,東西也該還給他。送去吧。”
說完,秦阿公悶咳幾聲,進屋歇下了。
桌上粥湯已涼,秦心抓着鐲子,幾乎要捏變形。
實在氣不過,小姑娘將鐲子重重一放。
都這樣了,阿公還在為他考慮,她才不想幫這個混蛋送東西!
寂靜無聲的堂屋,一隻素白纖細的手拿起金鐲子。
秦心眼一動,怔住:“月姐姐?”
明黛矇著臉,笑起來時,只剩一雙明眸彎彎,溫柔動人。
“若你不介意,我替你送吧。”
“這……”秦心站起來:“這怎麼行。”
明黛垂眼,又放下鐲子:“也是,此物貴重,應當你們親手交付。”
秦心連忙擺手:“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月姐姐那一袋小金子,都能打好多這樣的金鐲子了。
她都能以金相贈,又豈會貪這麼個鐲子。
“我只是不想跟他說話,不想看到他……姐姐大傷初愈,也不好在村中多走動,惹人閑話……”
明黛眼神淡定。
白日裏,她已經被看到。
當時確實有些慌,但靜下來又覺得,她總要走出這個門的。
遲早的事。
“你信我,就由我代勞吧。秦阿公傷上加傷,身邊最好不要離人。”
搬出秦阿公,秦心更不想去了,小姑娘猶豫半晌,咬着唇點頭。
明黛握着鐲子出門,她又追出來補了一句:“他若說什麼過分的話,姐姐不要放在心上,只管轉身回來就是!”
說著還是覺得不妥:“還是我去吧。免得姐姐也被他氣着。”
明黛按住躁動的小姑娘,笑意淺淺。
“放心,他氣不着我。”
……
秦晁回村子的時間並不多,偶爾回來,也是睡一覺又走。
沒人知道他在外面幹什麼。
總歸不務正業,混飯度日罷了。
夜色已沉,家家戶戶大門緊閉,外頭沒什麼人。
明黛摸着黑走向東,走到秦晁家門口,輕輕叩門。
屋內無人應答,她擰眉探頭。
裏面有燈,理應有人。
她再次叩門,貼耳探聽。
“這點力氣,我站這裏都聽得吃力,你敲給誰聽呢?”男人的聲音自身後傳來,載着戲謔笑意。
明黛心中小小一驚,面上仍淡定。
她手貼着門,循聲回頭,漂亮的星眸陡然瞪大,又飛快轉回來。
院中的男人黑髮高束,偶爾垂下几絲,末梢滴着水。
涼涼秋夜,他赤着上身,趿着鞋子,只穿一條松垮垮的長褲,單手抱着木盆夾在腰側,盆邊搭塊巾子。
大約去河裏洗澡,洗完就這麼走回來。
剛好碰上她做賊似的敲門。
明黛穩住心神,定聲道:“秦阿公有東西交給你。”
背後靜默一瞬,有腳步聲靠近。
秦晁推開半邊門,明黛別開臉,目光藏進漆黑夜色里。
耳邊響起男人的低笑。
明黛擰眉。
忽然出現一個衣衫不整的男人,任哪個女子看了都會閃躲。
這在他眼裏,竟像是什麼趣味,很好笑。
她終於了解秦心那番告誡的深意。
他連基本的禮數都沒有,確然是個混賬。
明黛不氣,別人氣她,她就不氣,這樣才能氣死別人。
……
“東西呢?”秦晁一隻腳跨進門,側身朝向她,伸出手來。
明黛遲疑回頭,目光觸及男人修長漂亮的手,下一刻,視線從指縫漏出去,落在他的小腹上。
肌理分明,豆腐塊似的。
明明穿衣時看不出這般結實。
索要物件的手忽然在她面前一晃,秦晁收了笑,隱隱不耐煩:“好看嗎?”
這一次,明黛反倒不那麼羞赧。
沒看過的東西,看看怎麼了?
你的豆腐塊又不會掉。
少女矜持而立,正經道:“你不先請我進去嗎?”
秦晁挑眉,將她上下一掃。
整個淮香村的姑娘,哪怕爬上屋頂,躲進草垛來偷看他,也斷不會進他的家門。
秦晁訕笑一下,摸着下巴嘀咕:“別是個傻子吧。”
明黛看他一眼,伸手推開另外半邊門,邁步走進去,語氣生硬而冷淡:“打擾了。”
秦晁的目光一路追着她。
堂屋內堆滿了朱家送的禮,挪步都難。
明黛掃過一圈,小心翼翼的挪到板凳邊坐下。
秦晁輕嗤,反手關上門。
咣的一聲,門扇緊閉,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孤男還過度袒露,流里流氣。
他是故意的。
明黛心下瞭然,並不見慌,黑眸靜靜盯着他,泠泠清波,於夜色間透徹人心,彷彿能撫平一切躁意。
秦晁微翹的嘴角僵住,心中暗罵一句。
他隨手丟了盆,進屋裏一陣捯飭,出來時穿上了白日裏那件直裰。
明黛沒想到他會如此,心中略感意外。
然後,秦晁用實力揉碎了她的意外。
“是要給你燒水上茶,奉瓜果點心,你才肯把東西交出來?”
明黛輕輕垂眼,搖了一下頭。
她抬起手,落於桌上,少女柔荑纖白,漂亮極了。
秦晁眼一動,看着那隻手。
手移開時,桌上多了一隻鐲子。
秦晁垂眼見物,眼神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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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好晚了,有蟲蟲明天抽空捉。
謝謝大家的喜歡和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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