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柳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到了小鼎里，且泡在一種透明色帶着葯香的液體中，依然是被放在桌子上，但不是她之前醒來時的壕屋，而是一個非常陰涼的山洞。

這山洞比一個房間略大些，靠近洞壁處擺放着不少柜子，還有一個辦公桌和一個羅漢床。木頭傢具，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做工一看就很結實。

山洞有扇門，敞開着，透過門，可以看到外面有“人”來來往往的，挺忙碌的，還挺嘈雜。

這些人，膚色都跟正常人不一樣，有些人發黑，有些人發綠，有些人偏紫、還有身上偏紅的，有些人身上長毛，有些人則是長鱗片或者是皮膚角質化，還有些人很像喪屍。他們中好多人穿着道袍、頭上挽着道髻，做道士打扮，但身上都有種很濃的味道。那味道像把毒蟲子跟藥材一起搗碎了混在一起，不僅不難聞，還讓人很饞。

柳雨心說，“我是不是餓瘋了？”

“醒了？”身後毫無預兆地響起一個聲音偏老、且嘶啞極其難聽的聲音。

柳雨嚇了一跳，從小鼎中探出頭看過去，就見到那從菜地撿到她的那個長得像喪屍還抗着鋤頭的老道士正站在陰影中，轉身朝她看來。那瞳孔擴散的眼睛配着那死人表情，說有多瘮人就有多瘮人。

柳雨從小鼎里飄出去，變成人形，客客氣氣地問好，“老道長好，請問怎麼稱呼？”

門口來了兩個年輕的穿着月白色道袍的道士，一男一女，都長得挺好看。他倆來了后，一起行禮，“澤林老祖宗，您找我們？”

老祖宗？柳雨扭頭看向那老道士，在心裏暗暗猜測：“這是粽子精復活嗎？”不敢問出口，怕被打。

菜地喪屍老道用“嘶啞”的聲音“嗯”了聲，說：“在山巔靈藥園撿到只偷吃的千年穿心蓮的小蠱妖，吃了五株穿心蓮，連裏面的葯蠱都讓她吃嚼沒了。”

柳雨“呃”了聲，滿臉獃滯地眨眨眼，說：“打擾下，那包菜……那長得像包菜的東西是靈藥？千年？”根據她看的僅有的兩本玄幻小說的經驗，但凡加上千年的東西，挺貴的吧？偷吃？好吧，也算，畢竟不是她的菜地。

一男一女兩個道士滿頭霧水的互覷一眼，又齊刷刷地看向面前的這個妖女，心說：“還真是個妖女。”

這女妖長得極為妖艷漂亮，嘴唇紅艷艷的泛着光澤，像是隨時能用她的嘴把人的魂吸收。她的那雙眼睛紅幽幽的，眼瞳是雙層的，看過來時像是能把人連帶魂魄一起看透。她的皮膚和身形都略有些透明，皮膚比雪還白三分，但又不是那種死人的蒼白，而是隱約有淡淡的紅光浮動，像是罩了層淡紅色的輕紗在肌膚上，看得讓人想摸幾下看看到底是不是有層紗。她眨眼睛時，襯上那表情，顯得極為妖媚又帶着點不黯世事的憨，勾得人心頭慌慌的，覺得莫名地受吸引。她的衣服式樣相當奇怪，半長不短的只到膝蓋，敞開着，裏面的底層那領口開到胸前，隱約能看到那……溝，還有胸前的輪廓，以及撩到一半的袖子露出半截胳膊，皮膚滑嫩得讓人浮想連翩，需要默念好幾遍清心經靜心。

穿心蓮，那是至陰至寒的劇毒物，是用劇毒蠱液澆灌出來的，普通人摸一下就被毒死了。這隻妖吃了五株沒被毒死，還能保持人形活蹦亂跳地站在這裏。

小蠱妖？蠱妖什麼時候前面能加上“小”字了？

先說蠱類，分成好幾個等級，最低等級的就是普通人飼養出來的那種凡蠱，把眾多毒蟲放在一個器皿里相互撕殺互食，最後活下來的那隻，就是蠱。

把很多蠱放在一起養，又或者是野外毒蟲遍地的地方，這些蠱相互吞噬，其中有蠱發生了異變，變得比其它的蠱兇狠，幾乎有它出現的地方，其它的蠱都只能淪為它的食物，且它的毒性能夠滋養其它蠱類，使得別的蠱也跟着變得兇狠，這種稱為蠱王。

一萬隻蠱裏面都難以養出一隻蠱王，這種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些蠱王活久了，又發生異變，進化出一些神通本事，且像人一樣掌握了一定的修鍊方法，開始修鍊了，被稱作蠱精。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懂得修鍊的，都被歸為精怪。

精怪，修鍊到能夠幻化形態，口吐人言，稱為妖！

蠱修鍊成妖，那是蠱祖宗，千年道行起步。除非是天生神種或靈種，生來就懼有幻化形態的本事，這種更了不得。

被稱為“澤林老祖宗”的菜地喪屍老道沒有理會他們的反應，吩咐道：“把她安排到你們外門雜役房，讓她幹活抵債，什麼時候債抵清了，什麼時候送到我這裏來。”

兩個年輕道士面面相覷，腦子都轉不過來了。不要說雜役，就算是他倆這正副掌房，幹上幾百年都未必買得起一株千年穿心蓮。山巔靈藥園，那是老祖的葯園，裏面的藥材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

這小蠱妖……小……蠱妖，得干到什麼時候才能抵得債，一輩子賣身得了，不過，說不定它的壽命長，能活到抵清債呢。

兩名年輕道士行禮，領命，對小蠱妖客氣地說，“請跟我來。”道行擺在這，不敢得罪。

柳雨朝菜地喪屍老道合什拜拜，趕緊跟着兩個年輕道士走了。活人！兩個活生生的大活人！這是她除了張汐顏外，見到的唯三活人。

太好了，她終於可以回歸人類世界了。

這種時候就不要要求回到以前的城市生活了，能跟正常的大活人生活在一起，就已經是驚喜了。

柳雨歡喜地跟在兩人身邊，寒暄，“兩位小哥哥小姐姐怎麼稱呼？”

一男一女兩個年輕道士見到她湊過來，不約而同地往旁邊挪幾步，與她拉開距離。男道士說，“我叫柳樹，這是我妹妹柳絮。”

柳雨眉開眼笑，“我也姓柳，我叫柳雨。”

柳樹和柳絮兩兄妹互看一眼，都認為她是跟着他倆的姓隨口起的名字。兩人一起露出尷尬不失禮貌的笑，又與她拉遠了點距離。

柳雨從他倆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倆的想法，說：“我真叫柳雨。我以前是人，後來……可能是死了，又或許是出了什麼意外，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鬼……到了一個鬼地方，變成了這樣子。”

兄妹倆很默契地不理她。妖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聽。

柳雨討了個沒趣，閉嘴了，她打量沿途，發現正穿過一個很大的山洞。山洞裏到處都是那種長得不像正常人的“人”，而山洞裏的佈置有點像加工廠，這些人正在幹活。有熬藥的，有切藥材的，有剁剁剁地不知道在剁什麼東西的，忙得不可開交。

她跟着兩兄妹出了山洞，發現這是在山的背陰面，且正在半山腰的位置，面前是斜坡，全部被開墾成菜地，種滿了各種植物，再往上的半被雲霧遮掩，透着股縹緲的神秘感。

這兩兄妹領着她沿着石板路往山下走。

道路兩旁種有樹。這些樹不知道生存了多少個年頭，那直徑就沒有小於一米的，枝繁葉茂。有些樹上還坐着或掛着山洞裏那些怪物樣的“人”。

柳雨忍不住好奇，又打聽，“山洞裏的人，怎麼長得那麼奇怪。”

柳樹看她一眼，心說，“你都是蠱妖了，認不出蠱人嗎？”他說道：“那些是蠱人祖宗。據說是在他們瀕死的時服下特製的蠱葯或者是在身上種下蠱，可以讓他們維持在不生不死的狀態，久了就變成那樣子。”

柳雨問：“然後驅使他們當勞工用？”這怎麼像黑巫術□□呀。她聽說，以前東南亞，包括在西方的一些電影中都有演。有些巫師會給活人下毒，讓人處在假死狀態。等他們被當成死人埋了后，再偷偷挖出來帶回去弄醒。這些人醒來后，腦袋不清楚，身體也發生變化，受巫師趨使只知道麻木地幹活。

兩兄妹聽到“驅使”兩個字，一起扭頭看她一眼。

柳絮說，“這裏是藥房，很多秘葯都是從這裏出來的，只有這些蠱人祖宗才會煉製。這些蠱人祖宗以前都是……”

柳樹喊了聲：“小絮。”打斷她的話，示意她不要多說。

柳絮閉緊了嘴。

柳雨覺得自己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邪乎地方，怎麼看這地方都不像是正道作風，越看越像□□。她忽然有點擔心，自己不會落到□□份子手裏了吧？

她決定先摸清楚情況再作打算。

她跟着這兩兄妹一直走，沿途見到的全是種植着各種作物的莊稼地，還有人在地里幹活。那些人，少部分人穿着淡青色的道袍，大部分人穿戴更像古裝片里的雜役、店小二，他們正捲起褲腿、撩起袖子幹活。

這些人遇到兄妹倆，都很恭敬地作揖彎腰行禮，喊：“見過柳大掌房、柳副掌房。”

兄妹倆遇到穿淡青色道袍的，會“嗯”一聲，遇到那些穿雜役、店小二衣服的，連個眼神都沒有。

柳雨暗自評估：像兩個小領導。

這兩人走得來飛快，咻咻咻咻的，那叫一個健步如飛，普通人跑步都趕不上。

柳雨用雙腿走路，追不上張大佬，踩在石板上跟緊這兩人毫無壓力。

沒多久，他們就從半山腰到了山腳下。

山腳下還有水田，種的不是水稻，而是各種沒見過的水生植物，還有養殖塘。養殖塘被柵欄圍起來，還掛有牌子，用斗大的漢字寫着“危險！請勿靠近！”

柳雨盯着那漢字看了半天，忍不住撓頭。這地方怎麼會用漢字？

漢字、普通話，難道是通用語言，還能跨界，跨越世界的跨界？

她覺得自己的困惑真是越來越多。她想了想，又湊近兩兄妹，說：“打聽下，你們知道張汐顏嗎？”

兄妹倆的身子一頓，齊齊看向她。柳樹不答反問：“你有什麼事嗎？”

柳雨說，“我以前遇到過她。”她跟這兩人也不太熟，更多的，自然不會說。

柳絮看向柳樹。

柳樹面無表情地回答句，“不認識。”說完，拉着自己妹妹，繼續往前走，兄妹倆眼神交流：回去再說。

柳雨從他倆的反應就知道，他們肯定認識張汐顏，只不過防備她，不肯多說。

不說就不說唄，反正她回歸到人類世界，張大佬已經沒什麼用了。況且那麼不好相處的大佬，還是從此江湖不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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