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第 15 章

張汐顏剛離開柳家村,還沒走遠,便見自己拿去保護柳雨的七星天雷傘竟然飛回來了,她很是詫異,下意識地接住傘,便覺透骨的陰氣和凹凸不平的觸感同時從掌心傳來。她定睛看去,只見傘柄像是被蛀蟲咬過變得千瘡百孔不說,好端端的一把能抗天雷渡劫的靈寶竟然附滿陰煞之氣,像有什麼厲害的陰煞鬼物附在上面。

傘罩下靠近傘架的地方,如同深夜的路燈下聚滿了各種飛蟲般聚滿花神蠱。這些花神蠱跟喝醉了似飄來盪去,中間還有一隻拇指大小的小蟲子繞着傘柄在晃悠。那花神蠱大概是覺察到她的視線,又像是突然發現她,那眼神先是像受到什麼天大的驚嚇,先是瞳孔猛地收縮兩下,緊跟着便是柳雨的聲音飄進她的耳中,那語氣讓她的心頭直發酸。

天空中劈過一道閃電,緊跟着便是震耳欲聾的滾雷聲傳來。

張汐顏看着傘面、傘架上的符紋逐漸黯淡,雨傘握把處已經爛到開始掉渣,已經沒法再用,連修都沒法修。她的五指微攏,將柳雨釋放出來的子蠱送回柳雨的體內,再將蟲子模樣的柳雨攏在掌中封住她身上外溢的陰煞之氣以免引來雷擊。

柳雨又一次落到張汐顏的掌心裏,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忽然,她見到張汐顏手裏的傘簌簌地往下掉渣,沒過幾秒鐘便變成碎渣子掉在地上,又再被雨水沖走了。

誰弄壞的?不會是我吧?柳雨戰戰兢兢地朝張汐顏看去,發現張汐顏還在看她,那眼神依然很怪,充滿她看不懂的情緒。

又過了好幾秒時間,張大佬終於收回了視線,對地上的傘渣子連看都沒看一眼,捧着她便往山上去。

張大佬走路如同瞬移,周圍的景象刷刷刷地變,比翻書還快。

柳雨看得目不暇接,眼睛都花了,然後出現在了她最初醒來的那間特別壕的用玉造的屋子裏。

這地方,還真是張大佬的屋子。

張大佬把她帶回來做什麼?

柳雨滿心忐忑,她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發現這屋子真冷清。除了張大佬外,看不到一個人,連鬼影子都沒有,那隻胖豬蹄蟲子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這房子,外面風大雨大雷大,屋子裏則是死一樣寂靜。

張大佬,這麼大一個大活人,走路沒聲音的,也感覺不到她的存在。那巴掌大的古董小鼎,金屬的,放在玉石材料的桌子上,也沒半點聲音。張大佬拿出一個小瓶子,往小鼎裏面倒藥水,依然沒有聲音。

柳雨心想:“我是不是進入無聲的世界了?”

張汐顏把藥水放到剛倒了藥水的小鼎里。

柳雨現在是蟲子形狀,個子小,進入小鼎便被藥水徹底淹沒。她沉在鼎底,宛若在泳池的深水區潛水。這藥水泡起來,舒服得她沒忍住在小鼎底來回打了幾個滾,身子都伸展開了。

柳雨又覺察到窺視感。她扭動身子在蠱鼎露出顆頭,朝着視線傳來的方向傳去,那注視感消失,張大佬正轉身往屏風後去。

柳雨挺困惑,不明白張汐顏對她做這些事情,背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水響聲傳來。

柳雨放出幾片小花瓣也悄悄地偷窺下張大佬。

張大佬在洗手盆前洗手,連指甲裏面都摳得乾乾淨淨,之後再用毛巾仔仔細細地擦乾,怎麼看怎麼像有潔癖。

柳雨的自尊心有點受傷,她心說:“我沒這麼臟吧?”事實上……陰氣重,有劇毒。大佬摸過她,多洗幾下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她收回小花瓣,躺回鼎里,心情遭糕透了。沒人喜歡變得人憎鬼厭、走到哪都被嫌棄。

……

張汐顏洗凈手上的七星天雷傘殘渣,以免塗藥時傷到柳雨。

花神蠱的癒合能力強,但柳雨的傷勢太重,任何一點傷都可能變成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回到蠱鼎前,見到剛才還在蠱鼎里打滾的花神蠱蔫蔫地躺在鼎底。柳雨見到她望過去,抬頭看她一眼,又立即裝出一副“我很萌、我很乖”的模樣。

耀武揚威作天作地的柳大小姐什麼時候賣過乖、賣過萌。

最讓張汐顏難受的是柳雨看她的眼神,裏面充滿陌生和防備。柳雨的眼神和她的表情充滿違和,彷彿披了層自我保護的偽裝——對着她。

張汐顏把小蟲子狀的柳雨撈出來,用手指沾上藥膏,小心翼翼地給柳雨上藥。

張汐顏的指腹沾着藥膏撫過背部,那輕撫的觸感宛若羽毛拂過,卻把柳雨嚇得渾身僵直,同時還有種光溜溜的被人來回摸的……被非禮的感覺。

最要命的是,她敢說,張大佬那動作和眼神絕對不像是給蟲子上藥。

給蟲子上藥,怎麼都得拿根棉簽沾着葯往蟲子身上塗吧!

張大佬直接上手,用手指一點點地沾了葯,用指腹最柔軟的地方往她身上抹。

柳雨的尷尬癌都犯了。

她當即朝藥瓶子裏鑽去,決定不用勞煩張大佬,她自己進去打幾個滾裹成條蟲子麵糊糊出來。

她的頭剛觸到藥瓶,張大佬的掌心忽然飄出一陣風,那藥瓶子消失了。

柳雨叭唧一頭撞在桌子上打了個滾。她不疼,但屈辱感忍不住地往外冒。她變成人形,臉上帶着熱絡的笑容,說:“老祖,我自己來就成,實在不敢勞煩您幫我塗藥。”

張汐顏指向蠱鼎,說:“泡回去吧。”

柳雨說:“老祖,我想起我在山下還有事,先告辭了。”她說完便往屋外去,到門口見到外面的閃電和雷,停下來了。

她靠在門口,等雷雨過去,雙手不自覺地抱緊雙臂,呈自我保護姿勢。

她覺察到張汐顏的視線又落到她身上,心裏毛毛的,也不敢回頭去看。

張汐顏的聲音傳來:“你的本體是花神蠱,源自巫神族,是蠱類中最頂級的。這種蠱是在活人身上種蠱,活下來的就會變成你和我這樣。”

柳雨扭頭看向張汐顏,問:“你的意思是說……我變成這樣是被人害的?”

張汐顏說:“當年,我快死了,有人為了救我,給我種下花神蠱。”她說完,深深地看了眼柳雨,說:“你讓我想起當年救我的那人。”

柳雨問:“救你的那人也是我們這樣的?”

張汐顏輕輕點頭,又看了眼蠱鼎里的藥水,說:“這葯很難得,對你的傷能有很大的幫助。泡完葯浴后,你自便吧。”她說完,從柳雨的身邊走過,走進了雨里,一直出了大門上了索道下山。她把房子留給柳雨,以免柳雨為了躲她,冒着雷電離開而出事。同時,也不想讓柳雨看出她的情緒。

曾經,柳雨看她的眼神流露出來的是喜歡,雖然經常嘴賤賤的,對她卻是處處用心,豁出命護她。如今,柳雨對她,從眼神到肢體動作都寫滿排斥和警惕,隨着記憶一起消失的,還有對她的感情。

柳雨看着張汐顏離開的背影,莫名地覺得張大佬似乎走得有點狼狽。錯覺吧?大概是張大佬的事情比較多、人比較忙。

屋子裏沒有張大佬,柳雨放鬆不少。她又放出小花瓣迅速檢查圈屋子,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人,又鑽回小鼎里泡着。

她心想,“我這算是沾了前人行善積德的光吧。”她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張汐顏對當年救她的人,感情肯定不一般,這都愛屋及烏了。

下半夜的時候,雨停了。

柳雨從小鼎里出去,見到天空的烏雲都散了,不用擔心出門再讓雷劈,連天亮都等不了,立即下山。

她怕驚動張大佬,走得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

她出了大門,走過鐵索橋,便到了之前見到的那間有很多藥材但沒有人的屋子。

深更半夜,這屋子裏竟然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傳來,還提到她的名字。

柳雨縮成蟲子形狀沿着牆角下悄悄地往裏爬,路過,兼偷聽。

門,忽然開了,一個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女人低頭看着她。

不是張大佬!

這女人的身上沒有小花瓣,心臟跳得砰砰砰砰的,特別有力。

柳雨抬起頭,迎上一雙銳利有神比刀子還利的眼睛,這女人的臉長得跟張汐顏像極了,連衣服都一模一樣,髮型也大同小異,氣質有明顯的不同。

柳雨感到有點不可思議,蠱道宗的開代大佬居然有個孿生姐妹。

那女人俯身,伸手,來抓她。

柳雨靈巧地往旁邊一躲,說:“我有毒,劇毒,不能摸。”

那女人說:“你三姑奶奶還怕你這點毒?”

姑奶奶?我還是你姑祖宗呢。柳雨暗自冷笑,心說,“你自己說的你不怕毒。”她瞅准那女人伸手過來的手,正要放毒,張大佬出來了。

柳雨怕被張大佬收拾,立即又把毒縮回去,仗着自己靈巧的身形躲開那手,卻莫名其妙地一下子撞到那女人的手裏,被拎到了空中。

張大佬在幾個小時前才對她說過,她是蠱類中最頂級的!最頂級的還被人想怎麼抓就怎麼抓。

柳雨掙扎,沒掙脫。她想變成小花瓣從那女人的手裏鑽出去,變不了,動彈不得,像被點了穴。

那女人把她托在掌心裏翻來覆去地看,毫無私隱,毫無體面。柳雨感覺一股火氣蹭蹭地往上冒,想咬死那女人,跟着又被一記響指彈在頭上,柳雨的腦子“嗡”地一聲,差點暈過去。

張大佬喊了聲:“三姑奶奶。”

柳雨眼冒金星,過了好幾秒時間,眩暈感才消失。

那女人說了句,“你自己養。”把她塞到張汐顏的手裏,頭也不回地走了。

柳雨看這架勢,頓時想到撿了寵物不想養,想送出去給別人養。她目送那女人走遠,對張汐顏說:“汐顏老祖,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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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老婆,大佬,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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