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這鳥妖膽子是真的小,段長空報個宗門名字就給她嚇破膽了,要是他再告訴她他倆都是親傳弟子,這鳥妖怕不是要變成一坨鳥肉。
裊裊身上有傷,又不敢到人類城鎮去,也就暫時跟着他們了,她聲音小,膽子也小,確實不像會害人的妖物,除去不肯告訴莫凌雲他們她來自哪兒以外,倒是個本分老實的。
近來他們行過的地方都是荒地,離城鎮還有一段距離,雨季的土地又黏濕,走着實在不怎麼舒服。
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遇着了御劍而來的寧清。
見他一襲淺素衣着,青簪挽發,一句師侄開場,是滲入骨子裏的溫柔意。
再近些,是他眉目溫潤笑意淺淺;莫凌雲好像有點明白了,他寧師叔為什麼是那麼多弟子眼裏的夢中情人。
“兩位師侄。”寧清喚。
段長空莫凌雲拱手一拜,“師叔。”
能遇上挺巧,莫凌雲洗手準備做晚飯,聽着一側的寧清說:“我此行是去東山,無劍師兄已先行一步,應是到了東山境內。”
看似說給段長空和他聽的,莫凌雲倒清楚寧清說這麼詳細是說給景容聽。
幾人聊得好,也沒注意縮在後面臉色驟變的黃鸝鳥妖。
第二天莫凌雲睜眼的時候,那鳥妖已經不見了,除他之外的三人都無謂得很,莫凌雲也不好多問些什麼。
寧清看着手中船雕問了句:“如今東山修士雲集,你們要去看看嗎?”
“修士雲集做什麼?”莫凌雲來了興趣。
“月曇草成熟在即,自然是為了奪寶了。”寧清說這話時,莫凌雲莫名聽出了幾分涼薄,說不出來是為什麼。
“競爭這麼激烈的嗎?”莫凌雲問,金丹修士已經屬於一些中等宗門的頂樑柱了,玄天宗這是一派就是倆金丹的師叔過去啊?
“我只是去看看月曇草成熟的盛景。”寧清懂莫凌雲的意思,“這次宗內已經欽定無劍師兄帶隊了,醫閣弟子也點了不少,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修士們互相瓜分月曇草嗎?”
“不,還有東山大妖作為守護妖獸。”
有寧清在,他們用不着走着去東山,寧清手上那小船雕,他注了絲靈氣就成了大船,核心樞紐上的靈石還沒消磨完,也用不着他以自身靈氣驅動。
段長空看着眼饞得不行,這疾行法器比他之前被雷劈沒了的那個貴!
有了法器助力,四人不過半日就到了數千里之外的東山腳下,寧清所說的修士雲集也不是假話,這人山人海的,不知道的以為他們來趕集。
但多數人都只敢待在山腳下,好像山裏有什麼危險似的。
進了山,周圍的人就要少的多了,莫凌雲一手拉着自家師父,一邊問着:“師叔,月曇草不是在東山裡嗎?他們都不進山的嗎?”
“凌雲師侄可知大妖為何?”寧清握着竹杖,心情看起來不錯。
“啥?好大一妖怪?”
“是金丹期以上可化人形的妖。”寧清有條不紊地解釋着。
莫凌雲握着竹杖的手一抖,尷尬一笑:“哈哈……所以……?”
“東山大妖為千年虎妖,金丹中期修為,它便盤踞於東山之內。”似覺自己把師侄逗狠了,寧清又補了句:“別怕,這山內法陣已然結下,它傷不了你的。”
“哦哦。”
景容本就寡言,有段長空在更是一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等寧清把倆師侄都打發了,他才喚了寧清聲折瀾。
“段師侄竟沒看出來么?”寧清唇角微彎。
景容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身份問題,低低嗯了聲,不得不承認,這師侄是真的有點傻,同輩驕子隨便換一個來,景容身份早被拆穿了。
“你到東山,只是來看月曇草的?”景容向來喜歡直入主題,月曇草雖說是珍貴靈草,入葯和煉丹都很有用,但以寧清的性子,他完全不必為了看個草千里迢迢來一趟。
比起寧清,月曇草對醫修的吸引力明顯更大。
寧清但笑不語,算是默認了景容的話。
月曇草成熟這麼重要的事,顏淮十有八九會來,他不是來觀靈草成熟,而是來蹲顏淮的。
“道不同,何必。”對這師弟,景容偶爾也會覺得無奈。
“魔修是世人隨意給鬼醫下的定義,跟他有什麼關係?”有關那人的話題,寧清從不退讓,倒頗有些離經叛道之意。
“你行事也該有些分寸。”
“我知道,師兄。”這一聲師兄算是服軟,景容一時也沒了話,只道:“我不方便見無劍師弟,就先下山了,折瀾你看着點他們。”
“關照到什麼程度?”寧清今天看起來心情真的不錯,還能說些俏皮話。
景容似也認真思考了一下:“別被吃了就行。”
“好。”
半點不知道自己在師父眼裏是別被吃了就行的莫凌雲還在東山上溜着彎,山上能吃的野果不少,他摘了一個嘗嘗,有點酸,但師父和師叔好像都嗜甜些。
段長空倒是百無禁忌,給啥吃啥。
倆人一路溜着彎,這溜着溜着,就發現了點不同尋常的事——地上有血跡。
混在雜草叢中的血跡並不十分明顯,但看起來還很新鮮。
兩人動作不約而同一頓,莫凌雲緩緩吐出果核,完了,吃不下了。
“會不會是人血?”學過的醫學常識快忘乾淨了的段長空欲言又止。
“這個段師弟你不該比我更懂嗎?”
“好像是這樣。”段長空蹲下身細細研究了一下,“不是人血,應該是大型野獸的血跡。”
“看起來不是一般的大哎,要不我們去看看?”段長空來了興趣,就這血流量和顏色,真蠻稀奇的。
“我能拒絕嗎?”莫凌雲嘴裏有點酸,好像是剛剛那果子的餘味。
“一起去嘛,莫師兄。”段長空拉長了語調。
不畏危險的傻子二人組尋着血跡踏上了征途,莫凌雲心裏盤算着寧清說過的話,要是有妖力波動就會立即觸發山內大陣,其他修士也會即刻趕來,這樣的話,就算遇見了東山大妖,他們也不必擔心當場暴斃。
走了十來分鐘的山路,莫凌雲覺着,他烏鴉嘴的技能好像又有所提升了,都不用說出來,直接心想事成。
段長空看着盤踞石上的老虎也噤了聲,那是極其巨大的一隻虎,毛色棕黃,滿身黑色橫紋,四肢健壯有力,和這份威武所不相符的是那滿身縱橫交錯的傷痕。
它似沒察覺兩人的存在,一面喘着粗氣一面舔舐身上傷痕,撐着想要爬起來又四肢一癱趴回了石上,這動作一看就是有追兵在後面。
那握笛男子無風自降時,段長空覺得倒霉的是自己了,怎麼又是顏淮?!
他那黑色面具仍未摘下,顏淮手中是再普通不過的竹笛,他語調也淡得很:“內丹留下,我饒你一命。”
林間虎嘯乍起,本視野清明的周遭也騰升起了霧氣,悠悠笛聲也不合時宜的響徹林間,兩力相衝之下段長空拉着莫凌雲被甩出了十米遠,模糊雲煙中他們只能隱約看見那妖獸爬了起來,甩尾向遠處奔逃。
顏淮的行蹤他們沒看見,只聽笛聲漸遠。
這老虎召出的煙霧半晌沒散,又迷眼睛又辣鼻子,段長空跟着莫凌雲往外走,路上遇見了不少御劍往煙霧濃處去的修士。
顯然,都是為了追趕那隻老虎。
段長空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抱怨道:“這人,這人怎麼跟妖物討要內丹都這麼理直氣壯?”
“大概是他有這底氣?”對比段長空的失態,莫凌雲看起來要好的多。
莫凌雲看了眼陰沉天色,“快下雨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也好,先下山再說。”
莫凌雲他們下山沒多久,雨就匆急地落下了,混着暮色,這天分外陰沉。
寧清站在檐下靜望雨勢,又被景容撐着傘拉進了門,若不細看,很難發覺他身軀的微微顫抖幅度,下雨天很容易牽動他的舊疾,北地少雨他人不易發覺,南境就不一樣了,梅雨季節,雨勢綿延不絕。
“師兄。”寧清叫他。
“嗯。”景容示意自己在,斗笠早摘了放到一旁去。
“現在的雨沒那會兒大。”寧清指了指窗外,後知後覺景容關了窗,他微微笑着低了視線,低聲喃喃了句:“那會兒也就你敢來拉我了。”
景容不知道寧清這突然念舊是為什麼,他本就不善於揣度人心,只在驚雷乍起前應了句:“你是我師弟,我自然要護着你。”
他們做了師兄弟二十八年,從寧清尚在襁褓時起,那麼小一個糰子,又小又軟,總讓景容有種碰一碰他就沒了的錯覺。
或許也不是錯覺,他這師弟有先天心疾在身,連清玄師叔都說根治不了那種,說不準哪天犯起病來就沒了。
同門對寧清的態度都很模糊,但這孩子生得好,嘴又甜,打小討人喜歡;連清越峰素來面癱的大弟子林無端見了寧清都能露出些笑來。
景容想着,又見對首的寧清顫了顫,哪怕風雨沒吹進來,還是牽扯了他骨子裏的疼。
“我去要盆火來。”景容拿着斗笠起身。
“這夏季,哪有店家會備碳火的。”寧清只笑,一手叩在了景容斗笠上,“師兄不如陪我下盤棋吧。”
“我下不過你。”景容很實誠。
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對話,寧清拉開門時只見莫凌雲捧着一盅湯,“師叔,我做晚飯的時候順便給你做了一份,師叔要嘗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