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陪我跳舞
下不來床?那也太刺激了!
“別了雅姐,細水長流。”
時蓉雅不喜歡關寧這麼喚她,亦如關寧不想讓她叫全名一樣:“換個稱呼吧。”
動了動勺子,關寧攪動手裏的粥,抬眼問:“想我叫你什麼呢?”
這個問題一時也難倒了時蓉雅,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人交換過親昵的稱呼,就連阿寧,也是在情.事中漸漸叫出來的習慣。
“你看,你根本沒想好,”時蓉雅糾結的表情關寧盡收眼底,摔掉手裏的勺子:“沒想好要跟我在一起!你騙我!”
向來乖順的小貓咪,突然開始撒潑,過度使用她的寵愛和妥協,滿足了關寧要在一起的願望,時蓉雅對她現在糾結於稱呼這件小事,還做出了孩童一般的無理取鬧動作,微不可察在眉梢流露出不滿,很快又隱匿了下去。
不過關寧也不是只會撒嬌撒潑的矯情鬼,她之所以這樣,也是在試探時蓉雅對她的底線,不在乎最後的答案,她已經知道了時蓉雅對她的態度。
果真……成年人說的在一起,也並沒有這麼真切。
時蓉雅摸摸她的腦袋,好脾氣地哄道:“原來你談戀愛就變了個模樣,想一隻倔強的小貓咪,一定要呼嚕呼嚕順順毛才覺得舒服。”
關寧沒有在意自己被比作小貓咪,而是抓住了別的點,傾身過去摟住她的脖子,不似方才的咄咄逼人,眼睛眯了一條線,略帶狡黠地問:“那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主人咯?”
時蓉雅抿着嘴笑,沒有回答,也不在意身上掛着的重量,打開旁邊放置的一個塑料盒,夾出一個餃子喂到關寧嘴邊。
看了看餃子,又看了看時蓉雅,關寧只小小咬了一口,連餡兒都沒嘗到。
時蓉雅瞧了眼缺口,自己把餃子咽了下去。
關寧兩手在時蓉雅的臉頰上搓了搓:“你搶我的餃子!”
“慣得你,愛吃不吃。”
吃!關寧一口氣喝了好幾口粥,又從時蓉雅的筷子下搶了好幾個小菜,一臉得意得對上時蓉雅玩味的笑,適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吃得半飽:“好呀,你耍我!”
時蓉雅並沒有否認:“是你自己上鉤的,阿寧。”
最後輕輕的一聲阿寧,再配上那雙能滴出水的眼睛,關寧的心裏不自禁起了波瀾,她從未覺得時蓉雅有這麼好看過,哪怕是見過她衣着亮麗去應酬的模樣,也不敵此刻。
關寧害羞地躲開了時蓉雅的目光,揉了揉自己的手心:“繼續叫雅姐,好像不太好,不若……就叫拙荊?”
時蓉雅搖頭:“別咬文嚼字,還不如叫親愛的或者寶貝呢。”
“是嗎是嗎?”關寧唰得轉過頭來,偏着腦袋問:“真的可以叫寶貝嗎?”
“床上可以。”
“嘖嘖嘖!”只有床上,那才沒意思咧!
時蓉雅把問題留給關寧自己想答案:“你想叫什麼都行。”
剛說完,為了打消關寧膩味的想法又補了一句:“什麼親愛的,小乖乖,寶貝這些非主流別來!”
關寧吐了吐舌頭,時蓉雅把她的小心思拿捏得准準的。
粥沒喝幾口就放下了,關寧的肚子早就餓過了,吃不了太多。
“再吃點,待會兒還要練功呢。”時蓉雅拉着她的手掌托着她往嘴裏喂。
關寧突然起了叛逆心理:“我不想練功!”
好不容易來的休息,她恨不得把手機關起來不看不聽群里的消息,自己的女朋友隔天就要走了,不想着利用剩下的寶貴時間好好溫存,還叫她練功。
時蓉雅斜了一眼,哼了聲:“不想當首席了嗎?”
每一個職業芭蕾舞者,都應該有一個首席夢,即便是達不到,數十年如一日的練功,也是為了更精進一步,靠近那個夢想。
跳舞這事兒實在玄乎,後天開蒙好的大有人在,可天生生的好,老天爺給飯吃的,往往更勝一籌。
優勝劣汰,在這一行尤其殘酷,但這一行又比其他行業顯得公平許多。
不管生在天王老子還是平下中農的家庭,只要有學習的機會,只要本身肯刻苦鑽研,是金子,總會發光,至於光亮程度,那是后話。
有天分的很努力,沒天分的更努力,不努力的人,站不穩腳跟,就沒有出路。
關寧的身段好,卻在行業內新一代不算頂尖的,何況本身還是藝校畢業,跟專業院校本科的學生的文化課就差了一大截,除了自己努力,沒有別的途徑。
幾乎沒有後台的她,能走到現在,混成主演,99%都是憑藉她的真本事,若是換了別的舞種跳出來可能早就出彩了,偏偏選了一個燒錢的舞種,讀了個藝校就作罷。
關寧的腦子裏嗡嗡的,首席這幾個字在這幾天不斷在耳根子邊上回蕩。
或是領導的探討,或是同事的爭論,現在又從時蓉雅的嘴裏聽到這個詞……根本躲不過。
“首席……老實說,我沒想過。”
關寧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年紀到這兒了,這一輪換屆評不上首席,再往後除非有大逆轉,她不可能有翻盤的機會,被拍死在沙灘上。
主演、群演,沒分別,再跳幾年沒出路,帶着十幾年一身傷離團去當老師。
芭蕾不如別的舞種,能當個自由舞者,專業性強,局限性也大,想要餬口,還是得捨去芭蕾夢,走上現代舞的路子。
時蓉雅聽到關寧的語氣里沒有她想的遺憾或憤懣,更多的是釋然,老氣橫秋。
眨了眨眼睛,才覺得自己並沒有看透眼前的小姑娘。
“你還年輕,可去想。”
時蓉雅還記得關寧十九歲那天晚上,端着高腳杯站在落地窗前對着月亮起誓,要為了首席那個位置而奮鬥,那時候的關寧周身發光。
不過兩年,群演到主演,已經將她的意志消磨殆盡。
“你不懂的。”說到令人悲傷的話題,關寧傷感得掛在了時蓉雅的身上,將人緊緊抱住,閉着眼嘆息。
這份安寧,只有時蓉雅能給予。
隔行如隔山,很少有人懂得舞蹈行業的殘酷,只覺得這一行,專業單一又賺錢,頂尖的能去國家舞蹈團,乃至走向國際,不起眼的當個舞蹈老師也能混口飯吃,一節課少說也有好幾百的收益,不會餓着自己,更有甚者,憑藉美色或美姿,嫁入豪門也不一定。
那些真的對舞蹈痴迷的人,反而鮮少得到關注。
她累了,不想去追了,當初選擇沒有考大學,從藝校到舞團,就已經註定了她走向了職業生涯的末路和瓶頸。
首席的位置,她拿什麼去拼?
沒有名氣,沒有學歷,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頂尖尖的技術……註定了只是首席人選中陪跑之一。
時蓉雅懷裏的身子柔軟得緊,整個人趴在她身上,嘴裏說得平淡,身體卻很誠實,關寧的反應在告訴她。
她不服氣,但她認命。
過了一會兒,關寧一邊撥弄時蓉雅的項鏈,一邊抬起頭說:“你抱我去練功好不好?”
“好。”雙手停在她的大腿上,用力站起來,仔細小心托着她怕她摔下去,一步步走到房間,兩個人面對四面環繞的玻璃鏡才將手鬆開。
關寧並沒有從時蓉雅的身上下來,反而用力纏繞勾住她,不願意撒手。
“陪我跳舞吧?”
時蓉雅無奈道:“我又不會芭蕾。”
“跳別的!亂跳也行,蹦迪總會吧!”
時蓉雅腦子裏閃過激烈的音樂和搖動的舞池,那畫面……簡直了!
面對無理取鬧的關寧,時蓉雅覺得有些頭疼:“別鬧,乖,下來。”
雙腳往前一勾,拖鞋凌亂倒在了旁邊,關寧整個人扒在他身上不願下來:“就想和女朋友跳個舞怎麼了嘛!”
認識三年,關寧還沒有見過時蓉雅跳舞,哪怕是時蓉雅回來偶然看她在練功,每每叫上她,都不肯挪一下。
如今有了別的身份,她便光明正大要求起來,不肯罷休。
無奈,時蓉雅只好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環着的手臂扒拉下來,往後退了一小步,微微欠身,向關寧做了邀請的動作。
沒有音樂,兩個光腳的人,在中間有模有樣跳了起來。
摟腰,拉手,擺好姿勢。
關寧看時蓉雅正正經經的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來:“原來你不是舞蹈白痴。”
曾以為時蓉雅板著臉拒絕,是因為怕自己不會跳舞在她面前露怯,沒成想這幾下的做派倒是有那麼點意思。
“專心點。”
心裏數着步子,漸漸跟着時蓉雅的腳步快了起來,動了幾個八拍,時蓉雅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可以了吧。”
“可以,跳得相當可以!”一下都沒有踩到腳,不像是剛學的國標。
果然闞清安的朋友,哪怕是在工作上毫無交集的人,藝術細胞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勾着脖子逼得時蓉雅彎了下來,這個吻逐漸變得熱情起來。
關寧有一米六八,時蓉雅比她還高四厘米,初初見到的時候,她還小小驚訝了一番,就這個身段,還去修什麼路,只要在聚光燈下面站着擺姿勢就好了。
及時打住了關寧狂亂襲來的親吻,時蓉雅微微喘息,親昵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想偷懶。”
“別人都是巴不得自己的女朋友時時刻刻粘着,你倒好,催我練功,哼。”關寧有心跟時蓉雅培養感情,但她卻一直淡淡的,摸不着到底在想什麼。
那個被覺得寡淡的人頃刻間把關寧推到了玻璃上,涼涼的觸感從背脊直衝腦門,心跳比之前加快了許多,時蓉雅開口:“我不是別人。”
“我知道。”關寧的手指又一次攪上了時蓉雅的項鏈,這次她不敢抬頭看那個束熱烈的目光:“你是時蓉雅,我女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