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六章
連鞋帶呂袁橋一起扔市局大門口,羅家楠調轉車頭往家奔。進屋樓上樓下燈都是黑着,只有小吧枱那邊給他留了盞昏黃的小燈。客廳里,掃地機械人默默地工作着,黑暗中躡手躡腳的羅家楠一個沒留神踢到了它,就看面板上的黃燈不樂意地閃了起來。
“誒嘿!”小腳趾被撞,羅家楠眼淚差點飆出來,原地蹦了兩蹦,朝儲藏室一指,超不耐煩可又不敢大聲說話,怕吵醒祈銘:“阿強!去充電去!”
阿強閃着倔強的小黃燈,別彆扭扭調轉方向,慢慢悠悠往儲藏室的方向爬去。羅家楠摸黑扒光自己,將衣服一股腦塞進洗衣機的滾筒里。正打算連襪子一起扔,突然想起祈銘看到洗衣機里有襪子時的表情,秒慫,到底還是帶進浴室手洗。
全身上下洗白白,上二樓,進卧室,鑽被窩。扣住攬在腰上的手,祈銘側頭迎上貼過來的嘴唇。他睡得並不沉,羅家楠不在身邊,他很難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剛才羅家楠撞上阿強折騰出的動靜就已經吵醒他了。
黏黏糊糊的親了兩口,祈銘小聲問:“我給你打包吃的回來了,看見了沒?”
“看見了,我給收冰箱了,剛跟袁橋去吃的宵夜,明兒我當早飯吃。”羅家楠琢磨着早飯吃不完也得帶單位當午飯吃,肯定不能浪費媳婦的一片心意。
“幾點了?”
“十二點。”
“睡吧。”
“??”
羅家楠能答應才怪。說好了回來慶祝一下,他都洗白白抹香香了,就這麼睡了豈不浪費大好的夜色?
“誒你!”
睡褲眨眼被拽到膝蓋,祈銘的背不由自主弓起,正好撞上某人引以為傲的零件。不過老夫老妻的,害羞不過三秒,沒多會床就吱嘎了起來,而羅家楠不得不伸長胳膊撐住床頭減少噪音。
要說這床以前沒動靜,大概是搖晃的次數太多,該緊緊床框上的螺絲了。
早起羅家楠精神百倍,六點就爬起來下樓跑了五公里。祈銘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疲憊,煮咖啡時差點趴流理台旁邊睡過去。昨兒晚上完事後某人呼呼大睡,他卻徹底清醒了,瞪着眼望天花,腦子裏轉着的都是屍體床下那句英文對白。
是巧合么?應該是。隔着個太平洋,那恐怖的惡魔不可能尾隨至此。
“別擔心,有我在,自要那孫子敢來,老子給丫摁馬桶里洗頭!”那天從現場出來,羅家楠開着車,一手打方向盤一手攥着他的手,一直沒鬆開。
——對啊,我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祈銘下意識地攏過垂到頰側的頭髮,指尖觸及頭皮上微凸的疤痕,默默嘆了口氣。相處多年,羅家楠滿身都是他看不慣的毛病——脾氣臭,嘴上沒把門的,愛吹牛逼,甚至還有點不求上進,休息日就窩沙發上打遊戲,也不說看看考試資料好升個職。
但是,不可否認,羅家楠是個非常靠得住的人,任何事擺在面前都能想辦法解決掉。臨危不懼,應變敏捷。不管是當年被擋風玻璃割得雙手血肉模糊帶他從落海的車裏逃出生天,還是硬拆了指關節掙脫手銬制服強/奸犯,再到後來被殺他父母的殺手用鋼筋捅穿胸腔仍不肯放手、寧可犧牲自己也要他擊斃對方——所有他們共同經歷過的危險時刻,羅家楠從沒讓他失望過。
所以,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有什麼好怕的呢?
門口傳來開鎖的動靜,羅家楠進屋就嚷嚷:“哎呦我去,這天兒,大早上的都能中暑。”
T恤濕了大半,滿頭滿臉的汗,短髮都打綹了。見他拽開冰箱門就要去掏冰鎮礦泉水,祈銘趕緊伸手攔住,倒了杯溫水遞過去:“體溫高的時候別喝涼的,血管容易痙攣。”
聽媳婦的沒虧吃。羅家楠乖乖接過杯子,一口氣喝了個乾淨。轉頭把杯子擱水龍頭下面沖了沖,掛到杯架上,問:“早飯吃什麼?”
祈銘把打包盒一個個拆開,倒盤子裏送進微波爐:“黑椒牛柳,文蛤蒸蛋,白灼菜心。”
“哦對,你昨兒晚上打包了,誒邵辰跟哪請的啊?”
“假日酒店。”
“嘿,他就在那上班,還好意思說請客,不就簽個單的事兒么。”
“就算是內部人員也只能打個折而已,都白吃投資人還賺不賺錢了?”
“那照這麼說,你剛來市局的時候住假日酒店,也是自己掏錢?”
“對。”
“股東沒特權?”
“有,協議價再打八折,”祈銘忽然想起什麼,“羅家楠,還記得你當初吃了多少頓簽我房號的燒鵝飯么?”
羅家楠立刻爭辯道:“自打咱倆結婚,我不但工資卡,連飯卡都上交了,賠你一百隻燒鵝都富裕吧?”
祈銘冷淡地勾了勾嘴角:“你卡里的錢,我一分沒動過,設置了自動轉賬,每個月給你媽轉三千。”
“怪不得我媽最近不着家到處旅遊呢,合轍是有你這孝順兒媳婦。”羅家楠苦哈哈地笑笑,“有陰謀吧?啊?想着讓她玩美了,就不催咱倆抱孩子那事了?”
祈銘反唇相譏:“羅家楠,那是你媽,我拿你的錢孝順她,有問題?”
“沒沒沒,你做的都對,先不說了,我沖澡去。”
反手揪住后領,羅家楠把整件T恤拽下,隨手扔進洗衣機里,又要脫褲子,結果被祈銘嫌棄了:“窗帘沒拉,對面剛起的那棟樓距離不符合高層主宅規劃標準,住戶能看的一清二楚。”
“嘿,不收錢白給他們看還不樂意?”羅家楠一抬胳膊,綳起線條分明的肌肉。
祈銘斜了他一眼,語氣不容反抗:“你是我的私人物品,謝絕展示。”
這話聽得羅家楠心神蕩漾,一勾對方的腰,貼着祈銘的耳朵問:“一起沖澡?”
“根據昨晚的表現,顯示你的髂腰肌有輕度勞損。”祈銘收手往他腰上一戳,羅家楠頓覺被戳的地方倏地一酸,呲牙咧嘴地皺了下眉,“不好好保養,日積月累,可使肌纖維變性甚至撕裂,形成瘢痕、纖維索條或粘連,變成重度勞損,到時候再想——”
“祖宗,您做早飯吧啊,我自己洗去。”
遭不住,羅家楠心說。怎麼弄這麼一媳婦,動不動在線教學,張嘴就能給他說萎了。
啊,嘴……算了,想想,想想而已,先把腰養好了再說,來日方長嘛。
—
羅家楠和呂袁橋拿回的那雙鞋,即便和案件有關也肯定不是死者的。屍體腳上有鞋,而且是四十二碼的,可那雙ECCO有四十四碼。有可能是兇手的。周師涵說白車的後備箱蓋是打開的,也許是其轉運屍體時空不出手放下。而那雙鞋,要麼是備用鞋,要麼是有些司機的習慣——上車換雙鞋,方便駕駛或者避免弄髒腳墊。
鞋上也沒檢測出死者的DNA,不過黃智偉送來的鑒證報告上寫明,鞋底沾滿了硼砂。
“硼砂?”羅家楠聽着耳熟。
拿起鑒證報告翻了翻,祈銘說:“硼砂是一種廣泛使用的化工原料,也可做中藥,抑菌治腳氣。”
“啊,那我用不着。”羅家楠說著感覺媳婦白了自己一眼,趕緊正經起來,“這硼砂都能幹什麼使啊?”
“硼砂是提取硼化合物的原料,硼化合物主要用於玻璃製造業和有色金屬焊接。”高仁接下話,看羅家楠用怪異的眼神盯着自己,包子臉微鼓,“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羅家楠笑笑:“沒想到你懂得還挺多。”
“嘿,我就不能博學點啊?”高仁不服氣,“羅家楠,我好歹是博士學歷,你以為我就知道法醫這點東西啊?”
“呦,您能把法醫這點東西都弄利落就不錯了,什麼時候你能單飛了,也給我們祈老師放放假。”羅家楠邊說邊翻摸排記錄,看到案發地周邊有座廢棄的玻璃廠時,忽然頓住聲音。
那間民房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如果這雙鞋真和命案有關,那麼鞋底沾滿硼砂,是不是因為兇手去過廢棄的玻璃廠?那裏會不會是第一案發現場?屍體上沒發現硼砂,不過玻璃廠里硼砂未必到處都是,這依然是條值得追蹤的線索。
想到這,他把本子一合,沖兩位法醫說:“你們忙啊,我先去找趟黃智偉。”
“有想法?”祈銘問。
“啊,案發現場附近有個廢棄的玻璃廠,帶上黃智偉,萬一有可疑之處省得我再打電話叫鑒證的過去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祈銘正好手頭沒要緊的事。
外頭四十度的高溫,羅家楠不想讓祈銘跟自己那破車上受罪。可轉念一想,自從呂袁橋來了之後,他跟祈銘就很少搭檔破案了,還真有點懷念一起出外勤的感覺。
反正沒閑工夫約會,一起出出外勤也挺好。就是電燈泡忒亮了點,尤其是黃智偉那日漸退後的髮際線,太陽光一晃,腦門鋥光瓦亮的。呂袁橋昨兒晚上夜班,接了半宿電話,上車就睡覺,可沒睡五分鐘楞給熱醒了。
黃智偉是熱的就差把自己扒光了,反正車裏都是男的不用避諱,乾脆給上衣脫了,拿張紙邊扇風邊跟後座上叨叨羅家楠:“羅家楠,你找老賈換輛車吧,這都要當副隊長了,配置得跟上啊。”
“呦,消息都傳到你們那去啦。”羅家楠叼着根兒沒點的煙過乾癮,這麼熱還跟車裏抽煙,他怕祈銘給他點了。
“嘿,就咱局這一寸寬的破牆,能擋住什麼秘密。”黃智偉輕嗤一聲,拉長語調:“哎呀以後見面就要喊你羅副隊了……”
羅家楠笑笑:“你們科長不馬上要退了么?你努把力,也讓我見面喊你聲黃科長唄。”
“那有那好事啊,我這資歷還得再混幾年。”黃智偉說著往前探了探身,壓低聲音,“祈老師,你聽說了么,要來個跟美國進修過的鑒證大拿到咱局當鑒證一把手。”
“沒聽說。”
祈銘對局裏的八卦一向不感興趣。反正誰當鑒證一把手也管不着他,法醫室的事兒,他說了算。而且於他所見,國內的鑒證水平和歐美髮達國家基本是差在科技層面,多進幾台高精尖儀器能解決不少問題。比如他先前給局裏捐的質譜儀,比司法鑒定中心的精度還高。
羅家楠更是不屑:“跟美國進修過算個屁啊,我們祈老師還是在美國長大的呢,吶,還有我小師弟,英國長大的,哦對,懸案組的林冬不在加拿大待過么?局裏的海歸多了去了。”
“這個真牛,誒,你聽說過‘七零七’磚窯廠案么?”
黃智偉一臉的諱莫如深,語調神秘兮兮,引得旁邊昏昏欲睡的呂袁橋也睜開了眼。羅家楠朝後視鏡看了一眼,說了聲“沒”。倒是祈銘,略略偏過頭,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反問:“你說的是新北磚窯廠那個案子吧?”
“沒錯,就那個。”黃智偉一拍大腿,“上過《警訊》的,祈老師你看過是吧。”
“嗯,”祈銘點了下頭,“廠主失蹤十餘日後家屬報警,經調查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離開了工廠,錢包、手機、車鑰匙等隨身物品都在辦公室抽屜里鎖着,警犬也沒找到遺體,後來是負責勘驗現場的一位鑒證人員發現,磚窯最新出產的一批磚質地過脆,經化驗分析其中含有燒骨殘留物,進而確定死者的屍體被扔進磚窯里燒毀了,並據此破了案,是死者的小舅子乾的,想讓他姐繼承遺產後安排自己當廠長。”
頓了頓,他的眉頭稍稍皺起:“那個技術員叫……什麼來着?”
幾十個字母組成的專業性單詞祈銘能過目不忘,唯獨記不住人名,局裏他能喊上名字的人,到目前來說還屈指可數。比如局長大人,他只記得對方姓方,至於方後面是啥,不知道。羅家楠說他的高智商屬於腦細胞有選擇性活化,記人名方面純粹是屬耗子的,撂爪就忘。
“杜海威,祈老師,你記住了啊,過段時間他可就來了。”
黃智偉說著瞄了祈銘一眼,看對方的表情,估計已經忘了杜後面的倆字是啥了。
他還真估計錯了,祈·真記不住人名·銘,連那人姓啥都沒記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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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寫日常就洪荒,哈哈哈哈~不會忘記走案子的請放心~
劇透一下,楠哥可能要有情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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