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她沒生過孩子
第二天一早,顧錦就回來了。
準確的說,是被扔回來了的。
早上換班的保鏢在門口發現了顧錦,他的上衣不見了,滿身傷痕被扔在了別墅門口。
保鏢立刻把人抬回來,隨隊一起來的言家慣用的醫生第一時間給顧錦做了檢查。
是鞭傷,刀傷,甚至還有烙鐵的傷,他被鄒牧的人抓去,只一個晚上,險些連命都沒了。
傅言算看着醫生幫他處理傷口,染紅了一層又一層的紗布,眼眸猩紅。
林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別看了,醫生說了都是皮外傷。”
傅言算捏了捏拳,說:“錦叔這麼多年,從來沒受過這種折磨。”
林曜嘆了口氣,說:“這也只能證明,鄒牧的勢力不容小覷,否則他不敢這樣挑釁你。”
傅言算冷聲說道:“做禁品生意的,能是什麼善茬?”
林曜說道:“你去看看笙笙,她早上看着顧錦被抬進來的,現在一定嚇壞了。”
傅言算才終於挪動了腳步,回了主卧。
慕笙縮在被窩裏,只露出一雙小鹿般濕漉漉的眼睛,瑟縮着說:“阿言,他流了好多血。”
傅言算點頭:“嗯,我知道。”
慕笙眨巴着眼睛看他,良久,磨磨蹭蹭的從被窩裏爬出來,鑽進了傅言算的懷裏。
她微微坐起來,雙手捧着傅言算的臉,在他唇上“吧唧”親了一口。
傅言算一怔:“做什麼?”
慕笙又親了一下,說:“阿言不開心。”
傅言算愣了:“然後呢?”
“然後我在哄你開心。”
她這樣說著,唇再次貼過來,覆在他的薄唇上。
她貼着他,輕聲說:“阿言,不要不開心。”
傅言算的喉結滾了滾,抬手扣住了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那晚的情景仍在眼前,他對她的氣息念念不忘,此刻悲痛與憤怒加劇,讓他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慕笙的心智仍停在學生時代,大約有些招架不住傅言算的攻勢。
她抬手在他胸口輕輕的推他,哼哼着叫他:“阿言……”
傅言算將她抵在床上,欺身而來,抬眼間對上慕笙澄澈的雙眸,大而有神,濕漉漉的像個無辜的小鹿。
他無端的想起那晚在昏暗的光下,被他忽視的,一閃而過的空洞絕望的眼神,心中一痛。
傅言算緩慢的起身,躺在了慕笙的身邊,深呼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慕笙小心翼翼的湊過去,伏在他胸口,問:“怎麼了?”
傅言算的手理着她的長發,緩慢而輕柔,他說:“沒事,只是在想,要對你好一點。”
慕笙甜絲絲的笑:“你現在對我很好啊。”
傅言算苦笑:“傻丫頭,這哪裏夠?”
慕笙眨眨眼,問:“那還要怎樣才算好?”
傅言算將她抱在懷中,吻了她的額頭,輕聲說:“我想,得先抓你去領結婚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住在你喜歡的房子裏,我下班回家,你跑過來抱我,撒着嬌說你想吃一碗泡麵。”
他閉了閉眼,輕聲說:“阿笙,過去那些年沒做到的,以後我們都要做到。”
他大約看到了往後的生活,輕笑一聲,說:“如果可以的話,再生個孩子,生兩個吧……”
他這樣說著,慕笙在他懷中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傅言算轉頭看她,問:“怎麼了?”
慕笙的眼睛微微睜大,她搖搖頭:“不生孩子。”
傅言算一愣:“為什麼?”
慕笙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她只固執的重複着:“不生孩子,阿言,我不能生孩子。”
傅言算皺眉看她,慕笙不像是平常相處的那副天真的模樣,她眼中帶着明顯的恐懼,眼淚逐漸積蓄着,好像想起了什麼悲痛的過往。
傅言算坐起來,問:“阿笙,你想到什麼了?嗯?”
慕笙卻拒絕了他的觸碰,她往床頭縮了縮,呢喃着:“不生孩子……我沒有孩子,我沒有……”
傅言算有點急,慕笙的狀態明顯不對了,他伸手哦去拉她:“阿笙,好了,沒事了,不生孩子,我們不要孩子!”
可慕笙已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法自拔,她抱着頭,拉扯着自己的頭髮,驚恐的尖叫着:“啊!孩子!沒有孩子!啊!”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林曜,林曜推門進來,問:“怎麼了?笙笙怎麼了?”
傅言算控制着慕笙的手,免得她傷到自己,說:“去叫醫生!”
林曜匆匆忙忙將醫生帶上來,慕笙的情況太過突然,又帶着自殘的傾向,醫生只能先給她推了一針鎮定劑。
藥效發作后,慕笙昏睡在傅言算的懷中,小臉是紙一般的蒼白,和剛才那個驚恐尖叫的精神病患者判若兩人。
傅言算將她放在床上安頓好,才和林曜走出去。
林曜皺眉問道:“你跟她說孩子的事情了?”
傅言算一怔,看向林曜:“你知道些什麼?”
他對慕笙這一次的發作毫無頭緒,根本不知道慕笙到底為什麼因為“孩子”這碼事而失控。
林曜看了他一眼,說:“之前在濱海的時候,有一次她在天上人間被老金算計了,給你打電話你在陪林安書,我去接的人,記得嗎?”
傅言算不悅的皺眉:“不用把我不在場說的這麼詳細。”
林曜看着傅言算不爽的樣子,竟覺得有幾分開心。
他笑着說:“就那次,我把笙笙帶到南橋壹號,她意識不清醒,一直在說胡話,叫你的名字啊什麼的。”
“還說了什麼?”
林曜頓了頓,說:“她說,傅言算,把孩子還給我。”
傅言算的眉心猛地一跳:“什麼意思?什麼孩子?”
林曜聳聳肩:“我哪知道?我後來問她,你們倆之間是不是有過一個孩子,我以為你沒跟我說實話,可她一口咬定說沒有,她沒生過孩子。”
傅言算皺眉說道:“她當然沒生過孩子,之前在濱海市,我從來都沒有跟她……”
他頓了頓,說:“她是個小姑娘,從來沒有過男人,怎麼可能有孩子?”
林曜點點頭:“是啊,所以我信了,她就是意識不清醒在說胡話,但是現在又是因為孩子失控,你覺得是說胡話嗎?”
傅言算和林曜都陷入了沉思,這簡直是無中生有的一件事,慕笙有過孩子?怎麼可能呢?
可如果沒有過,她為什麼三番兩次因為孩子的事情失控?
林曜咳了一聲,說:“她不是流落到天上人間過嗎?你確定,她在你之前,沒有跟別的男人……”
傅言算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廢話!”
就算之前有過分開的時候,可費城那一晚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是慕笙的第一個。
林曜揉了揉頭髮,說:“那就更想不通了。”
他拍了拍傅言算的肩膀,說:“行了,肖寒還等着你佈置任務呢,鄒牧那邊眼巴巴的等着你合作,總不能真的幫他運禁品去東南域吧?”
傅言算長嘆了一口氣,又回房間查看了一下慕笙,確定她仍在熟睡,才走向書房。
肖寒將資料遞上,說道:“總裁,這是鄒牧那邊發來的,他要將貨物從費城走山路車運到碼頭,再用游輪運到公海,改航線去東南域。”
林曜湊過去看了一遍,說:“這些渠道他自己也走得通,拉我們幹什麼?”
肖寒說道:“據說因為他去年的動作太頻繁,鄒氏的製藥公司又崛起的太突然,已經引起了相關部門的重視,他大概不大敢用自己手下的勢力去做。”
傅言算冷笑:“不止這個原因,他想拉言家下水,這一行進去了就別想輕易洗乾淨出來。”
肖寒擔憂的問:“那我們怎麼辦?”
傅言算輕笑:“他的人負責車運,我們負責游輪,按他的意思,安排一艘游輪給他用。”
傅言算看向林曜,說:“去調罪域的人在東南域的海域埋伏着,等輪船一到就扣下,貨物上繳,你的人不要吞掉。”
林曜點頭:“我知道,這點事我還是能琢磨明白的。”
他接手罪域之後,已經在儘力洗白了,這個時候可不想占這種便宜。
傅言算又說:“肖寒去調一隊人上游輪跟他們一起押送,再調一隊人跟他們一起走山路運貨,行動路線摸清楚。”
“是。”肖寒立刻就去辦了。
第二天早上,顧錦終於蘇醒。
他磨磨蹭蹭的從床上爬起來,看着自己滿身的紗布繃帶,又看着這個房間,就知道自己獲救了。
他扶着牆走出卧室,卻沒成想跟慕笙打了個照面。
顧錦愣了一下,他着實沒想到慕笙也在這裏,而且在他對慕笙做過那樣的事情之後,就再也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
慕笙也愣了,反應過來之後,歪了歪頭,問:“你疼嗎?”
顧錦一怔:“你說什麼?”
慕笙眨着漂亮的眼睛,問:“你疼嗎?昨天你流了好多血。”
顧錦張了張嘴,卻沒由來的點頭,說:“嗯,疼。”
慕笙走到他身邊,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說:“那我扶你走,你別害怕。”
慕笙扶着他下樓,耐心的說:“你要快點好起來。”
顧錦有些好奇,問:“為什麼要快點好起來?”
慕笙憂心忡忡的說:“因為阿言很難過。”
顧錦的腳步一頓,又聽慕笙說:“你流了好多血,阿言很難過,你快點好起來,他就不會難過了。”
兩人邊說邊下樓,走到客廳,顧錦一抬眼,看見傅言算正在處理工作。
傅言算立刻起身,問:“錦叔好點了嗎?還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
顧錦細細的打量着傅言算,只覺得心疼。
他一手教導養大的如親生兒子一般的男人,眼下是明顯的烏青,眸中帶着紅血絲,大約幾天沒睡好了。
他搖搖頭:“沒有不舒服了。”
傅言算說:“那就吃早飯吧,吃點東西。”
他對慕笙招手:“阿笙,過來。”
慕笙看了看傅言算,又看了看顧錦,說:“阿言,我得扶着他。”
傅言算一愣,詢問的眼神看向顧錦,顧錦扯着嘴角笑了笑,說:“我老了,確實需要人扶一扶。”
幾人往餐廳走去,落了座,慕笙又想起身去倒水,來來回回的走着。
顧錦看着她的身影,問:“她……是真的……”
傅言算點點頭:“嗯,精神有些問題,醫生目前也沒有很好的治療方法,就先這樣哄着她。”
顧錦嘆了口氣,說:“怪我,是我的錯。”
傅言算搖搖頭,安慰道:“錦叔,不是你的錯,是鄒牧的錯,我會解決的。”
顧錦問:“你有什麼打算?”
傅言算看着慕笙小跑過來的身影,說:“等鄒牧這件事解決了,我想帶她回濱海去住一段時間,那裏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也許對病情會有幫助。”
顧錦點點頭:“也好,言家的生意也無需你在這邊日日死盯着,家裏還有言隨幫你處理。”
傅言算將慕笙拉到身邊坐好,給她布了菜,說:“吃飯了,別亂跑。”
傅言算髮了話,慕笙就規規矩矩的坐着吃東西。
傅言算給她夾什麼,慕笙就吃什麼,竟一點都不挑。
顧錦笑着說:“有時候也看不出她有問題。”
傅言算苦笑了一下:“那是您還沒機會看到她失控的樣子。”
他嘆了口氣,說:“阿笙她吃過太多苦,比起現在這樣,我倒寧願她恨我。”
慕笙適時的抬頭,將盤子裏的煎蛋切了一半遞到傅言算的嘴邊,說:“阿言,給你吃。”
傅言算低頭去咬了一口,慕笙笑的眉眼彎彎,說:“我不恨你。”
傅言算一怔:“你說什麼?”
慕笙笑眯眯的答:“我喜歡你,你知道的。”
傅言算的眼眶有些酸,他抬手摸了摸慕笙的發心,說:“嗯,我知道。”
即便是神志不清的事情哄他的話,他也聽得很開心。
這些天,幾人一直住在這棟別墅,肖寒已經從言家調了不少人過來,也跟上面打過招呼,免得到時候被鄒牧反咬一口。
有言家這樣的大家族願意配合調查和整頓鄒牧這樣的人和公事,上面簡直是求之不得。
傅言算和鄒牧簽了協議,鄒牧便開始着手調貨。
除卻他手裏的,還有他的製藥公司生產的,大批量的針劑撞向從流水線中生產出來,準備投入使用。
傅言算提出去他的製藥公司和工廠參觀,被鄒牧拒絕了。
那大約是他的秘密巢穴,才不會輕易放不信任的人進去。
生產時間大約要三天,這三天傅言算這邊只能耐心的等着。
肖寒的人混進了車隊裏,準備一起押送貨物,在裝車的時候趁機掀開蓋子看了一眼,還給傅言算這邊發了照片。
是一個一個四四方方的箱子,箱子裏竟是成堆的竹筷!
可傳消息的人說,竹筷是空心的,迷你的針劑就藏在竹筷裏面,再在箱子裏填上泡沫和乾草,這就成了一個運送生活用品的車隊。
廉價加工廠將東西運往海外銷售,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林曜看着照片上的竹筷,輕聲說:“真是小看了他,這果真是個天衣無縫的計劃,怪不得上面的人查了那麼多次,沒有一次抓到證據。”
傅言算冷聲說道:“他連假死脫身這樣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還有什麼主意是他想像不到的?”
林曜感嘆着說:“這樣的人要是堂堂正正的做生意,你們言家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傅言算也不惱,竟笑了一下:“言家是幾代人沉澱下來的財富和人脈,他是投機取巧獲得的暴利,沒得比。”
林曜看了一眼照片,說:“現在只裝了兩輛車,還有三輛車要裝,我們還沒摸到他的工廠在哪裏,你打算怎麼辦?”
傅言算笑了笑:“本來也沒指望底下的人能找到工廠所在。”
林曜一愣:“你要親自去?”
傅言算點頭:“去看看,那個生產這種髒東西的工廠,到底在哪裏!”
林曜拉住他:“傅言算,要是被鄒牧的人發現了,就是死路一條!”
傅言算瞥了他一眼:“我知道,所以才計劃了這麼久。”
林曜又說:“傅言算!你要是死了,笙笙怎麼辦?”
傅言算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林曜咂咂嘴:“我也想,但是……凶多吉少啊!”
傅言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可總要查到老巢,否則扣下他這批貨物也是治標不治本,總會有源源不斷的貨運到世界各地那些混亂不堪的地方,也許下一個傷害的,就是另一個人的母親。”
他深呼吸了一口,說:“林曜,我必須要去,這是我在母親墓前發過的誓,害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林曜知道就算自己說再多也沒有意義,傅言算決定的事情,向來沒人能改變。
他看着傅言算從抽屜里拿出手槍,裝好彈夾,換了一身輕便的黑衣,起身走出書房。
傅言算打開門,腳步猛地停下。
慕笙穿着純白無瑕的睡衣,站在門口,睜着漂亮的如小鹿般的眼睛看着他。
她輕聲問:“阿言,你要去找爸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