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衛懷君
呂酋和衛琅隨即也反應了過來，齊聲喝令身後僕從門客迅疾前往黃澤邊上的樹林。
周遭的圍觀吃瓜群眾也騷動一片互相轉告：“白起兵法就在黃澤邊上的樹林裏！”
隨即不少為利所誘之人勃然心動：“三公再蠻橫，也管不住所有人，黃澤水岸狹長綿延足有百里，只繁陽地段的黃澤就有幾十里，沿岸樹林不知有多少處，不見得誰走狗屎運。去了，撿拾到一隻箱子，說不準天大的富貴就落在了自己頭上。”
“還想啥呢？走吧，權當前往黃澤浮水玩耍了！”
一時間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一鬨而散，齊奔出市門，不知情者也被裹挾跑出了市門，邊跑便問發生了何事，可卻無人回答。
不少市中肆主肆令更是停止售賣貨物匆匆關門呼朋引伴疾奔市門而出。
三公陡然意識到若要穩穩控制住局勢，不僅要把憨子掌控手中，同時也要防止瞎子亂說話。誰知抬頭再尋。適才咫尺的那瞎子金不見了，地上只剩一根盲杖，三人大驚失色不由四顧尋找：“那瞎子呢？”
“疾奔最前的，那人是他？！”三公以及繁陽縣令望着人群中一身黑衣勇猛前沖的那人，四人皆有點神情恍惚，揉揉眼，不禁詫異自問。
跑在最前那人不是瞎子又是誰呢？
平日走路全靠摸索的瞎子，竟可在擁擠的人群之中發足狂奔，還能甩掉所有要比他健碩數倍的年輕人。他是瞎子嗎？自己才是瞎子呢！
三公以及繁陽令陡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眼睜睜看見瞎子奪路跑向市門，不禁大呼：“不好，這廝可是有路子結交諸侯封君啊！”
瞎子不同於面前無權無勢不認得一個場面人物的憨傻父子，瞎子可是繁陽縣中交際廣泛的人物！一年前老衛君親臨帝乙里拜訪瞎子的事情他們還都歷歷在目啊！
望着瞎子跑得比兔子還快，趙端不由會心一笑，只知道瞎子不是一般老人，但未想到瞎子如此老當益壯。
自己實打實了解瞎子其人，是在一年多前，那日的所見所聞記憶猶新。
那是上年春三月陽光明媚的一天，聽聞衛君不遠百里親身而來向瞎子問卜，繁陽縣不管大家門閥還是小門小戶皆攜家帶口的列道迎接衛君。說來上溯百年前他們先公先祖皆是衛國臣民。
繁陽靠近衛都濮陽，自衛康叔平亂周初三監之亂被周公旦奉為衛侯開始，繁陽就是衛君的封地。
衛君，就是衛國君主。八百年前，武王克商將殷商王畿分為邶，鄘，衛三國，後來這殷商武庚造反，武王弟康叔平叛有功，被封為衛侯，盡有三國之地以監管殷商遺民。當時衛國乃是天下第一大諸侯。不過隨着周室衰落，戎狄興起，衛國也險些滅國。春秋之際幾次遷都，後來終於在帝丘濮陽安定下來，繁陽再次成為衛都近畿之地。
隨着三晉之一魏國的崛起，衛國日益衰落，進而成了魏國的附庸，衛公自貶為候，隨着國土淪喪又自貶為君。
世人皆以為，衛國會同魯，宋，陳，蔡等老牌諸侯一樣走上最終絕祀滅國的道路，誰曾想衛國就那麼的堅強殘喘着。
小小衛國的厲害之處，不僅在於未被魏國滅國延續了國祚，而且還在於秦始皇統一天下，盡滅六國，廢封建為郡縣，獨獨留存衛國，至到二世皇帝繼位衛國才被滅。
為何衛國宗廟社稷如此持久？這也是史家解不開的一個歷史謎團。
自己之所以對衛國歷史了如指掌，那是因為作為一個殷商甲骨文字研究員，通曉《史記》也是必備業務素養。
穿越后更深刻的了解到衛國苟活的不易。
到衛懷君晚年，疆土不過百里，亦不如三晉一介大夫的封國大。
因為繁陽地理位置特殊，才成為衛國最後留有的一方土地。然而隨着秦國東進，魏國再不能容忍衛君擁有繁陽這塊土地。
老而彌堅的衛懷君為延續衛國祭祀，玩起了平衡戰略，這讓魏王大為光火。
封國子民之所以如此愛戴衛君，那是因為現任衛君輕賦稅薄徭役。執義揚善為之懷。大概衛懷君的謚號，就是有此而來。
有關衛國之事，自己是從瞎子司馬季主同人交談中得聞，不過瞎子始終未曾透露過他認得衛君。
那日所見的衛君白髮蒼蒼，慈眉善目，氣度恢弘，君子之風飄逸在寬袍大袖之上。
來到瞎子屋中，老衛君一見面就是深深一揖，開門見山道：“司馬賢弟，老朽拉你下水實在迫不得已，但唯有求你，我心才安！”
當時自己就立於瞎子旁邊，眼睛亮亮的打量着這位禮賢下士史冊上被稱謂衛懷君的衛君。
瞎子和衛君舉手齊眉作揖之後，跪坐蒲席之上，衛君一臉輕鬆地向瞎子問卜：“都說司馬賢弟占卜很准，那就有請賢弟為我卜一卦，前往大梁是吉還是凶？”
自己聞言眼前一亮，頭一次曉得瞎子的姓氏，更未想到，瞎子和衛君交情莫逆，也是頭一次見到瞎子在外人面前把眼珠反轉了過來。
司馬這個姓氏，在平頭庶民中不多見。司馬自古就掌一國兵馬，子孫再破落也破落不到哪去。
瞎子的氏為司馬，想必祖上也箱單顯達，自己很好奇，他這個司馬出自哪個諸侯國。
瞎子沉吟了半天，轉頭看向自己，自己會意，隨其離去為瞎子去準備蓍草龜殼。
可是自己回來后，老衛君也已起身正向瞎子作揖告別。
瞎子神色凝重，送至門口時突然開口說道：“明知有去無回，衛兄為何還要去呢？”
衛君卻慘然嘆道：“罷了！不能因我的一己私利置數萬衛人於刀風箭雨中而不顧！大梁之行殺身成仁，也算是為子孫積點蔭德！愚兄就此別過！”
瞎子應了聲諾，接過衛君遞過來的一卷書帛，伏地哭泣，稽首大禮相送衛君離去。
衛君走了，卻給自己留下來一團謎題，瞎子到底是誰呢？因何瞎子十幾年如一日孤身一人隱沒在鄉野之間。衛君又和瞎子談了些啥呢？衛君又對瞎子有何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