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隔天一早,華都警局的物鑒室內,透明的玻璃觀察台上並排擺上了三個大小不同的木質盒子。
這是昨天華都的陳陽分局查了一個通宵找到的。
那些城市廢車擺在路邊,每天有無數人從旁邊擦身而過,但是沒有人會想到,裏面竟然藏有這種可怕的東西。
陸俊遲今天帶了喬澤過來物鑒中心,一進門,一位年輕的女法醫就站起身給他們遞上了手套口罩以及護目鏡。
這間物鑒室是密閉的,有些陰暗,裏面有強力的通風裝置,照明全靠大大小小的各式燈光,不同的燈光有不同的作用,可以照射出不同的痕迹。
陸俊遲戴上裝備,附身去看。
匣子按照存放時間被標註了一號,二號,三號,其中他們最早發現的是二號匣子。
另外兩個匣子看起來是差不多的情況,裏面盛放有白色的粉末,分別埋藏着一些女人的殘肢。
一號的匣子最大,裏面是一隻長到膝蓋的腳。二號的匣子裏是那雙手,三號的匣子,是另一隻女人的手。
三隻手,而且都是年輕女人的手,外加一隻腳,也就是說,受害人至少有兩名,可能有三名。
眼前的情況實在是令人棘手。
喬澤站在旁邊看了一會,主動拿出了筆記本,準備進行記錄。
物鑒中心的刑靜是名女法醫,光聽名字就是做刑警的料。
刑靜長了一雙鳳眼,梳了高馬尾,穿了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在一旁給給他們介紹道:“三個匣子我們已經檢驗過了,沒有留下兇手的完整指紋,盒子裏的東西,我們也已經進行了化驗。DNA並不相同,所以應該是有三位受害人,三號的匣子裏的手還非常新鮮,受害人剛剛遇害不久。”
陸俊遲端詳了一會,直起身抱臂問:“那些白色粉末是什麼?”
三個盒子裏看起來都是防腐的藥劑,但是他並不清楚具體為何物,木匣子看起來是市場上可以採購到的,那些藥劑也是調查方向之一。
刑靜簡單解釋道:“是樟腦,明礬,硼酸的混合物。”
喬澤叼着筆帽含糊不清道:“靜姐說清楚點,我記一下……”
刑靜遞給他一份報告道:“報告上都寫的明明白白的,包括具體的含量,真不用記。”
喬澤翻了翻報告,擺出個勤學好問的表情:“我是好奇,這些藥品的作用是什麼?怎麼那些殘肢放在裏面,就不會腐爛呢?”
刑靜這才解釋道:“這其中,樟腦的作用是去除異味和蛆蟲,明礬吸附油脂,抑菌和凝固蛋白作用,硼酸則是用於防腐。”
陸俊遲抓住關鍵點問:“這是一種常用配方嗎?“
刑靜點頭:“這是一種標本防腐的藥劑配比,不過沒有福爾馬林普及,也沒有□□的混合防腐劑效果好。但是這種方式更加安全,也容易獲得原料,一般人在家中就可以配製。”
陸俊遲按了按眉心,購買易得,容易配比,也就是說,很難通過藥品的渠道跟蹤到兇手。
刑靜又指了一下眼前的匣子,“從這三個匣子的配比我們可以看出,並不是一次配成,兇手是在進化的,越來越熟練,他一直在進行配方的調整。你們也可以看得出,最初的第一雙手上還有一些腐蝕的跡象,新的這一隻,卻是保存的十分完好。”
陸俊遲又問:“除去存儲藥物,我們還能夠得到什麼信息?”
“商主任出外勤去了。”刑靜拿過來另外一份檢驗報告,“他之前親自來看過,指紋,DNA,血型,傷口的形成方式,都研究過了,工具疑似是鋒利電鋸。幾位被害人都是25歲左右的女性。商主任還說……”
刑靜說到這裏抿了一下唇,好看的鳳眼看向陸俊遲,“他說被害人的血液之中有一定的獸類麻醉藥物成分,有生活反應,這些肢體部分可能是在被害人活着的時候鋸下來的,兇手把被害人固定之後,割下她們的手,腳,進行了處理,最後防腐。還有啊,麻醉的劑量不大,他懷疑受害人是半清醒狀態。”
這樣的兇手,太過殘忍。
陸俊遲又問:“肢體被切下后,受害人還有生還的可能嗎?”
刑靜搖搖頭:“這麼大創面的傷口,會造成嚴重失血,傷口感染,就算是去專業醫院,都不一定能救得下來,所以基本可以判定,受害人都已經死亡了。”
聽了他的話,陸俊遲的腦海中浮現出了詭異的景象,昏暗的房間內,簡單的台床前,一個男人身披雨衣,臉色陰鬱,把面前躺着的女子的雙手幾乎齊腕鋸下來,屋子裏滿是電鋸的嗡嗡聲,還有女人無力的痛呼聲,她發出輕微的求救,卻無人應答……
喬澤在一旁記錄著,聽了這話,也不免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恐懼,牙齒也不由自主地輕顫。
陸俊遲回頭問喬澤:“指紋血型比對過了嗎?”
喬澤道:“昨晚發過來的時候我就跑了一晚上的信息庫,沒有在庫里找到。”也就是說,指紋和血型並沒有錄入過他們的系統。
刑靜介紹完,把各種檢驗報告以及一疊照片遞給陸俊遲:“陸隊長,我們能夠提供的信息就這些了,其他的,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檢查的?”
陸俊遲遲疑了一下道:“我想申請查一下手指甲縫裏面的微物質,看看能不能幫助我們確定死者的職業。”
他們現在只能確定被害人砍下手的大體時間,所知的信息還太少,不利於確認死者的身份。
不了解那些死者,也就無法從中找出兇手對被害人的選擇方式以及殺人動機。
“微物質?!”刑靜看着陸俊遲,嘴角露出笑意,“陸隊說的這是個方法,人的指縫裏的確藏有諸多的信息,這是反覆洗手也無法洗去的。我知道這項技術,好像具體方法是進行光譜測算后,通過結果獲得信息,不過這個我們這裏現在做不了,需要送到華都警官學院的實驗室里。”
說完話刑靜拿出一張便簽記錄著:“我先記一下,等商主任回來和他商量下,一有消息就告訴你,就是要麻煩陸隊等一下了。”
陸俊遲點頭,表示理解。
華都總局的物鑒中心工作繁重,他們不僅要負責各個刑警隊的各種化驗,有時候還要配合一些分局的檢查檢測,各種的化驗和分析都需要時間。
那些痕檢員,試驗員以及法醫恨不得每天住在物鑒中心。
對於重案組的所有數據,這裏都是當作重中之重來做的,因此才能夠這麼快就出結果。
這邊的工作差不多了,陸俊遲和喬澤走了出去。
華都總局的大樓非常現代化,特別是這棟物鑒中心,一樓是儲存中心,二樓是法醫部,三樓是物證實驗室,整個大樓恆溫,恆氧,走廊里鋪設的都是大大的落地窗,通過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如今盛夏,放眼望去,一片茂盛的綠。
陸俊遲走了幾步轉過身,握着手裏的資料問喬澤:“關於這個案子,你有什麼思路?”
喬澤叉了腰直言不諱:“這個兇手是個大變態!不過也太狡猾老練了,我們查了這麼多,卻對這個兇手一無所知。”
“也不算一無所知,兇手應該是個男人,單獨行動。”陸俊遲低聲推斷下去,“兇手有購買化學物品和藥品的渠道,有一定的相關知識,應該學歷不是太低,他的工作可支配時間應該比較寬裕,有獨立辦公場所以及分屍場所……”
陸俊遲說到這裏頓住了,他輕聲開口:“可是,兇手為什麼要把那些殘肢放在車裏呢?”
這個問題目前他還無法解釋。
陸俊遲感覺自己的分析有些雜亂,憑藉這些信息,並不能夠讓他把兇手具象化。
甚至連下一步該做些什麼都無法決斷,他心中還有很多疑問和不解。
陸俊遲受過良好的現代刑偵教育,他習慣把破案流程化,程序化,一個步驟接着一個步驟,迅速,敏捷,用最有的方法快速解決問題。
但是眼下的案子和一般的案子不一樣,分析這種變態者的心理,他作為普通人並不擅長。
喬澤問:“對了……陸隊,我們隊裏的顧問有人選了嗎?”
陸俊遲搖了搖頭:“最近投遞簡歷的幾個都不太合適。”
喬澤在一旁低頭悶了一會,開口忽然道:“如果行為分析組還在就好了。”
聽了他的話,陸俊遲的臉色就微變了。
行為分析組,最早是始於美國FBI下的一個特殊部門,簡稱BSU,正是這個小組把“犯罪側寫”這個概念發揚光大。
犯罪側寫,犯罪心理畫像這種技術說來容易,其實難以操作和界定,在這方面,華夏一直被遠遠落在西方國家的後面。
在這樣的國內大環境下,華都總局倒是一直走在嘗試各種刑偵手段的前沿。
十幾年前,華都就曾把犯罪側寫引入了警界之中,對警員們進行培訓。
可惜犯罪心理並非是一項人人都能夠熟練掌握的學科,所以當時看起來收效不大。可是這樣的行為是為明日播下了一粒希望的種子。
犯罪側寫越來越普及之後,終於在華都開花結果。
八年前,一位名為於煙的犯罪心理側寫專家為華都破獲了一起數年未破的懸案,這奠定了於煙的身份和地位,被人稱作華都第一側寫師。
懸案的破獲讓華都的警方高層真正看到了犯罪心理側寫的力量,也讓他們對此越發重視。
五年前,華都總局擬以第一側寫師於煙為首,組成一個專業的行為分析組。
華都幾萬名刑警甚至是警校學生都參與了這次聲勢浩大的選拔,遞交了側寫答卷。
最終於煙從中篩選出了四個人,作為分析組的首批成員。
就在這時,於煙不幸意外身亡,一度大家以為行為分析組的成立希望渺茫。
可是譚局還是力排眾議,遵照於煙的遺願,把這個行為分析組搭建了起來。
為了讓悲劇不再重演,警方高層決定對幾位側寫師進行匿名保護,總局上下並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
行為分析組中的四名側寫師的代號為:詩人,月光,知更鳥,預言家。
小組面對華都總局以及各分局提供側寫輔助,只要你把案件的各種資料和詳細信息上傳內網平台,就會得到一份有關嫌疑人的犯罪心理畫像分析。
雖然每份報告上都會寫上:非科學實證,僅供參考。但那些側寫,卻被那些基層警員視為聖旨。
實踐證明,犯罪心理畫像並非玄學,那幾位頂級側寫師的準確率較高。
側寫的應用和推廣,有一定的積極作用,大大縮短了華都警方的破案時間,提高了破案效率。
特別是側寫師詩人,警方內部有人進行過匯總計算,他的側寫準確率高達87%,藉助他的側寫分析,華都警方屢破大案,其中不乏一些很久都抓不到兇手的懸案。
詩人這個無比神秘的側寫師也被譽為於煙的接班人,甚至有些人覺得他的才華與成就已經超過了當初的於煙。
有人說,詩人是最了解犯罪者心理,最接近罪惡之人。
這一切,直到兩年以前……
細沙爆炸案發生,行為分析組的忽然解散,詩人再未出現過。
諸多人猜測,詩人已經死亡。
這一切,讓已經對犯罪側寫形成依賴的華都警界措手不及。
一個習慣有人幫扶的人想要從新獨立行走,花費了很長時間。
但是時至今日,在遇到那些難以破解的迷題時,他們依然會想起那個神秘的組織,以及那個神話般的人。
陸俊遲接手重案組以後,屢破大案,讓破案率有所提升,但是他明顯感覺到在犯罪心理畫像這一方面有所不足,所以陸俊遲才會想到把招收顧問的事提上日程。
可這顧問的人選,卻是一直定不下來。
華都總局大樓落地窗前,晨光照射下,兩個人一時沉默不語。
隨後喬澤忽然想起了什麼:“陸隊,我想起了一個事情,你記得我們和華都警官學院犯罪學院的合作吧?”
經他一提醒,陸俊遲想了起來:“就是那個……學院老師們為我們提供案件諮詢,重案組提交犯罪記錄檔案給他們進行學術研究的合作?”
這個合作開始於一年前,雙方都簽訂了保密協議,約定了互相提供服務的內容,事實上這一年時間,重案組這邊基本是在單向輸出,並沒有去實際諮詢過。
喬澤申請嚴肅認真地點頭:“是啊,刑事犯罪學院,那是卧虎藏龍,我過去還聽過廖主任的課,他們那裏有犯罪心理的課程,也有一些側寫分析,你不妨過去問問,也許會有什麼獨到見解。”喬澤說到這裏又提醒道,“陸隊,你過去一趟,說不定還能順便物色個顧問呢。”
陸俊遲沉思片刻:“我就怕做學術的和我們這些做刑偵的之間有璧,道理講一堆,沒有實操性。不管怎樣,這是個思路,我過去問問看。”
喬澤道:“是啊,死馬當作活馬醫,如果沒有什麼幫助,不聽他們的就是了。”
陸俊遲叮囑喬澤道,“你回去以後讓他們幾個先去查詢失蹤人口記錄吧,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收穫。另外,一號點和三號點昨天都是半夜搜索的,應該沒有驚動什麼人,繼續讓刑警隊那邊設置暗哨進行盯梢,看看有沒有可疑人等接近這些車輛。”
喬澤應了一聲,往重案組的方向走去。
安排完了工作,陸俊遲就給廖主任打了個電話,廖主任正在上課,電話是他助教接的,說廖主任大約十點下課,回頭可以約在辦公樓見面。
陸俊遲看了看現在九點半,直接下樓開了車往華都警官學院趕去。
華都警官學院距離這裏有近八公里的距離,廖主任的辦公室陸俊遲之前去過幾次,是在教師辦公室的第三層。
陸俊遲在辦公樓下停好車,一路走台階上樓,手機忽然一響。
他拿起來看到是刑靜回復了他,說商卿寒同意了他的申請,會進行微量物證的分析。
陸俊遲鬆了一口氣。
他手裏拿着資料,低頭回著信息,在走廊里走得很快,眼見就要走到廖主任辦公室的門前。
忽然對面一旁的辦公室里走出了一個人影,陸俊遲的餘光看到對方是個瘦高的男人,他忙放緩了腳步,然後閃了一下身,想要避讓。
走廊很寬,足夠八個人並排通過,如果是一般人,肯定相安無事,就算是反應慢點,估計也就是個擦肩而過。
可是陸俊遲往他的右側一閃身,那人竟然也往自己的左側一躲,幾乎是照着他的方向撞過去的。
隨後,男人直接絆在了他的身上,眼看還要往前摔,陸俊遲無奈鬆了手裏的資料,伸手抱了他一下,那人就結結實實一頭栽在他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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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感好嗎?陸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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