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年輕
白若沉坐在庭院裏,和小記待在一起,他一會兒抬頭看天上的月亮和星星,一會兒低頭看身邊的狗。
“好久了,我們在一起十一個年頭了,轉眼你已經如此蒼老,我也不再年輕,人過了十八芳華后就會老得很快,很快就要入土了,倘若我死在前面你能不能為我守墳兩年,我是一個怕寂寞的人,如果你先去了我也會給你守墳一年,我們約定好了。”白若沉抬起手和小記擊掌約定。
“小記啊小記,你不找個伴也沒有孩子,也是你們狗是沒有伴的,不像人。”深情不壽,有些人就是這樣太執着於感情,他也一樣,太執着於等待,也許那個人真的不復存在,但他還是在等,因為他跟他約好了,約好了要等他一輩子就會等他一輩子。
小記舔了舔他的手,它有伴啊,他就是它的伴,它汪一聲,他也回應一聲汪,像父親說的那樣,他會像母親一樣汪一聲回應它。
“有事嗎?”覃家耀來了很久也不出聲,白若沉想如果自己不先開口他可能要猶豫到天明也不好意思說。
覃家耀上前來,一臉尷尬的笑道,“樓主,那個那個,小生的事情怎麼樣了?”
白若沉一時又給忘記了,“什麼事?”
覃家耀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就是麻煩樓主去拜託丞相大人的事,樓主你看已經過了四天。”兩天不是幾天,四天應該算是幾天了吧,樓主答應過幾天就會幫他向丞相討個人情推薦自己,現在看樓主的樣子肯定又給忘了。
白若沉想起來了,“哦,那件事啊,我跟丞相提過了,後天丞相才能給我結果。”白若沉壓根就忘了,到丞相府他只記得李凡憂的事,忙着指責李德,忘了跟他討個人情,作為一樓之主的他不能失信於手下,所以只能先騙覃家耀,等明天再去跟李德那個老不死的討個人情要個芝麻小官來給覃家耀噹噹。
“真的啊,樓主,是真的嗎!”覃家耀很激動緊握白若沉的雙手。
白若沉提高聲音,“當然是真的了,樓主還能騙你不成,再過兩天你就可以騎馬上任,以後前途無量做大做強了可不要忘了樓主我哦!”
覃家耀彷彿看到了自己無量的前程,他要做官了,要做官了,他都笑傻了,“真的啊,樓主!”
“當然是真的了,樓主什麼時候騙過你。對了,要不要給你準備一匹馬,到時候讓你騎馬上任!”白若沉想得很周到。
“不不不,還是不用了,不麻煩樓主了。”做人要低調要低調,覃家耀要做一個清廉低調的好官。
“我寫了關於做官的十大注意事項,等明兒送給你,它定能助你步步高升,相信樓主的准沒錯!”
覃家耀向白若沉深深一鞠躬,“小生定不忘樓主的大恩大德!”
“不用不用,我們誰跟誰啊!”
“小生還有筆賬沒對好先回去對賬了,樓主慢慢乘涼,小生不打擾了,不打擾了。”傻呵呵的,覃家耀笑着跑回去樂去了,看他那個傻樣,白若沉肯定以後他要吃很多苦頭,官場不是那麼好混的。
“你向李德給他要了一個芝麻小官?”韓江坐了下來,坐到他身邊。
“丞相雖然還不是權傾朝野但還是有能力為本樓主推薦一個人,一個小官他應該不會吝嗇。”白若沉看着夜空,“你想要當大官丞相恐怕幫不了你。”韓江想要重振家族,白若沉一直都知道,但他不希望韓江混官場,官場遠遠要比江湖複雜,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伴君如伴虎,只有手握權利還懂得制衡的人才能走到最後才能笑到最後,貪官不能沒有,如果沒有貪官,皇帝拿什麼來壓制那些自以為清廉重臣。
“我。”韓江在他面前無法否認,為了振興家族韓江一定要進入官場,但不會靠丞相的關係,他和丞相李德有不共戴天之仇,豈會去抱李德的大腿!
“白仁告老還鄉了,禮部尚書一職目前還空着,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如果白若沉向唐昭推薦韓江擔任禮部尚書一職,看在聽風樓幫忙扳倒白家的情分上,再加上一點誘惑,白若沉想唐昭應該會賣自己這個面子。
他要推薦自己去做禮部尚書,韓江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他,白若沉皺起眉頭,“怎麼,禮部尚書還看不上,難道你想當太尉做丞相?”
他是認真的,還是只是在考驗自己的忠誠?韓江看不懂他,聽風樓已經不需要自己了嗎,他推薦自己當禮部尚書是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樓主開這種玩笑,我會當真的。”韓江猜測他只是在考驗自己。
“我沒有開玩笑。”白若沉說得很認真,“這是一個機會,你好好考慮,三天之後給我答案,一旦做出選擇就再也沒機會了,即使將來你在官場混不下去了又一度被到貶塞外或者淪為乞丐或上了斷頭台,我白若沉會見死不救!”白若沉必須提醒韓江,聽風樓不要回頭馬,離開了便恩斷義絕。
看他嚴肅的模樣不像是在說笑,進入官場重振家族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身為韓家公子的責任,可是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面前自己卻猶豫了,為什麼要猶豫,是因為還沒有報答他的恩情,還是因為自己捨不得離開聽風樓,聽風樓二樓主遠遠高於尚書,但聽風樓在江湖尚書在朝。
“你別急着回答,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考慮好了再開口。人生的路又長又苦,你只能自己一個人走。”韓江要走的路自己也不能作陪,自己只是他人生路上遇到的一個朋友。但白若沉真的不想韓江離開聽風樓,所以才說了,“你是我最信任最能倚重的人。”
韓江低着頭不知道該如何選擇,“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信任我。
“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白若沉也累了,和一瘸一拐的小記穿過庭院。
獨立中宵,夜風微涼,韓江轉頭看見梅舟站在走廊上,韓江看了他幾眼也就走開了,梅舟靠在柱子上,他沒有聽錯,白若沉最信任的人是韓江,這次不是聽樓里的人說的是聽白若沉自己親口說的,白若沉最信任的人是後來居上的韓江不是他梅舟,不是認識了八年的梅舟他,無限悲涼被夜風吹過心底,涼涼的,梅舟苦笑着看着庭院裏的一切。
第二天白若沉又拿了一壇梅花三度去丞相府拜訪,請李德賣一個面子,給覃家耀要一個戶部小吏的職位,李德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答應得這麼爽快,會不會又在打什麼算盤,白若沉倒要看看他打什麼主意。要了芝麻小官,白若沉本想走了,可是文仙茹請他到自己的院子裏坐會兒,他只好去了。
院子裏的海棠花謝了,但樹枝上還殘留有幾朵、紅色的、藏在綠葉中,不注意不會發現。白若沉坐在亭子裏喝了水,大大方方地打量這個丞相夫人文仙茹,文仙茹是大家閨秀端莊典雅、賢惠持家,但這種女人男人很快就厭倦了,男人嘛,喜新厭舊是本性,即使她保養得再好也於事無補,這世道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庸品,“上窮碧落下黃泉”的下句不是“定不相負”而是“兩處茫茫皆不見”。看文仙茹清心寡欲的模樣,好像已經放下了,痛了就會放下,再說已經四十多歲的女人了哪裏還會計較年少時的誓言。
“不知夫人叫若沉前來有何吩咐?”白若沉不是不敢怠慢這個丞相夫人,只是出自晚輩對長輩的禮儀才敬重她。
文仙茹溫婉一笑,“本夫人哪敢有事吩咐白樓主這個府上貴客,只是閑來無事,聽聞白樓主今日到訪,所以便請白樓主來小院子說些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