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這一年的秋天濕潤多雨,細密的雨絲如銀線一般從早上開始,纏纏綿綿下了一上午,天空陰沉沉的,壓抑地讓人透不過氣來。中午短暫的午休過後,水星第一醫院門診區11樓東側,“信息素放射科(7)室”內,方傾沏了一杯熱燙的綠茶,端坐在診療桌前,等待下午將要接待的第一個患者。

這是方傾正式行醫的第五年,雖然他還不到17歲,但比初入行的專科實習生們經驗豐富的多,因為他是外界普遍戲稱的“醫院太子”,醫療界第一把交椅、正高級別全科主任醫師方勻的獨生子,正所謂附加光環閃耀無比,又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但實際上這醫院內部,上到年屆七十的專家教授、主治醫師、住院醫生,下到專科大夫、護士、看護工、病房的雜工等人都知道,這平時帶着眼鏡沉默不語的孩子,其實就是個專業打雜的,哪裏缺人把他塞哪裏,特別好用。

方傾從不會走時就在醫院病床上爬着玩,等待因為手術幾天不見人影的爸爸,方勻忙時脫不開手,又想跟孩子多待會兒,便會抱着他去各科病床前巡診、去跟各種老頭子開冗長的專題研討會。等方傾會走了,七八歲時便出入診療室,在一邊旁聽,十一二歲時則在大型手術室內,主刀醫生的旁邊,踮起腳尖遞刀、遞剪,清理檯面,做一個稱職的助手。

有時在家庭餐桌上,方傾會把自己在哪一科哪一室參與到的某個患者案例講給父親聽,發表自己對診療方法不同的意見,方勻則把盤子裏的雞或者是魚當成患者身體,拿着刀和叉給年幼的兒子比劃:

“你說的那種情況不可能發生,Alpha再生能力強,動脈瘤切除手術后,一年內複查又發現的情況也有可能,你看這一點,”方勻把叉指到盤中魚的鰓部位,“這部分本是廢物積聚的地方,若再次觸發病症,就會再長出增生型動脈瘤。”

“不,這是漏診,”方傾用刀撥開方勻的叉,將魚的頭部撥開,“上次血管造影未檢查清楚,如果是我的話,會把這部分,還有這裏,全部翻一遍,預防再生的可能。”

“你臨床經驗太少了,還不懂Alpha的身體!”

“你太固執己見了,不相信現代科學技術!”

青羚看着盤子裏被那父子戳個稀碎的魚生氣道:“都給我閉嘴,還吃不吃了?!”

倆人爭論的次數多了,方傾被方勻發配到門診部去,近距離接觸奇難雜症,解決民生疾苦。

白色窗帘隨着夾着雨的風,抖開了一角,等待在病房外、排着隊的人,偷偷地向裏面窺視那年輕的醫生。

“看起來好小啊。”

“是啊,那麼一點大,也能出診嗎?”

方傾低着頭碼好厚厚的病曆本,將銀色鋼筆的墨水灌滿,心中腹誹道:“看不起誰啊,老子目前治癒率超過三屆畢業生好嗎?”

雖是這麼想的,卻還是拉開抽屜,拿出父親方勻淘汰多年的老式眼鏡,架到了眼睛上。

斜對面與他共用診療室的佟醫生看到他又戴上眼鏡裝大人,忍不住笑道:“哎呀,可惜今天天氣不好,不然陽光一照,鏡片下精光一閃,你看着能有20歲呢!”

切,20歲也沒多大。

門被來人輕輕敲了幾下,方傾喊道:“進來吧。”

一個年輕的Omega男士坐到了方傾的對面,把病曆本遞給方傾。

方傾翻閱一遍,只見病曆本上寫着:倪靜,男,Omega,今年22歲,已婚一年,主訴:信息素紊亂,高燒不退,身體不耐受,想做Alpha信息素剝離手術。

方傾在厚厚的鏡片下眼睛一掃對方,只見那男士立刻慌亂地撇過頭,面帶憂愁。

方傾在電腦里輸入對方的名字,患者的就診信息全水星聯網,不一會兒,倪靜的資料就全調了出來,方傾查到,他在善峰島、曼丹島、半奇島的醫院都問過這病,時間從半年前開始。

“第一次發作嗎?”方傾問道。

“是的。”

“癥狀是?”

“就……總出汗,睡不着覺,心慌……心情不好,”倪靜的眼睛四處瞟着,像是在回憶什麼,“反正挺難受的。”

“嗯,去準備一下吧,三點做手術。”方傾在電腦上輸入幾行字,打印機嗞嗞吐着一張又一張“手術須知”。

“……啊?不用再看看嗎?”倪靜愣怔住了,問道。

“不用,你這也是頑疾了,得趕緊治,”方傾抬頭看他,“愣着做什麼,去啊!”

倪靜被他突然一吼,嚇得一蹦,連忙站了起來,拿着病曆本和單子走出診療室,懵懵懂懂地被女護士摻住:“噢,做術前準備啊,跟我來吧。”

佟醫生等患者出去后,吃驚地說:“小方醫生,不是吧,你真要給他做手術,這人可是常客了,梁醫生和吳醫生都接診過。”

“嗯,他不是要切腺體么,我這次給他去個乾淨。”方傾按了按桌上的綠色按鈕,外面的叫號顯示屏開始滾動,第二位患者走了進來。

等方傾桌上的茶喝完,已經送走了五位患者。第七診療室的專職引診護士開門慌張地走了進來:“方醫生,那位三點要做手術的倪先生一會兒說他心跳的過快,一會兒說他要打電話,還不肯穿手術服……”

“沒事,讓他折騰,把手術室空調開大一些。”

兩點五十分,方傾身着藍色手術衣,頭戴帽子,從消毒器械房內挑了兩個外形最大的手術刀,步履匆匆地進了手術室,是時,倪靜正在一遍遍翻看手機。

“先生,您得把手機交給我,我需要給您做術前消毒……”

“別吵我!”

“先生……”

方傾揮了揮手,對那護士道:“不用消毒,你走吧。”

護士們愣在原地,緩慢地讓出位置,驚疑不定地看着方傾。

倪靜見方傾磨刀霍霍地走向自己,慌忙把手機扣在床上,一手擋着自己的后脖頸,另一手推開他,呈防禦姿勢:“哎,你這不專業吧,不是得讓伴侶Alpha簽字嗎?你真要給我做?”

“那一步省了,現在不用簽字,我直接就能給你切了,來吧。”方傾再一步靠近他,手術刀刃薄而輕,閃爍着微光。

室內空調開得很大,溫度極低,倪靜連凍帶嚇,渾身發抖,看着方傾白色口罩上方的眼睛,忍不住叫道:“我不做了,我、我開玩笑的……”

“倪靜!倪靜!”門外咣咣咚咚的腳步聲傳來,伴隨着Alpha焦急的呼喊,“你在哪裏?!”

“你等的人來了,”方傾對倪靜道,“要不做戲做全套?”

等那Alpha在走廊足足喊了十分鐘,方傾才慢悠悠地推門走了出去,將那Alpha推到一邊:“別喊了,他在裏面了。”

“你,”那Alpha上下掃視他,見他穿着打扮是個醫生,便瞪着眼睛問道,“他真的切了?”

“切了。”方傾回答道。

“操!”那Alpha憤怒地跺了一腳,恨恨地說,“作來作去總算完了,媽的,切了就切了,老子再找更好的!”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甚至沒有推開門,去看看那“術后”的Omega愛人。

方傾推開手術室門,見倪靜正捂着嘴坐在那裏流淚,他嘆了口氣,走到倪靜身旁,拍了拍對方肩膀。

“他真的不愛我了……真的變心了,就算我用什麼威脅他,他都不在乎了……”倪靜靠在方傾身上痛哭不停。

能反覆用“切掉腺體”來脅迫對方的婚姻,又能將就到幾時呢?方傾忍不住對着天花板翻白眼,他寧願到兒童門診部被緊張的孩子家屬責問或是毆打,也不想在信息素科見這人間疾苦。

熬到晚上下班時,方傾長長地伸了個攔腰,疲憊地左右晃動腦袋。

“累吧?”佟醫生笑道,“聽護士說那位倪先生道歉了,說再也不來‘浪費醫療資源’了,哈哈,方醫生趕跑了一個非常麻煩的病人呢。”

“唉,別的還好說,就這科的問診過程,跟判案似的,這一下午坐在這裏,三個Omega說要切掉腺體,把自己Alpha的信息素清除乾淨,說的那個凄慘絕倫,等我像個情感專家似的附和他們,貶低他們的Alpha吧,又一個個開始護着了,說自己的Alpha很辛苦,賺錢不容易,犯錯也正常,要包容和體諒……搞什麼鬼。”方傾把白大褂脫了掛到衣櫃裏換上便裝,剛把鞋踢了要換時,接到Omega爸爸青羚發來的手機短訊。

“早點回來,帶你去買衣服!明天參加Alpha孔雀旗頒獎儀式!【開心】”

方傾看着手機里跳動的“開心”小人兒,彷彿已經看到了自稱時尚界寵兒的父親是怎麼在名品店裏像擺弄娃娃一樣打扮自己,他立刻脫掉外套,又把白大褂換上,對佟醫生說:“您一會兒是什麼手術啊?我去給您打下手吧。”

“只有一個小手術,頸部植皮與修復,不到1小時就結束了……”

“我去我去,我縫皮最拿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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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者們之我的Omega不讓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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