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家庶子

尹家庶子

尹璁怕自己被乾德帝的護衛追上,懷裏的芋子掉了一路也不敢停下來撿。他用輕功飛了一段距離,見後面沒人追他,他才慢下來,拍着自己的胸口不停地慶幸,幸好有那隻投懷送抱的大肥啾救了他一命。

只是原本就不多的芋子,掉了一路也所剩不多了,尹璁一邊惋惜着一邊跳回自己住的院子,進去就囔囔道:“小包子,快出來,烤東西吃了。”

他院子裏那個小太監聞聲連忙從屋子裏跑了出來,見他一身狼狽的,就大呼小叫起來:“我的祖宗誒,您這是去了哪裏,這麼晚才回來?”

尹璁將懷裏的芋子往地上一放,拾了些柴原地生火。這個院子地方偏僻,燒火也不會有人發現。

他熟練地往火堆里丟着柴,見小包子圍着他問東問西的,讓他想起剛才御花園的事,又是一陣后怕,心煩意亂地對小包子說:“沒事,就是路上看了一場戲,耽誤了點時間,你快點幫我生火,小心一會我不給你吃啊。”

小包子也餓了大半天了,聞言急忙積極地幫尹璁燒火。主僕兩人一陣忙活,把自己弄得灰頭灰臉的,終於烤好幾隻芋子,他們倆吃了幾個,尹璁把剩下來的裝起來,讓小包子把火熄滅,不等小包子問他要去哪裏,提起輕功又消失在了屋頂上。

尹璁要把剩下的芋子拿去給冷宮裏的娘娘。冷宮就是長寧宮,裏面住着先帝的棄妃庄氏,因為沒了唯一的兒子變得瘋瘋癲癲的,被關在這裏二十幾年。後來見了尹璁才正常一些,可能是把尹璁當成了自己的兒子看待,見尹璁經常飢一頓飽一頓的,還省下食物給他吃。尹璁念着庄妃的一飯之恩,隔三差五就過去看看她。

他們兩人一個見不到娘,一個沒了兒子,湊在一起有種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感覺。

尹璁翻進庄妃的院子,裏面黑燈瞎火的,好在月光皎潔,尹璁得以看清門路。他敲了敲庄妃的房門,沒有響應,想着庄妃應該是睡了,就把芋子放在門口。

他轉身走出院子,看到天上又大又圓的月亮,想起今天又是十五了,算了算他已經在宮裏數了十幾次十五的月亮,也不知道還要再數幾次,才能離開這座深宮。他有點想娘親了,也不知道她在尹府過得好不好,父親在他進宮後有沒有履行承諾給娘親請大夫看病。

承光殿裏,沐浴更衣過的乾德帝揮退殿裏伺候的宮人,坐到正上方的榻上,屈起手指在矮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

一個黑衣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畢恭畢敬地跪在正殿的地毯上。

乾德帝百無聊賴地問道:“如何,查到了什麼?”

黑衣人應道:“啟稟陛下,屬下跟着那少年一路到了長寧宮,發現他乃是尹昭儀娘家送進來的公子。”

聽到尹家,乾德帝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隨後又很好的掩去了。

“哦?尹昭儀娘家為何將一個少年送進宮,還讓他住到了長寧宮那邊,朕卻沒有耳聞?”

黑衣人如實稟告道:“那少年人本是尹家家主跟其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庶子,因生得幾分顏色,尹昭儀便讓他進宮,本是想送到陛下面前邀寵的,卻被貴妃娘娘攔下,發配去了長寧宮,至今已有一年有餘。”

聽到這話,乾德帝冷冷一笑:“好一個尹家,姑母進宮還不夠,還要把侄子也送進來,真當朕是前朝昏君,想要姑侄共侍一夫嗎?”

黑衣人不敢出聲,只當自己是個隱形人,皇帝的秘事他們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長。

乾德帝本來還對夜色中那個少年有幾分興趣,一聽說他是尹家的人後,那點興趣很快就被厭惡取代了。乾德帝私下裏是極不喜尹家的,只因他的養母,先帝繼后尹氏是個貪婪的女人。他生母去得早,嬌媚的尹氏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蠱惑得先帝將他過繼給她,先帝晚年的時候,又忽悠先帝立她為後。

先帝駕崩后,為了鞏固尹家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尹氏仗着自己是皇太后,乾德帝的養母,又將侄女指配給乾德帝,還妄想讓自己侄女當後宮之主,將來好讓尹氏的血脈繼承大統,簡直貪得無厭。好在乾德帝不是被她拿捏的傀儡皇帝,以皇後為他生下嫡長子,也無過失為由,拒絕了她改立自己侄女做皇后的建議,只給了一個昭儀的位份,不冷不淡地放在後宮養着,至今都沒為乾德帝生下一兒半女。

尹家眼看着尹昭儀就要人老珠黃,還不得寵,就擅自揣測聖心,以為乾德帝是斷袖,火急火燎地送了個漂亮的庶子進宮,這讓乾德帝越想越火大,大到要除之而後快的地步。

只是乾德帝到底沒找到抄掉尹家的理由,他雖厭惡尹太后,但在世人眼裏,尹太后終究是他的養母,尹家也算是開國功臣,如今雖無功勞苦勞,但也沒有過失。貿然抄了尹家,會讓世人覺得他乾德帝蕭令是個忘恩負義的主,若有人存心要反,也就給他們留了造反的理由。

乾德帝手裏把玩着茶盞,眉頭緊鎖,似在沉思。

黑衣人突然想起來自己懷裏還揣着他剛才在少年經過的路上撿到的東西,連忙呈上。

乾德帝看着眼前幾個黑不溜秋的芋子,不解地抬了抬眉:“這是哪裏來的?”

黑衣人回答道:“這是屬下在追蹤那個少年時撿到的,似乎是那個少年的東西。”

乾德帝已經許久沒見過這玩意兒了,早年他率兵打仗的時候在軍營里還吃過,但做了皇帝之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這種地里剛挖出來的雜糧已經很少見了。

他拿起一隻仔細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又問:“他拿着這些東西作甚,你可有查到?”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才回復道:“這是他拿來吃的,屬下跟着他回到他的住處,見他跟他的小太監兩人在院子裏生了火烤來吃,暫時沒發現有什麼別的用處。不過他後來倒是拿了一些去了冷宮,貌似是給冷宮裏的娘娘吃。”

乾德帝被這個回復給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真的覺得可笑,黑衣人也不敢看也不敢問,只能靜靜地等他笑完,再聽他差遣。

蕭令將黑乎乎的芋子丟回去,拍拍手問道:“尹家私下裏貪了那麼多錢財,兒子在宮中居然淪落到挖芋子充饑,尹家這打得什麼主意,是想以此引起朕的注意嗎?”

他雖然是這麼說的,但下意識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那個少年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在沒發覺自己影衛的情況下,為何還要惺惺作態地去給庄妃送食物。

蕭令不認為那個少年厲害到能發覺他影衛的存在,他的影衛都是他一手提拔,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銳,縱使那個少年身手不錯,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罷了。

但不得不承認,尹家送進來的這個少年確實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乾德帝也不知道自己出於哪種心態,吩咐影衛繼續暗中觀察他。

尹璁昨夜吃飽了芋子,睡了一個好覺,還夢到了自己的娘親,夢裏的娘親比他進宮前看起來要精神多了,還學主母院子裏愛美的丫鬟扎了好看的辮子,穿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年輕了好多歲。尹璁見到她高興極了,問她是不是父親幫她找大夫把舊疾看好了,娘親卻微笑着搖搖頭,說她要去很遠的地方看病,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尹璁信了娘親在夢裏跟他說的話,以為娘親真的被父親送去名醫那裏看病了,醒來時嘴角都還含着笑,一早就心情很好地出門,去隔壁胡美人院子裏覓食了。

胡美人雖然也不受寵,但她畢竟是乾德帝御封的正四品妃子,每個月領固定俸祿,沐貴妃見她成不了氣候,也沒刁難她,她日子過得比鄰居的尹璁好多了,每天好吃好喝的。

尹璁可是胡美人院子的常客了,為了避嫌,他沒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去的,一進去就循着味兒摸索到了小廚房,裏面胡美人的貼身宮女正從蒸籠里端出一盤子板栗糕,轉身就跟嗅着鼻子進來的尹璁打了個照面。

宮女差點被他嚇得把手裏的板栗糕給摔了,還是尹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沒皮沒臉地嘻笑道:“翠兒姐姐小心,別把吃的給灑了。”

叫翠兒的宮女見是他,也不跟他客氣,朝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公子又來蹭吃蹭喝吶?”

可憐尹璁在後宮也算是個主子,卻混到這種田地,連個小小的宮女都敢沒大沒小地跟他說話,尹璁也不惱,憨憨地跟翠兒撒着嬌,哄得翠兒給了他幾塊糕點。

胡美人見了,也忍不住笑他,終究還是心疼他,怕他吃東西噎着,還讓翠兒給他倒茶。

尹璁吃了個半飽,見胡美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尹璁吃人嘴短,知道自己又到了給胡美人充當樹洞的時間,就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來。

果然,胡美人跟他八卦道:“璁兒弟弟,你可知昨夜御花園發生了什麼事?”

尹璁心說我當然知道啦,我還在現場目擊了全程,但是見胡美人傾訴欲爆棚的樣子,他就裝作不知道,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胡美人眉飛色舞地說:“昨夜永泰殿那個楊充容在御花園碰瓷了皇上的御駕,被皇上罰走了一夜御花園到永泰殿的路,今早就召了太醫過去,聽說接下來一段時間都要靜養呢,就相當於是禁足了。哎呀,我越想越是解氣,那丫頭以為娘家有點勢力就能在後宮橫着走,結果還不是在皇上面前碰了壁。按我說她出門之前就要找鏡子照照自己長什麼樣,後宮美人這麼多,她哪來的自信覺得皇上會看上她?”

然後她話題一轉,轉到了尹璁身上,她美眸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揶揄尹璁道:“不過要是換做弟弟你去碰瓷皇上的御駕,說不定皇上真的會看上你,把你帶回寢宮寵幸哦。”

吃瓜突然吃到自己身上,尹璁不禁打了顫,連忙擺手說:“不了不了,美人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只想在後宮混吃等死。”

胡美人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啊!但凡有點野心,都不至於待在這個鬼地方,吃都吃不飽,白長了張這麼好看的臉!”

說著她將目光放到尹璁臉上,尹璁有一副好皮相,雖然因為年紀尚小,五官還沒長開,但已經有了美人的影子。這個美不是女子的陰柔美,也不是男子的俊美,而是介於兩者之間,又超於二者之外的美,若是再長些年歲,放在外面定是到處禍害芳心的角色。現在尹璁還沒長成,五官還有些稚嫩,看起來一派天真可愛,很是刺激人的佔有欲和保護欲。

即使是男子,恐怕也難以抵抗他的美貌,不知正直壯年,強悍霸道的乾德帝見了他,會不會也生出佔有他的心思。

尹璁怕胡美人繼續拿讓他去乾德帝跟前獻媚的話打趣他,吃飽后就逃也似地離開了胡美人的院子。回到自己院子門前,他看到門口鬼鬼祟祟地站了個人,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尹府的老僕。

自尹璁進宮,尹府就沒聯繫過他,今日突然看到相熟的僕人,尹璁下意識就以為是娘親委託而來的。

也不知道他娘親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他。尹璁這樣想着,就加快腳步幾下走到那人身後,元氣十足地喊了一聲:“壽叔!”

壽叔聽到他的聲音,連忙回頭,滄桑的臉在見到他后,露出個牽強的笑容,激動地對他說:“少爺,壽叔終於見到你了。”

尹璁牽起他的手,像小時候那樣跟他撒嬌道:“我也好久沒見過壽叔,可想你上街給我帶的糖葫蘆呢。”

壽叔嘴唇動了又動,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的樣子,最後只得細細打量他,心疼道:“少爺,一年多不見,您瘦了不少,怕是在宮裏受了不少委屈吧?”

也是,像尹昭儀那樣都要靠娘家送東西進宮才能在宮裏安身,少爺進宮這麼久,也不見老爺給他捎過點什麼,少爺在宮裏沒錢打賞宮人,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吧。

尹璁不願讓壽叔擔心,回去再跟他娘親說起,讓他娘親也跟着擔心,就嬉皮笑臉地跟壽叔說:“哪有,我明明是抽條了,您看,我比您又高了不少。”

壽叔想起少爺離家時不過跟自己一樣高,現在他看少爺,都得稍微抬着眼了,不過少爺長得還不夠,像他這個年紀,應該再長高點才是。像主母生的那幾個少爺,十七八歲的時候都比少爺現在高了不少。

果然少爺在宮裏過的生活也不怎麼樣啊,壽叔想到這個就一陣心酸,少爺的娘到最後都惦記着少爺在宮裏過得好不好,他回去要怎麼跟她說呢?

尹璁怕壽叔站得累,就想讓小包子把門打開,請壽叔進屋坐着敘舊,壽叔卻推辭道:“不用麻煩了少爺,我就是來看看您,跟您說幾句話,一會就要走了。”

聽到壽叔說一會就要走,尹璁心生不舍,想起來問:“今天您怎麼進宮來了,皇宮戒備森嚴,您進來時沒被刁難吧?”

壽叔解釋說:“我是跟着老爺派進宮給昭儀娘娘送東西的人馬進來的,趁現在總管在跟昭儀娘娘說話,才一路打聽來您這裏,等會就要回去了。”

也就是說,留給他們倆說話的時間有限,尹璁就長話短說,關心完壽叔之後,就問起自己的娘親來。

提到尹璁的娘,壽叔滄桑的眼睛就蒙了一層淚水,尹璁心裏一突,隱隱約約有不好的預感,連問話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壽叔情緒崩潰,更加說不清楚了。

壽叔抬起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又抬起頭,盡量讓自己說話時不那麼哽咽,對尹璁說:“您的娘親,幾個月前……舊病複發,沒熬過來,已經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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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號cp粉胡美人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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