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看完演出的當天訾落總算有了空閑的時間,通過導航帶着江遇去吃了廈門的美食。假期的街上人滿為患,每一家店門門口都要排很久的隊,江遇喝着奶茶,睜着一雙眼睛左看右看。
他從小就沒怎麼離開過漳城,這一年又實在太忙,連逛街都不曾有過,這兩天算是訾落帶着他補回來了。
訾落已經要離開廈門去下一站,他提前幫江遇買好了回去的車票,江遇拿在手裏看了看,十個小時的高鐵票,這是最早到達漳城的一班車。
他沒說話,訾落看着他,聲音很輕:“累的話就請假歇一歇,不做了也可以,別讓自己那麼辛苦。”
陽光透過玻璃折射進來,江遇半張臉露在陽光下,他笑了笑:“放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這一回去,兩個人下次的見面已經是快要開學的時候了。
江遇穿着工作服看着幾個學生在寫作業,手機開了靜音,沒看見訾落髮來的消息。等他把作業檢查完交上去之後看了眼時間,下一個班馬上又要開始輔導了。
他揉了揉酸疼的脖頸,推門離開了教室走到走廊處,拐了個彎聽見了身後的一聲:“——江老師。”
江遇一愣,轉頭看見訾落拉着行李箱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位置。
身邊還有小孩子跑來跑去,大部分小孩對他印象最深,非常喜歡他,有個小男生拉了拉他的衣擺,張開手,手掌心裏放了一顆奶糖。
江遇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說了聲謝謝。接着他把糖剝開,喂進了訾落的口中。
“又不提前跟我說。”
訾落笑着看他:“冤枉,我說了,但估計是江老師太忙沒看見。”
江遇掏出手機,果然看見了幾個小時前訾落髮的消息。
“我可能還要兩個小時左右才能走。”江遇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你要不去前台等等我?”
訾落把行李箱放好又原路返回,跟着他一起上了節課,輔導的時候一個人能管一整個班。
其他幾個輔導老師以為他是新來的,對於他的能力瞠目結舌,個個都笑道以後能輕鬆些了,卻聽見江遇說只是等他順便幫個忙,惋惜之餘便各忙各的去了。
回去時江遇幫他拉着行李箱,去路邊隨隨便便吃了點飯,手機響了一聲,他看了眼,笑道:“季望天天都問我你有沒有回來,邀請我們去他家吃飯。”
訾落抬頭:“嗯?”
江遇回了消息後放下手機:“考上一中了。”
“啊。”訾落說,“那是你的功勞啊。”
江遇挑眉:“他喜歡你啊,而且去年你也幫了他不少。”
手機連連響了好幾聲,季望得知訾落回來后激動地直發表情包,江遇看了眼,問訾落:“什麼時候去?”
“都行。”
幾天後的倆人來到了季望家裏,大別墅依舊空空蕩蕩,只有阿姨一個人前院後院來回跑在打掃衛生。
“你們來啦!”說話聲伴隨着下樓聲,季望步伐很快,笑得特開心,“訾落哥好久不見!”
訾落笑着說:“恭喜你考上一中。”
“嘻。”季望早就換好了衣服,這會兒要去換鞋,“走吧,你們想吃什麼?”
江遇沒動:“別那麼麻煩,在家隨便弄點吃就行。”
“那怎麼行?”
“聽話,就在家裏吃。”江遇拉住他,“外面太熱了,我和你落哥不怎麼挑食,做什麼都行。”
阿姨出門買菜,季望把倆人帶到了畫室參觀,神采奕奕地介紹着每一幅畫的靈感來源,以及他獲得過的一些獎。季望畫畫確實有天賦,就像訾落彈鋼琴一樣。
江遇回頭看了一眼訾落,兩個人視線悄悄對上。
阿姨沒做太多菜,但每道都豐盛。三個人吃着說著差不多飽了,再抬頭時,江遇看見了好久沒見的季清。
“爸!”季望喊了聲,“你怎麼回來了?”
季清穿着一身休閑服,把車鑰匙隨手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聽見自家兒子這麼問,他無奈一笑:“我的家,我還不能回來了?”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季望站起身來,“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遇哥的……”
話被江遇一嗓子打斷,季望反應過來,急忙改口:“他叫訾落,也是之前給我出卷子的老師。爸,他可是A大的學生,厲害吧?”
季清看着他身旁的兩個人,目光一停,怔了好幾秒鐘:“訾落?”
訾落看出他的遲疑,並沒追問,微微點了下頭:“叔叔好。”
“我知道你。”季清站在桌子旁,“成銘章鋼琴巡演,你有上台。”
訾落還沒來得及說話,季望在一邊瞪大了眼睛:“……落哥就是外公常提到的那個天賦異稟的學生?!”
這回輪到江遇驚了,他回頭去看訾落,倆人臉上都出現了同樣訝異的表情。他只知道季望的外公是鋼琴家,怎麼也沒想到會是成銘章,訾落的老師。
倆人回去時接近傍晚,外面氣溫下降了些,空中刮著沉悶的風。
接下來的倆人很少再出門,一是天氣實在太熱,二則是漳城就那麼大點兒,壓根沒什麼好逛的。江遇吃完了飯抱着結他去找訾落,房間裏開着空調,倆人都穿着純白短袖。
江遇還是只會彈那首小星星,不熟練,一首歌卡殼就卡殼幾次,惹得訾落看着他直笑。
看了一會兒后,訾落走過去手把手教他,像前幾次那樣,從後方把他半擁在懷中。可漸漸的,倆人心思都不在這上面,親着親着親到了床上,瘋狂似的鬧了好一陣。
因為徐慶要去外地工作的原因,余老太沒人照顧。她其他女兒家裏都忙,只有徐美音還算清閑些,江遇跟着徐美音一起把余老太接了回來,到家后把屋子收了乾淨,坐在屋裏跟老人說了會兒話。
轉眼到了開學的時候,江遇再一次在車站送走了訾落。
他把行李推給了訾落,再抬頭時兩個人目光對上,直到離開都沒人開口說上一句話,哪怕是一句再見。
江遇轉身看着天空,突然發現,好像這一年裏他們總在離別。
回到家裏時余老太正拄着拐杖站在客廳門前,江遇把門關上,走上前扶她:“怎麼不在屋裏坐着?”
老人年紀大了,聽力不好,沒聽清。
江遇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老人不答,只是握住他的手:“你去哪兒啦?”
江遇說:“沒去哪兒。”
老人似乎沒聽見,又問了句:“上哪去了?”
江遇笑了聲:“出去了一趟,進屋吧,外面熱。”
“那個隔壁家小男孩呢?”
江遇手往下垂了垂,說:“他走了。”
老人又沒聽清。
江遇停了幾秒,大聲道:“我說——他走了,他在外地上大學呢。”
“噢。”余老太還握着他的手,混濁的雙眼看着門外,“那是個好孩子,有出息。”
江遇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應了聲是。
大二生活依舊忙忙碌碌,江遇回百花街的時間談不上多,因為把余老太接了過來,徐美音自己也會做一些簡單的飯,母女倆吃飽了后一個拄着拐杖在院子裏走一走,一個會出門去店裏看一看。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
直到入了秋的某天江遇從實驗室里出來后看見了不遠處的身影,腳步停在那半天也沒踏出一步。
“走啦。”實驗室里的學姐跟他打招呼,見他怔愣的模樣又問:“你怎麼了?”
江遇回過神:“……沒,學姐再見。”
訾落站在不遠處看着他走近,笑着伸出了手。
江遇一手拿着書和資料,另一隻手握住了他,半天才開口:“這一次你是真的沒告訴我。”
“嗯。”訾落笑道,“驚喜。”
江遇目光炯炯,盯着他看了半晌,倆人一起往北門的方向走:“不忙了嗎?我記得成老師巡演還沒結束呢,下半年還要去國外吧。”
訾落沉默兩秒:“我不去了。”
江遇轉頭看向他:“為什麼?”
“嗯……”訾落想了想,“平時也忙,沒那麼多時間,偶爾跟一跟就行,我跟老師說過了。”
江遇哦了聲沒再追問,訾落又去握他的手,放在手心裏輕輕捏了兩下:“還在做兼職嗎?”
“對啊。”江遇腳踩着落葉,和他十指緊扣,又喃喃了句,“還差好多。”
“什麼差好多?”
江遇看着他,笑着沒回答。
錢還差好多。
給你買鋼琴的錢還差了好多。
訾落這次回來待不了太久,明天上午有課,晚上就要回A市。倆人吃完了飯沿着馬路一直往前走,路燈靜靜灑下橙色的光,照亮了他們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小路。
“什麼時候到頭呢。”江遇沒忍住,又喃喃了句,“這才第二年。”
拐了彎,倆人走到了火車站旁的廣場上,有很多人在散步,也有很多人每天晚上在這跳廣場舞。訾落轉頭去看他,看見了路燈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他很久都沒看見神采奕奕,真正開心的江遇了。
彼此都沉默了陣,江遇閉了閉眼,後悔剛剛一時衝動的脫口而出,他輕聲說:“對不起。”
“我只是不想一次又一次送你離開……”江遇遲疑着說完了一句話,覺得越說越不對,又說了句,“對不起,你當我什麼都沒說。”
訾落看着他,幾秒后喊了聲:“江遇。”
江遇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之間要說對不起了。”訾落語氣平緩,聽不出什麼情緒,“有些事情無法改變,自己也無法控制,但我們能做的還有很多,比如在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里尋找讓它變好的方法,現在的我們就在找。”
“不管多久我一定找得到。”訾落看着他,“你不要說你不可以。”
江遇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大腦一懵,密密麻麻地無措湧上了大腦:“對不……”
訾落直接低頭吻住他,把剩下的話隨着氣息卷了口中。
“我不想聽。”
江遇咬住下唇,嗯了聲,說:“好,不說了。”
訾落不再跟着成銘章巡演后恢復了正常的大學生活,江遇會在一個月裏挑一兩個周末買了火車票,然後咣當咣當八個小時去A市。
周五晚上江遇從學校里出發去車站,他包里裝著錄音娃娃,回復訾落消息時生怕說露了嘴,總會在大腦里過一遍確認沒錯再發出去。
他每回都提前四個小時就坐上了火車,卻還要騙訾落沒出發。
這次去的時候趕上秋凝幾個人一場活動剛結束,幾個人約着吃了一頓飯,侯意離得太遠,這會兒急匆匆地剛到飯店。
江遇和訾落在吃飯間得知了他和孟姝已經分手的消息,早在去年過年之前就分開了,原因侯意沒有明說,江遇隱隱約約猜得到。
太久沒碰酒的江遇今晚犯了酒癮,白酒啤酒摻着喝,一喝就是整整一杯,沈子路驚訝道:“靠,這麼久沒見你酒量這麼好了?”
訾落一直在看着他,他看着江遇再次喝完了一杯啤酒,眼尾微紅,眼裏泛着水光。
他早就醉了。
江遇沖沈子路笑,慢慢轉頭,笑盈盈的雙眼映着訾落的面容。
他說:“我厲不厲害?”
訾落酒沒喝多少,這會兒杯子裏還剩下一點一直沒動,當他看見江遇喝酒像喝水似的他就不打算喝了,江遇醉了,他得保持清醒。
但現在江遇端起酒杯跟他說:“試試嗎?”
訾落就那樣看着他:“試什麼。”
“試一下……我們倆誰酒量好。”江遇醉的眼神都飄忽,卻多了些勾人神魄的味道,他又笑,“試不試?”
訾落抿了下唇,手握緊了酒杯,看着他沒說話。
江遇咧嘴笑了聲,抬頭一飲而盡。
天氣即將步入冬季,秋末的A市路兩旁落滿了葉子,隨風慢慢飄得越來越遠。訾落牽着江遇回了小屋,去浴室給他放了洗澡水。
他試好水溫,轉頭看見江遇在門口一件一件的脫衣服。
“水還沒放好,不準脫。”
但江遇已經脫光了上身,訾落怕他着涼,找來一套睡衣蓋在他身上。
江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醉了的雙眼含着笑:“你不想看?”
這個問題訾落一時沒想出要怎麼回答,但江遇已經貼了過來,在他耳邊喃喃道:“你都多久沒看了。”
……這是真的醉了。
喝醉的人重得厲害,訾落一手沒把他推開,被他步步緊逼貼着牆壁站在了花灑下。
他看見江遇抬起手,急忙道:“別——”
話音未落,水已經淋濕了兩個人的臉頰,逐漸濕了身上的衣服,重重地貼着皮膚,接着是炙熱狂亂的吻細細密密地落了下來。
江遇親了他一會兒又去咬他的下唇,咬住不動了,低低的笑出聲來。
他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輪月,訾落最終被他打敗,褪去了兩個人身上的衣物,一個小時后才抱着還暈乎乎的江遇回到了床上。
江遇往他懷裏鑽,吐出的氣息熾熱:“落落。”
訾落調整好了睡姿抱着他:“在。”
懷裏的人安靜了好一會兒,訾落以為他睡著了便低下頭去看,發現江遇睜着眼睛,睫毛跟着一顫一顫,不知在想什麼。
他抬手撫摸着他的背,在寂靜的夜裏,聲音柔的似月光:“睡吧。”
江遇說:“唱首歌聽。”
“小星星?”
“嘁。”江遇閉着眼笑,“哄小孩呢。”
訾落看着窗外的月色,想到了一首前幾天剛在大街上聽到的歌。
江遇聽着訾落輕柔的嗓音,把臉埋在他胸口,帶着他的歌聲一起進入了夢鄉。
希望他能做一場一直擁有訾落的美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