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元旦的天氣太冷,放假時間短短三天,侯意幾個人壓根沒回來。江遇跟訾落這兩天逛了街,吃了好久沒吃的火鍋,又在古橋公園來來回回的走。
他們倆脖子上掛着圍巾,在四周無人的公園附近吹冷風。
“快過年了。”訾落看着遠處的燈光,“我們放假比你們晚幾天,不準再跑去接我。”
江遇嘴巴一癟:“知道了。”
訾落剛回去的那天江遇就收到了一個快遞,很大,打開后是一件杏色的棉服,江遇抱着衣服發了會兒呆,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給訾落髮了消息。
遇:你買的?
落:穿上再拍
“……”
倆人身材相似,從小到大衣服尺碼都差不多。江遇看着鏡子裏的人,杏色襯得他皮膚更白了些,他對着鏡頭比了個耶,拍給訾落看。
沒過一會兒訾落也發了一張照片過來,穿着同款黑色棉服,也對着鏡子比了個耶。
江遇看着照片樂得合不攏嘴,手插進棉服口袋裏,握了一手的暖意。
即將過年,大街上一個又一個攤,已經開始賣年貨了。江遇從實驗室剛出來,跟大三的學姐打了聲招呼回了宿舍。
謝明宇對他大一上學期就進實驗室的這件事不止一次發表了意見,在他看來,大一的時候理論和知識涉及太少,進實驗室純屬浪費時間,還會給學長學姐添亂。但認識了這麼久他確定江遇的智商是真的高出他們很多,學習能力也是他沒法兒比的。
可他就是覺得大一大二課太多,再進實驗室那真是一點玩的時間都沒了。
他每次這麼說的時候江遇都不理會,秦天總說他多管閑事。
江遇倒沒想太多,他想讓自己忙一點,訾落不在身邊的情況下生活充實一點,這樣就沒空去瞎想。越早進實驗室對以後的畢業論文也會有幫助,也許其他人在忙着弄畢業實驗的時候,他已經可以專心準備考研了。
早準備的人,路總要走得比其他人更順暢一點。
他想走得更快一點。
A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訾落剛從成銘章的琴室下來,抬頭看見了漫天飄灑的白雪,他想着剛剛成銘章說的話,在原地站了好久。
成銘章明年開始舉行全國巡演,有意讓他一起上台演奏,從現在開始練還來得及。成銘章既然已經收他為徒,自然想讓他上更大的舞台被更多人看見,這一點訾落很清楚的明白。
手機震了下拉回他的思緒,訾落看見江遇發來了消息。
他嘴角上揚,回了消息后,對着天空拍下了雪花落下來的畫面,點了發送。
江遇很快發來了視頻通話,訾落看着他牽着三百在遛彎,身後是他熟悉的百花街道。一片雪花落在屏幕上化開,江遇的臉洇濕了一小圈。
訾落笑着看他,抬手擦了乾淨。
他並沒有答應成銘章,他的回答是再等等。
再等等吧。
侯意6號就放了假,放假后沒着急回漳城,一個人橫跨半個A市去找了秋凝三個人,又約着一起去了A大。
考試還沒結束,訾落每天在教室自習室實驗室還有租的小屋來回跑,時不時去一趟成銘章的琴室,壓根沒什麼時間出去。他抱着書正要走,沈濱傳來八卦:“樓下有帥哥!”
“我真服了。”白原燦說,“有帥哥關你毛事?人女生都沒你激動,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彎了呢。”
沈濱:“我也是從女生那兒聽來的。真有帥哥,好幾個人呢,看着不像我們系的。誒訾落,不會又是來找你的吧?”
訾落早就下了樓,拐彎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沒回答。因為這陣子沈濱只要看見新面孔,不管男女,都認為是來找他的。
先不說別的,就沖剛剛沈濱說“好幾個人”,訾落就知道絕對和他沒關係。
但剛到樓下他就傻了眼。
“落哥!”侯意朝他揮手,旁邊站着秋凝沈子路還有王峽。
訾落走過去:“你們怎麼有時間來?”
雖說秋凝一直在A市,但是不在一個區,而且彼此都忙,這幾個月裏連一面都沒見着。秋凝簽的公司算是挺有名,一有活動更是忙得脫不開身。
“正好這兩天沒什麼活動,跟侯意過來看看你。”秋凝風格變了不少,戴了頂帽子,越發帥氣,他笑得燦爛看着訾落,“考試還沒結束?快放假了吧。”
訾落說:“明天最後一天,考完放假。”
侯意在一旁聽了後過來搭他的肩:“那咱們一起回去吧,我買的也是後天的票。”
幾個人朝校門口走,沈子路說:“你媽怎麼同意讓你在這玩一個星期的?有這空你不如去找你女朋友。”
侯意沉默幾秒沒回答這個問題,商量着去哪裏吃飯。
訾落跟着他們到了小龍坎,客人很多,周圍太嘈雜,手機一直安靜,訾落看了一眼放進了口袋裏。
幾個人都是隔了很久沒見,一見面有問不完的話,一個話題能聊半天。訾落聽着,話題基本都是圍繞着秋凝幾個人的演出活動,侯意一直在滔滔不絕說他在學校里發生的事,說了一陣,秋凝再次看向訾落,問了句:“江遇還好嗎?”
訾落微微抬起了下巴:“挺好的。”
說話間沈子路把菜放進辣湯里:“其實學醫也挺好的,就是太累了。”
“學什麼不累啊。”王峽說,“不過江遇怎麼會去醫科大啊,之前沒聽他說過他想當醫生啊。”
沒人回答,訾落低頭看了眼時間,也沒有出聲。侯意拿出手機拍了個視頻,神采奕奕地看着手機,訾落不經意一瞥,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頭像。
他一愣,問道:“你發給誰?”
侯意說:“江遇啊,給他看看,饞饞他。”
訾落眉頭不明顯的皺了皺:輕聲道:“撤回。”
“啊?”侯意看着他,手裏還拿着手機,“怎麼了?”
訾落重複了一遍:“撤回。”
侯意一頭霧水地點了幾下手機,沒幾秒尷尬的抬起頭來:“……沒法兒撤回了。”
訾落低頭捏了捏眉骨,微不可察的嘆了聲氣,秋凝喝了幾口水沒有追問,侯意卻忍不住:“到底怎麼了,你和他鬧彆扭了?”
“不可能。”
“那是因為什麼?”
訾落抿着唇並沒有說話。
一直到吃完飯,訾落給江遇發的消息都沒有收到回復。他拿起手機又放下,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該發什麼過去。
他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在斟酌着用詞,語氣,生怕哪個字不對會惹得對方不高興,以往他們聊天根本不用顧及這些。
他不喜歡這種漸漸有了距離的感覺。
兩個人自從分開后說沒有變化是不可能的,儘管把行蹤都告知對方,但畢竟沒有陪着對方一起經歷,江遇怕跟不上他,他也會怕離江遇越來越遠,儘管他不想承認,可他還是清楚感覺到兩個人之間有什麼在悄然改變,抓不住的,道不明的。
真的一點都不喜歡。
訾落回到家看了會書,躺在床上準備給江遇發個視頻的時候,江遇的消息突然彈了出來。
遇:剛到家我給季望補課去了
遇:我看見侯意給我發的視頻了,你們今天在一起吃飯了?
遇:我也想吃。我不管,下次你要帶我去
訾落看着內容,在屏幕前彎了唇角。
他回了一個字:好
遇:視頻
訾落直接點了視頻通話,江遇很快接起,他已經放了假,這會兒正在屋裏待着,房間裏開了一盞小夜燈。
他衣着整齊,訾落看着他:“去洗一洗進被窩吧,這天冷。”
“好,等一會兒。”江遇嘴上應着,也盯着他看,“明天考試就結束了吧。”
“嗯。”
江遇笑了笑:“真巧,明天我生日。”
訾落眸光溫和:“明天老實在家待着等我回去,來得及。”
“可惜了。”江遇緊緊盯住他,“零點的時候……你是要在我身邊就好了。”
以往的12號晚上他們倆准在一起,一起等待十二點整的到來,今年是他們第一次分開。
訾落壓了壓唇角:“沒關係,視頻也行,回去補上。”
第二天考試結束訾落回小屋收拾行李,放桌上的手機響起來,按了接聽后聽見對方說:“您好,您買的空調已經到達A市,請問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們免費安裝。”
訾落皺了眉頭:“我沒有買空調。”
那邊沉默了幾秒鐘:“是一位姓江的先生下的單。”
“……”
訾落也沉默了幾秒鐘,對方沒催,反而小聲地在跟其他人說話,又隔了幾秒,那邊又問:“我們已經在樓下了,現在上去安裝方便嗎?”
“多久能裝好?”
“半小時之內。”
訾落想了想,說:“上來吧。”
掛了電話后他就給江遇發了視頻通話,但是一直沒有接通。門鈴被按響,打開門后兩個穿着工作服的人站在門口,這時一道身影突然冒出,訾落看着那人的笑臉連話都說不出來。
昨天晚上聊了一整夜的人此刻正笑意濃濃的站在他眼前,訾落嘴巴微微張開,卻被那人搶了先:“驚喜!”
工作人員已經進了屋,訾落看着江遇,終於反應過來:“……我不是說了不準來接我。”
“我知道啊。”江遇說,“你說的是不準讓我接你回家,但我只是過來送你生日禮物的,然後再順路一起回家,不一樣。”
訾落被他的強詞奪理打敗,伸手去握他的手:“路上還安全嗎?”
江遇沖他笑:“你別把我當小孩行不行,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啊,我都記住路了。”
儘管是這樣,訾落還是放不下心,沉默一會兒心有餘悸,開口道:“其實我不要什麼驚喜,只要讓我時刻都知道你平安,真的太遠了,我怕你……”
“我知道我知道。”江遇晃了晃他的手,“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回家。”
訾落看着他沉默。
“而且明天你生日,我想來想去不知道送什麼,所以買了台空調。”
買台空調送人,這種禮物屬實不多見。訾落無奈之際突然想到一件事,神色一怔,江遇看出來,問了句:“怎麼了?”
訾落看着他:“給你買的禮物這會兒應該到了。”
“啊,什麼禮物?”
“……一把結他。”
這個禮物早在十幾天前他就看好了,他以為江遇真的會家裏老實待着,到時候電話一接直接出門拿,那才是真正的驚喜,哪知這人不聽話,直接跑過來找他。
江遇還沒來得及高興,手機響了。
訾落在一旁聽出是結他店老闆的聲音,江遇聽了后說:“我不在家……要不你讓我媽,誒算了。”
江遇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到底放哪兒好,訾落直接把手機接過來對那人說:“你去旁邊的院子找一位姓謝的女士簽收。”
半小時之內空調裝好,兩個人出去吃了頓飯,踏上了回S市的那班車。車站人擠人,和春運有的一拼。
高鐵晚點,倆人在候車廳坐了一個小時左右,外面天色早就一片漆黑,訾落穿着黑色的棉服,怕江遇冷,把他的手抓進了袖子裏。
他拿出手機又看了一眼時間。
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看時間了,江遇開口問:“不要着急,車總會來的。”
“我知道。”訾落轉頭去看他,沉默一會兒又說,“我只是想到家給你過個生日。”
票是晚上七點多的,晚點一個小時,到家后估計也半夜了。
左右都是來不及。江遇手在袖子裏捏住他的手指:“其實沒關係,我跑這一趟就等於過生日了。”
訾落看了他一會兒,無奈地笑了笑。
到家后已經接近十二點,江遇提前跟徐美音說了他今晚留在宿舍,這麼晚了他也不想跑回百花街,訾落索性在附近開了間房。
兩個人在陽台看夜景,但冬日的天不好,天空灰濛,周圍冷清,他們安安靜靜地等來了零點整。
江遇手裏捧着一杯熱水,他在寂靜的夜裏小聲地說:“生日快樂。”
訾落伸手抱住他,把下巴擱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喃喃着:“又一年……”
這一年他們二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