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第 92 章

楊滄海溫和的握了握,她抬起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無比,他緩緩的說:“無論你在哪,我都會養着你的。財務專員,只不過是一份工而已。”

她快速的合上眼睛,眼角抽搐着,極力將淚忍回去。

再睜開眼前時,聽到楊滄海說:“這是楊子安在搞鬼,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聽我說,桑田,今天晚上我開車送你機場,你先訂最早的一班飛機出國。”

“出國?”柳桑田坐起來,“不,不,不。”

她連連搖頭:“我不能走,我一定要留下。”

楊滄海聲音發悶:“走吧,留下來,你只會被調查。”

柳桑田倔強的說:“我為了能留下,花了這麼心思。我不會走的,我做不到這樣逃走。”

她跟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裏放着光,像是進入了某種神經質的狀態。

楊滄海不想看到,她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只好轉而說:“那我送你去香港。那裏是中國的地方,不是國外了。”

說著伸手拉她。

她不肯起來,反抗的甩開他:“香港?我為什麼一定要離開?那件事,你是清楚的,我其實沒有……”

“做錯”兩字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的確是錯的,事實證明,楊子安已經被激怒了,他在用魚死網破的方式,報復楊滄海。

而這一點,正是楊滄海心裏極為內疚的。

如果他沒有聯合楊子權,扳倒楊子安,打擊楊大興,挫傷楊夫人,也許柳桑田做假賬的事,就能被他一力隱瞞下去。

可現在。

她不斷的求着他:“能不能讓我去南海,我一定要去那裏。”

他的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在發抖,好像他成了她最後一根草,如果他撒手,她會墜入萬丈深淵。

他有些遲疑的問:“你為什麼不能,聽我一次勸呢?”

她拚命搖頭,眼裏帶着祈求的神色,他不知道南海,對於她柳桑田來說,意味着什麼。

她用盡所有的力量近於哀求的說:“滄海,我有重要事要去做。做完了,我就回來。應該我承擔的我會承擔。可是現在不能。真的不能。”

他目光在她的臉上移動:“你是為了柳頌吧。”

她眼底快速的湧出一片霧氣。

他繼續說:“你是為了見他對吧。我做了這麼多,不及他嗎?我將來還會繼續對你好,不行嗎?你為什麼,為什麼?桑田!”

“你讓我去。”她還是那句話。

“你不聽我勸告嗎?”他急了。

“你讓我去。”她聲音加重了些。

“你要這樣,我可以馬上讓小汪送你走。”他氣了。

她的身體忽然停止了抖動,目光直直的瞪着他的臉,好像是明白了什麼:“你是不是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讓我去南海?”

楊滄海愣了一下,他沒有想過自己阻止她去南海,讓她產生了懷疑。

他試圖解釋:“我說過,一碼歸一碼。你的事已經在網上傳開,我不可能讓你去接觸這個項目。”

柳桑田的從床上跳起來,一下子推開他:“你跟柳頌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

柳桑田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他是不是阻了你們賺錢,所以你……不對,是你們殺了他?”

楊滄海的臉上表情剎那間像冰塊一樣僵直。

時間像一列永遠不回頭的動車,一路轟轟烈烈的呼嘯着,穿過他和她之間。

過去的記憶,像泄洪般的奔涌而出。

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

柳頌跟他在一輛賽車邊上起了爭執。

楊滄海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摔在柳頌的臉上:“你搜集華陽集團這十年的賬目做什麼?”

柳頌任他如何盤問,就是不開口。

楊子安讓柳頌過來安排賽事,他是負責人之一,手上很多事要忙。

用當時柳頌的話說,楊滄海挑了一個最不合適的時間,來問了一個,他永遠不會回答的問題。

那晚后,柳頌消失了。

他也車禍入院。

記得車禍就發生他賽車的最關鍵時間。

在素有“髮夾彎”之稱的秋明山,楊滄海已經不知道開過多少次的地方,他出事了。

但那一天,他的制動系統似乎出現問題。

他的車,失速后,無法控制方向,撞向了在路邊,做組織安排工作的柳頌。

記得他爬出車時,看到被撞壓在山根下的柳頌時,一度看到他還算正常的臉,直到視線下移,才駭然發現,柳頌的一條腿已經完全撞斷,血像自來水一樣的嘩嘩往下流。

幾秒后,地面已經血流成河。

他拚命的往他身邊爬去,看到柳頌蒼白的臉,手伸向他,想要求得一線生機。

他至今天都記得柳頌的那張臉,充滿着對生的無限渴求。他的雙眼由明亮到黯然失去光芒,最後眼中空洞一如失去靈魂時的那過程,讓他不敢去回憶。

面對曾經欣賞的一個下屬,就這樣的枉死在自己的車輪下,他極度的自責與難過。

更讓他傷心的是,當時他求趕來的楊子安救人。

然,楊子安卻興災樂禍的把他的頭踩在血水裏,“老三,你親手除掉了一個背叛者,老爺子一定會重賞你的。”

這種賞賜,就好在傷口上撒鹽,痛苦更加深刻。

當時他也受傷了,加上失血過多,很快就昏死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躺在了鍾芊雯家族開的醫院裏。

全身插滿了管子,聽到女人的聲音在報一些他聽不懂的數字,聽到男人的聲音在說:“有合適的供體,馬上準備換心手術。”

一個月。

在那三十天裏,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再受大腦支配。

一個陌生而強大的血液循環器官,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控制着他的軀體。

那麼陌生,那麼不可抗拒。

他的目光穿過柳桑田的雙眼,彷彿看到了那個人的模樣。

曾經模糊的,現在漸漸有了輪廓。

“我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能停下。”

這句話,是柳頌在一次深夜加班后,笑着對他的說的。

他當時只以為是員工為了表忠心而已。

而現在,看到同樣執着的柳桑田,他意識到,她和他一樣,他們要目標不是升職加薪,面是在完成一項,不可拒絕的任務。

柳桑田和柳頌要做的就是他不願意承認,又不得不正視的事,查華陽!

這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過,他幾乎能斷定,楊子安就要對柳桑田下手了。

他沉默了稍許,內心做了一個決定:“桑田,我送你去南海。”

柳桑田臉上閃過片刻的驚喜,馬上又猶豫。

“你說真的?”

“真的。”他拍着心口說,“我真心希望你快樂,不論你要做什麼,我都以你快樂為前提。”

柳桑田眼珠轉了轉,低頭看了一眼行李箱,快速的從裏面翻出錢包,隨後拎一身衣服:“走。”

她怕夜長夢多。

“現在?”楊滄海有些意外。

“對,你要送我,就現在。要不然我自己走。”

她強硬起來。

“好。”

他罕有的放軟語氣。

上高速公路的路上,車子塞得嚴重。

桐城堵車,是常態,特別是子夜之前,在環線上堵車,更是天天在上演。

楊滄海放慢速度。

旁邊很快有一條車影滑過。

坐在車內的人搖下車窗,沖他比了一個中指。

他沒有去看。

只是像完全沒有看到那個人一樣,直直的看着前方。

兩輛車并行,他等那輛車先走。

柳桑田向楊滄海看了一眼。

這很不像楊滄海的風格。

柳桑田定睛一看,那輛車的外觀,跟楊滄海的一模一樣。

能開得起這樣的車,人品怎麼這麼差。

她心裏嘀咕着。

車子移到了十路口,綠燈亮起。

柳桑田看到那輛車,搶頭彩一樣的沖向上對面。

別的車主在車裏罵,搶着去投胎。

“呯”一聲巨響,那輛車被撞得騰空而起,車子在空中翻了幾個筋斗,飛出十來米,最後重重的砸在了安全島上。

柳桑田在影視劇里看過車禍,知道一兩噸重的車子,被掀翻的樣子。

可是在眼前看到的這三秒鐘,卻比任何大片里的飛車撞車都要來的驚險刺激。

一輛渣土車,和一輛小車相撞。

就像是皮糙肉厚的大象跟美麗嬌氣的寵物狗打架一樣。

絕對實力的懸殊差別,讓大象只抬一隻腳就能砸死一隻寵物狗。

嚴重扭曲變型的車子,摩擦着地面,滑向了遠處,地面上的冰碴子在車身上,劃出一道一道深痕。

刺耳的聲音撕裂着在場人的耳朵。

柳桑田條件反射的縮了一下脖子。

過後,又伸脖去看,車子的情況。

一會兒,碴土車的司機,慌裏慌張的下來,走向那輛小車。

他拿出手機,轉着車身拍照,又舉着手機前前後後走了四五圈,在蹲下查看車內情況時,甚至看起從容不迫的樣子。

那人居然跟車內的人還聊上了,他遞了一根煙給對方。

然後,去一邊打電話。

過了一會,他突然往路邊走,走得很急,走到柳桑田的他們的車前時,停下。

柳桑田想這人怎麼不去救人?

轉念想,可能他剛剛打電話,也是報120急救。

果然,不遠處響起了120的急救車聲音。

紅色的車頂燈,“茲瓦”叫着駛過來。

終於有救了,她想。

當那人往前走了幾步后,她以為一切到此結束。

突然,前方的車,“嘭嘭”幾聲衝天炸雷聲音,撕裂了金屬質地的車皮,一團紅色的火球,夾着滾滾的濃煙,被風催得燃燒出桔紅色的光芒。

風吹來一片溫熱,帶着汽油的鉛味,很快一股皮肉燒焦的味道,撲面而來。

她獃獃的看着火燃燒的方向,那一刻,聽到了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她驚愕的去開車門,嘴裏連連說著:“救救人……”

他下去了。

快如獵豹的速度。

他奔向那團火球,站定在不遠處,幾乎與120救護車同時停下。

此時,人群從四面八方的車肚內吐出來。

一個接一個的往那裏涌。

柳桑田這才看清楚,楊滄海手裏提着一隻滅火器。

十幾束白色的泡沫像噴水一樣的,直撲起火的汽車,車子不斷發出嗶哩吧啦的炸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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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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