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老闆娘驚訝的看着她。
還是轉發給了她。
她說了謝謝后,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談尚賢又來了。
他吃到一半的時候,摸出手機,對着貓狗大使拍照。
小送歪頭找准鏡頭后,沖里他張了張嘴,看起來像笑的樣子。
混血則一臉清高的瞪着眼,盯着鏡頭,拒人於千里的模樣。
柳桑田走過去,喚了一聲“混血”,伸手摸了摸它的頭頂,“混血”的眼神一下子少見的溫柔起來,歪在她的腋下,很狗腿的開始蹭抱抱。
柳桑田抱起,逗它:“你終於開恩,願意讓我抱了。”
“喵~”,混血將自己柔軟爪子踩在她的掌心兩下。
“蓋章了!”她笑,握了握混血的爪子。
談尚賢說:“看來你過得不錯。”
柳桑田抬眼看他,“嗯,我這根中國柳,插哪都能成活。”
談尚賢點了點頭,開始擺弄手機。
手機是華為摺疊手機,這一款手機並不是勞苦大眾能用得起的。
至少,柳桑田是不會用這麼貴的手機。
談尚賢擺弄了一會,見柳桑田沒有走,抬頭揚了手中的手機:“買的。”
柳桑田笑了一下。
“在一個小混混手中買的。”
“……”柳桑田沒有出聲,本已轉向的身體,頓了一下。
“我去秋明山玩,看到一群開飛車的,有個人向我兜售這隻手機,”談尚賢邊說,邊觀察着柳桑田,“他說只要8000塊。”
“哦”柳桑田抱着貓,側目看了看他手中的手機,注意到手機殼的顏色是定製的滄海藍,上面有激光烙刻一句詩,她問,“人民幣,還是日元。”
談尚賢說:“當然是日元。”
柳桑田眨了眨,又等了一會才說:“那你賺了。”
談尚賢:“我賺了嗎?”
柳桑田說:“人民幣兌換日元的官方匯率是,1人民幣兌16塊左右,8000日元,也就是500人民幣,你就是去國內買最低檔的二手華為,也不止這個價。”
談尚賢微微點頭,又嘆了一口氣:“的確便宜,不過,這手機不能使用。”
說著,他把手機屏那一面亮出來。
手機屏被鎖了。
用的是指紋鎖。
這很常見的鎖屏,並不奇怪。
談尚賢說:“手機通常是很私隱的東西,我想這台手機的主人,應該是不會願意落入‘其他人之手的’,你說對吧?”
不愧是律師,說話做事情極有目的性。
柳桑田沒辦法視而不見。
他也正是在賭柳桑田的反應。
如他所願,柳桑田一直半抗拒的態度,有了一些轉變。
至少,她坐下來,開始很正式的面對他。
她坐在談尚賢的跟前:“你想找人打開這手機,應該去找手機的主人。”
說完,柳桑田有些後悔。
談尚賢故作不知:“誰是他的主人?”
柳桑田彆扭了一下,忍耐着說:“楊滄海。”
說出來,她發現,這個名字也不是那麼難以叫出口。
談尚賢笑了笑,有些微微的得意,說:“我找到了他。”
柳桑田臉上的淡然立即消失,她愣了好一會。
楊滄海在日本,這一點她有想到過。談尚賢能找到他,證明他是在秋明山一帶。
他也來了秋明山,他把手機弄丟了,可能遭遇了搶劫。
想到這裏,柳桑田心底微微一沉:“他不會是找你打官司,要告別人搶他的東西吧。”
“哪裏,”談尚賢說,“我也想在他面前一展才華,不過人家不給機會。”
談尚賢的確是從小混混手中買下了手機。
他願意出錢,也是因為看到了手機殼上的字,那是楊滄海獨一無二的標誌。
而最巧合的是他在秋明山看賽車比賽時,看到一個中國賽車手。
楊滄海。
他扎在一堆十六七的日本賽車手裏,很打眼。
畢竟他已快三十。
畢竟他出眾的容貌,讓太多女人會注意到,男人會妒忌。
畢竟他居然沒有副駕,沒有跟隨者,只孤魂野鬼一樣的在賽場上遊盪。
柳桑田聽到這裏,神色還算平靜,告訴自己不去想“他”過得如何,甚至心中有一絲小小的報復的快感,內心在說“看吧,報應來了”。
談尚賢大發感嘆:“誰能想到,華陽的老總,居然落魄到輸了比賽,連手機衣服,隨身物品全都給當掉的地步。”
他的感嘆里,得意洋洋里有一點點同情的意味。
柳桑田故作輕鬆說:“這不正好,報了上次的仇。”
“你是說手機給扔湯里的的事?!”談尚賢有刻意的說,“那可是你扔的,他在替你背鍋呢。”
柳桑田臉上的輕鬆表情僵了一下。
談尚賢說:“手機我給他贖回來了,想着還是放你這。”
柳桑田:“為什麼?”
談尚賢:“我擔心他再把這手機給當掉,到時不會再有,我這麼好心的中國人,給他買回來。”
柳桑田喉嚨哽了一下,異物感明顯,她低頭拿起一杯水,藉著喝水的空檔,掩飾了一下內心的波動。
“我跟他沒有任何聯繫。”她說著,又補充道,“也沒有任何關係。”
晚上她躺在床上,看到桌上的手機,半晌不能入睡。
光是想着手機被轉了幾手這件事,就能感覺到楊滄海這段時間一定過得極不順當。
連她這個日語現學現賣的,也能活得人模狗樣的。
他那個在日本留學多年的,怎麼可能混得這麼差。
到日本后,她斷絕了跟一切人的聯繫。
就連最好的姐妹戴菲林,她也不敢跟對方有一絲的牽扯。
她害怕因為她,影響戴菲林,和戴菲林的男朋友。
畢竟他們還要在中國生活下去。
楊家的勢力這麼大,涉及的領域又廣泛,一個不小心,就能被他們給下套。
於蘭芳都死在他們的手裏,連楊滄海都對此事無能為力,只能自我放逐,可見楊家為了掩蓋洗錢的事,是下足了決心的。
情人、私生子,一併成了他們金錢機器下的犧牲品。
連帶她這個無足輕重的……
呵呵,她自嘲的笑了笑,要真是這麼微不足道,為什麼楊家的兩兄弟都輪流拿她練手呢。
只是因為那份,她悄悄交給組織的假賬嗎?
腦子裏很昏沉,想着不如泡個澡,讓自己放鬆一些。
這三個月來,她每天都是晚上十點睡,但是直到凌晨也未真正有一分鐘睡著了。
這種癥狀,曾經在柳頌死的那一年也出現過。
直到她找到了一個新目標,成為了組織里的一名成員,才漸漸好起來。
現在,她再也沒有什麼目標可以去追求,整個人憑藉著本能在求生。
求生的慾望,在白天時,能支撐着她平靜的生活。
但是一到了夜晚,她腦子裏一個名為“思念”的東西,就被連皮帶肉從身體裏拖出來。
痛苦而難熬。
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放水,像放滿了一缸的催眠葯一樣。
坐在浴缸里,試着讓自己放空內心裏雜亂的過往,身體,感覺到有無數只手撫過,那感覺熟悉又令人上癮。
“不要”她低低的說了一聲,整個身體卻沒入水中。
水下,呼出一串的泡泡,感覺到千根針尖刺穿了肺,整個人在水裏掙扎,想起身,卻像是在海底被水藻纏住了手足,無法掙脫。
再醒時,老闆娘蹲在她的枕頭旁,一臉憂心忡忡的看着她:“柳小姐,你發燒了。”
“嗯?”
“你泡在冷水裏做什麼?物理降溫嗎?”
這是柳桑田在還算清醒時,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音。隨後,她又進入了昏迷的狀態。
這一次,她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間聽到有各種各樣的聲音。
日語的,英語的,還有她的母語,中文。
她睜開眼,第一眼看到是穿着和服的老闆娘,她伸脖子看着柳桑田時,表情很誇張的樣子。
她幾乎淚都要掉在柳桑田的臉上,“終於是醒了。”
她絮叨的說著:“醫生說你有嚴重的失眠症,估計是太累了,在浴缸里的昏睡過去了。唉,就是差點淹死,真是多虧了你撿回的貓。”
“?”
“是你那隻貓,大晚上來撓我的門。我跑去看,才發現你整個人沉底在浴缸里了。”
她說得驚悚恐怖片一樣,直咂咂嘴的。
“哦……”
柳桑田眼珠微微動了一下,“混血”每天都跟她一起睡,小送則守在門外。
“混血”比較冷淡,一般不會纏着她,但是她一旦躺下,它會立即蹲在枕頭邊,凝視着她。
好幾次她跟它一直對視到“混血”覺得,她跟它屬同一物種,喜歡睡覺時看着別人。
其實她是失眠。
混血實屬愛盯着她看。
老闆娘驚魂未定的捧着粥過來:“吃點吧,”
柳桑田說:“我很累。”
老闆娘說:“那你出去玩幾天,放鬆一下。”
柳桑田沒有出聲。
老闆娘又不放心:“只是玩幾天,還是要回來的。”
她怕她想不開。
畢竟,醫生說,她這種把心事悶在心裏的人,已經是抑鬱症了。
只是平時看起正常,可是天天被“自殺、失眠”所困擾。
她好心收留柳桑田,並不希望人在她這裏出事。
柳桑田理解她的意思,當即表示,會出去玩一玩,還開玩笑說,會帶一個大帥哥來做客。
老闆娘這才放心的笑了,把粥吹了吹:“那就好,有愛人陪伴了,就不孤單了。”
愛人,她想她的確有過。
含在嘴裏的粥軟綿清甜,她喝了半碗后,精神好了一點。
看了一眼柜子上的葯,寫着日文,連猜帶蒙的想,應該就是安眠之類的藥物。
老闆娘收了起來,娓婉的說:“無論多愛一個人,別忘記你屬於你自己,要先愛惜自己。”
柳桑田點頭,心裏暖意升起來。
陌生人的救助、勸告、善意,總是讓人感動的。
老闆娘把手機放在她的枕邊:“這個是那位先生送你的吧,人不錯,試着交往看看呢。”
她很好心的搓和着。
雖然她誤會了談尚賢的來意,柳桑田也沒有揭穿,只是笑了笑,接口說:“他人的確不算壞。”
說完,伸手拿手機,打開摺疊屏。
屏幕突然一亮,一道亮麗的光閃過,一直無法打開的手機屏保,被打開。
背景圖片,是動漫視頻,一片蔚藍色的大海,波濤翻湧,浪花與浪花互撞,迸出白色的浪花。
浪花在屏幕上開出一朵花,花間有一個女人的照片,她一眼認出,那是她懷抱“混血”,腳下卧着小送,坐在小店樹下時照的。
她手一抖,差點握不住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