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後山的棗樹
吃過午飯,江離捂着沒有吃飽的肚子,坐在院子裏發獃。她卻是經常發獃,要不在思考,要不在放空。這樣就不會被太多的記憶搞的混亂。
“大丫,你是不是沒吃飽。”江百川突然湊上前,隨意的戳着江離的臉。
“嗯”從放空中醒來,江離點頭。
“我帶你去後山摘果子,你說可好?”江百川試探的說道。見江離沒回答,接着開口:“山上有棵大棗樹,比老獵戶家的大多了。又紅又甜。”
“我想去。”江離情緒升起,是唯一的高興。提到棗子,不由的從記憶里提取片段。
江離是被江百川連拖帶拉送上山的,畢竟兩人年紀差在那,江離總是跟不上江百川的腳步。江百川其實一開始並不想帶着一個拖油瓶,但是阿娘最近脾氣不好,他需要一個背鍋的。如果被發現,江離會被他第一時間供出去。
後山是禁止10歲以下孩童單獨去的,而他今年九歲。在江家,兩個人一起犯的錯,不論元兇是誰,被罰的永遠只有江離。
“你看是不是很大!”
只見不遠處的山上,有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被沉甸甸的果實壓得枝條下垂,上面掛滿了程紅的大棗。棗樹最高處大約十五米,主幹最低在2米有一支幹,越往上分支越多,其枝葉向四周伸展成傘花狀。
江百川放開江離,飛快的跑了過去。等到江離走到樹下,他已經爬上樹開始了採摘。幾顆大棗被他拋下,砸到了江離的腦袋上。江離將落在草叢中的大棗撿了起來,直接用牙咬了一口。
味道是對的,但總覺得不如記憶里的高興。江離捂着腦袋想了想。
“大丫,莫發獃,你過來些。”江百川朝着江離招手,讓她更貼近大樹。這次不再砸了,而是趴在支幹上,準備遞給她。“你再點下腳。”
江離距離那顆大棗還有半個手臂的高度,只能點着腳抬着雙手去接。她不想被砸。
卻不想,此時忽起大風!吹得整個樹的果子噼啪下落。
江離本能的抱頭蹲下。江百川也急忙抱住了樹榦。疾風未停,又有金色光芒從地下亮起,以整棵大樹為中心,地下的金芒圍繞四周,繪製成一幅複雜的法圖,當中似有日月交輝。
金芒太過刺眼,樹上和樹下的兩人都只能雙眼緊閉。待到風逐漸停下,江離試探的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那是一雙滿是傷痕的腳,其中一隻腳踝上的痕迹似是長期被鐵鏈鎖過。那雙腳,就在距離江離一米遠!
江離依舊抱頭蜷縮着,背緊緊靠着大樹。隨着金芒消失,她完全睜開了眼,也終於看清了這位不速之客。
是一位15,6歲的少年,身上的衣服像是囚服,並且到處是剮蹭的痕迹。赤腳上滿是傷口,甚至一直延伸到小腿。
在向上看,那人的意識似是還未醒來,雙眼睜着卻未聚焦。眉目長得細緻,臉色卻無比蒼白,看起來有些孱弱。
“!”
未等江離收回目光,情緒感知觸發,意識告訴她,是很強烈的憤怒!再看去,那雙眼睛如深潭,已然恢復了神志。
“吱!”江離本能後退,卻因背靠大樹無路可退,觸動一旁枯枝,發出聲響。
“誰!”來人警惕的看向四周,發現了樹下的團成一團的江離,和樹上還不敢睜眼的江百川。
這聲響動后,江百川倒是睜開了眼睛,一臉驚嚇的看着樹下的少年。張口胡言:“你怎地突然出現!”
少年掃過江百川,向樹頂看去,在看到某樣東西時,像是確定了什麼。周身戒備鬆了幾分。
“你幾歲?”
少年雙眼看着江百川,很明顯在和他說。
“我,我……”不知是不是少年的眼神太過滲人,江百川有些結巴。
“回答我!”少年的狀態並不太好,這樣的激動並不適合他。他平復了口氣舉起左手,手心朝天,在一團綠光后,一把木質短刀被其握在手中。他向前走了兩步,將保持半天抱頭動作的江離,拽着右手拉了起來。
“我說,回答我。”隨着聲落,江離的右手背一陣刺痛,原來看似不鋒利的木質短刀,可以輕易劃開肌膚,血順着右手背向下流成了一條線。
“不然下一個就是你。”
“疼。”江離疼的整個手臂在發抖,雖然說出口的話依然不帶情緒。少年有些詫異,似是驚訝於她的安靜。
“我,我今年……”看着鮮紅的血流出,江百川被嚇到發抖,不由得抱緊了趴着的樹榦,但腦子已經亂作一團,半天回答不上。
江離感知到了來自江百川的恐懼。而記憶告訴她,恐懼,會讓人不會說話
“九歲。”回答的聲音從江離口中傳出。這是在吃飯時聽阿娘說的,原話是‘你大兄大你三歲,自是要多吃些’。看着少年的視線轉向她。江離接着接着開口:“他九歲,我六歲。”
“是,是!”樹上的江百川趕忙確認。
“這個樹頂端,有棵青色的果子。”少年放開江離,接着對江百川說道:“去摘給我。”
“我可能……”江百川本想說他爬不上去,卻看見少年將木質短刀舉向他。趕忙將剩下的話咽了進去。“我這就去。”
江百川開始向上緩慢攀爬,樹下的江離直接雙腿蜷縮靠着大樹坐下。左手環着小腿肚,右手手背朝上觀察着傷口,血已經不流了,那一道刀並不深。
“你不疼嗎?”少年看了一會江百川緩慢的攀爬,又將視線轉向江離。
“疼。”江離確定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哭。”少年的聲音帶了份嗤笑。
抬眼直視對方,江離感到奇怪。在少年開口問江百川年齡時,情緒從憤怒變了高興,然後逐漸消失,像是很快調整了自己。在拿刀划她時,已經沒有任何情緒。而現在,問她為什麼不哭,情緒變成了難過。
她疼的無法回答,只是收回目光,然後舉起右手吹着傷口。記憶中,這樣好得快。保育員給摔倒的孩子吹過,爸爸給切菜切到手的媽媽吹過。他們的情緒,都從難過變成了高興。而傷口癒合了的人,都會發出高興的情緒。
“手給我。”少年又拽起了江離,力道比之前輕了些。
“就這樣別動。”然後將她的右手抬高後放開,江離望着他的動作不動。這個人現在沒有情緒,江離覺得他可能會和剛才一樣再划她一刀。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沒有任何情緒弄傷她的人。其他時候,那些人情緒大多複雜而高漲。
本能在告訴江離躲開,但身體卻無法動彈。這個少年似是非同常人。
短刀劃開的不是江離的皮膚,而是少年的手指。指尖的鮮血滴落在江離的手背,隨即融入傷口。刺痛的划傷瞬間癒合,只留手背的血污,提醒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看着傷口癒合,少年又嗤笑了聲,短刀在手指間轉了圈。
江離捕捉到了一瞬的難過。
“啊——!”樹上突然傳來叫聲,樹冠被壓得吱呀作響,不少紅棗掉散落了下來。
只見江百川向下滑落了半米。樹皮蹭的皮膚髮紅。他使出大力抱住主幹,停止了下滑,然後小心翼翼的移向樹榦最近的分支。
在固定好位置后,自上向下看去。這個地方距離地面大概有個8米。距離樹頂還有小一半。
“我,我爬不上去了。”江百川的聲音有點抽噎。離得遠,江離感知不到他的情緒。但根據記憶判斷,應該依然是恐懼。
“真沒用。”少年把玩短刀的動作停下,然後將其甩向江百川所在的樹榦,短刀在即將碰到時被彈了回來。彷彿有層無形的結界在保護着。
“已經到範圍內了嗎。”少年低聲自言。
江百川看着飛來的短刀,嚇得半死。差點從抱着的枝幹上失手掉下。
“我真的爬不上去。”這次是真的哭出了聲。
少年思考了片刻,又將目光看向江離。
“我可能多此一舉了。”他開口說道,手中的刀抬起,鋒口對向江離。
“你的血能幫我,但需要的可能有點多。”
江離依然沒有感知到任何情緒,但這個人的刀已經向她揮來。
“住手!”遠處有人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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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晚上睡一覺,已經好久沒見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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