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

偷聽

第二天,在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謝非言叫人隨便拿來了兩套衣服,給胥元霽套上就走。

但風塵之地又哪來什麼正經衣裳,於是二人剛踏出門,謝非言便拉着胥元霽右拐進了成衣店,當場又換了一套:謝非言是少爺,穿着主子的衣服,胥元霽是小廝,穿着下人的衣服。

少爺和小廝,大街上隨處可見的組合。直到這時,他們才總算有了點正經模樣。

胥元霽扯了扯身上的小廝服,臉上有些不自在。

謝非言看了他了一眼,當即就明白這位前朝皇子雖然落魄到自己上陣當刺客的地步,但平時應該也是被人伺候的,看來前朝的力量還未被楚國完全剿滅,只是出了某些意外,才叫胥元霽來到了這裏。

謝非言知道這位年少的前朝皇子心裏彆扭,但他又不在乎,於是他只當沒看到,一巴掌拍在這前朝皇子的背上。

“別老挺着背,彎腰,低頭,謙卑一點!”

胥元霽這位前朝皇子,模樣引人矚目,身材更是如此,蜂腰猿背,肩寬腿長,明明是一身小廝的衣服,偏偏讓他穿出了時尚大片的感覺,而那張時常掛着苦大仇深兼傻狍子的表情,更是天生的時尚圈高級臉。

如果這會兒不是謝非言穿書撿到了這傻狍子,而是他穿到現代被謝非言撿到的話,那謝非言可一定是要把這小子簽到自己公司的。

沒別的,光是出賣色相,都夠謝非言回本了。

胥元霽忍氣吞聲,像謝非言說的那樣,將自己過分惹眼的氣場收斂起來,低頭哈腰,變得更像是小廝一些。

但他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弱弱說道:“我不賣身的……”

謝非言回神,輕飄飄一瞥,呵了一聲:“賣身?你倒是想得美。”

胥元霽這才鬆了口氣。

胥元霽覺得,這位夜宿青樓的謝公子,雖然為人和手段都不怎麼正經,但好像的確是個好人的樣子……嗯?等等?好像有哪兒不對?!

傻狍子開始撓頭。

……

晉州城不大,謝非言領着胥元霽,沒走幾條街,便轉到了謝府門前。

這時,謝府上下一片緊張。

昨夜,除了個別人之外,上至主子下到僕人,全是徹夜未眠。

說到這晉州城謝府,旁人都知道,它是天乙城謝家的旁支,與代代都是修士的謝家沾親帶故,很不好惹。但旁人不知道的是,直到五十年前,晉州城謝府還落魄無比,所謂的“謝府”最初也只是個茅草屋搭成的小院子,直到謝三爺出生長大、去了趟天乙城謝家后,晉州城的謝府,這才慢慢起來了。

天乙城謝家與晉州城謝府,這兩家雖都姓謝,也確實沾親帶故,但這親卻沾得太故,輩分遠到翻族譜才知道是怎麼個說法,所以在謝三爺之前,晉州城數輩謝家的先祖,都沒好意思腆着臉去與天乙城的謝家拉關係。

但謝三爺這人卻很有能耐,天生臉皮厚、腦子靈、口才好,自他得知了天乙城謝家這門“親戚”后,他便有了自個兒的主意,偷偷湊了錢,去天乙城謝家賣乖、訴苦、拉關係,最後還真叫他辦成了事,使得主家的謝老爺子對他另眼相看,拉拔了他一把,這才有了晉州城謝府今天土皇帝般的地位。

謝府上下也是很有眼色,知道他們主子的好日子全靠謝家,對謝非言那是萬萬不敢怠慢,何況天乙城謝大少爺的名頭和他刺頭兒的作風,本就叫人對他心懷畏懼,更別說謝非言還是由謝府主子謝三爺親自去天乙城請來的,名頭那叫一個響亮,說是請回來教導和約束文少爺今後不會走上歧途,按的是“半師”的身份!

——這身份這地位,放在謝府的下人們眼裏,哪怕不立個長生牌,也得按三餐磕頭吧?

他們連最美的彩虹屁和最謙卑的跪姿都準備好了,可這位菩薩怎麼就不進謝府的大門呢?!

如果說下人們對這件事,還只是心中擔憂,而某些知道內情的主子,卻稱得上是心驚肉跳了:

為什麼謝大少避府不入?難不成這位謝大少身上出了什麼別的岔子?難不成這謝大少對謝府有什麼意見?難不成這位謝大少其實早已趁夜離開晉州城了?!

因謝三爺還要在天乙城處理事務,沒跟着商隊一塊兒回晉州城,所以昨天那一夜裏,沒了主心骨的主子們一夜未睡,心裏七上八下,像是等待走水一樣等待謝非言。

而最後,當謝非言終於來到謝府,拍開謝府大門時,謝府從主子到下人,都狠狠鬆了口氣,幾乎要喜極而泣。

胥元霽:沒想到這位謝少爺這麼受歡迎的?難道說楚國現在都喜歡這種類型的男人?

謝非言向這些圍上來的老老少少們一笑,只當不知道她們心裏頭都嘀咕着什麼。

他向最前頭的老婦人道:“老太君,好久不見,身體可好?我這回走得急,沒來得及帶上給您的禮物,回頭我就遣人送來。”其實他就壓根沒想送。

“好好好,你來了就好,什麼禮不禮的,咱們不興那些!”

“小三嬸,許久未見,您越發端莊美麗了,侄兒真羨慕三叔能有您這樣的賢內助。”雖然這位“三嬸”只是個妾室,而他來這兒前還想給那油膩中年配個寡婦正室,但這不是好話不要錢嘛!

“侄兒這嘴今日是抹了蜜了?小三嬸都被你誇得不好意思了。”

“四嬸……”

“二妹妹三妹妹……”

“……”

謝非言平日裏雖老是狗言狗語,但他對美人卻向來憐惜,所以當他這一圈甜言蜜語問候下來,謝府里的主子們全都被他逗得眉開眼笑,就連那幾位借住謝家、本想要攀上謝家文少爺這高枝的小表妹們,都忍不住向謝非言投來含情脈脈的眼波。

胥元霽目瞪口呆,甚至都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最後,當胥元霽看到謝非言被一群鶯鶯燕燕圍繞在中心軟聲關切,而平時備受關注的他卻被直接擠出圈外時,他也只能在心中感慨:呵,女人。

這頭,謝非言問候過一圈,便明知故問道:“老太君,小三嬸,四嬸,還有幾位妹妹,你們怎的這般早就圍在這兒?”不等眾人回答,他頓了頓,恍然大悟道,“可是文哥他又犯錯了?!文哥他也太不懂事了,明明有着老太君這樣好的祖母和小三嬸這樣好的母親,卻行事荒唐,連三叔這樣好的人都對他感到了失望……太不懂事了!他現在在何處?我這便好好教教他為人子的本分!”

文哥的全名為謝承文,是晉州城謝府的獨子。與原主謝非言差不多,他們二人背景相似、成長環境相似,所以最後倒出的成品也十分相似,都是人憎狗厭的紈絝。

而唯一不同的是,謝承文身邊不像原主謝非言那樣,有謝三爺這種笑面藏奸的傢伙撮竄,再加上他年紀不算大,也就十五歲出頭,所以平日裏鬧騰也有限,干不出原主那種強娶人/妻、連納十七房小妾的荒唐事來。

於是,這回,當謝非言對着謝承文陰陽怪氣暗自內涵時,謝承文的母親,也就是謝三唯一的妾室,那位“小三嬸”,便忍不住站出來想要為自己的兒子辯解一二。

可她方一動就被謝老太君拉住了。

謝老太君笑得臉越發皺了,樂呵呵向謝非言說道:“好,好,好,小斐有這個心便好!既然小斐你對文哥這般關懷、知曉督促他上進,那我也就能放心將文哥交給你了!”

這一刻,謝非言臉上的表情突然有瞬間的空白。

他的喉結滾了滾,用了極大的自制力才沒叫自己露出異樣來,輕聲道:“老太君剛剛……叫我什麼?”

謝老太君微愣,而後恍然笑道:“是了,是了,我都忘了,非言長大了,不喜歡有人叫你的小名!行了,我以後不提就是了!”

謝老太君笑呵呵的臉,讓謝非言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他的情緒陷入了一個空白的斷層,在這斷層之外是什麼,他不想知道。

對面,謝老太君完全沒有察覺到謝非言這片刻間的異樣,轉眼開始催促:“說到文哥他啊,昨夜又不知在搗鼓什麼,今天這時候了還沒醒,非言若是有心,便幫幫你三叔,好好管教一下這小子吧!”

謝非言沉默瞬間,而後向謝老太君露出一個慣來的輕佻笑意。

“定不辜負老太君所託!”

目送謝非言向謝承文的院子去了,這群謝府的內眷們便都散了,各回各屋。

但謝承文的母親,這位小三嬸卻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跟着謝老太君來到她的院子。

二人進了內堂,遣散下仆,把門一關,緊接着,這因與謝老太君有親便以妾室身份穩坐謝三女主人位置的女人,就迫不及待道:“姨母,您怎麼能真的叫大少爺去管教文哥?大少爺他雖然是主家的少爺,可他卻,他卻……這樣的他,我怎麼能放心將文哥交給他呢?!”

謝老太君板著臉道:“慌什麼?!他來我們謝家,不過就數天,最多一月的工夫,這麼點兒時間,哪裏就帶得壞文哥?與其慌張文哥會被這小子帶壞,不如想想你平日裏是怎麼對文哥予取予求的!慈母多敗兒,文哥現在的性子,全是你慣出來的!”

小三嬸有片刻尷尬,還有些不服,但到底愛子之心佔了上風,於是她追問道:“姨母這話怎說?難道是姨母知道了什麼?!謝大少爺他乃是天乙城謝家的獨子,不但是高高在上的修士,今後更是要繼承謝家的,這樣的他想在我們謝府待多久,哪裏是我們說了算的?!三爺他只知道對謝大少爺捧着慣着,如果大少爺他真的要在我們謝府待上一年半載,他只會說好,我們又哪裏拒絕得了?!”

謝老太君冷笑一聲,道:“你也莫要將謝非言這小子抬得太高、看得太重。他雖然是主家的少爺,但他資質駑鈍,與我們文哥完全不能比!如今他都二十六歲了,背後有着謝家的鼎力支持,但直到現在,他還是區區鍊氣,恐怕他今生築基無望,日後也是早死的份。可我們文哥卻不同!我們文哥天生聰穎,經史子集一點就通,想來在修鍊一事上也是如此!如果文哥有主家的支持的話,那麼他一定能夠早早築基、踏入道途,說不準還會被大宗門的長老執事發掘,收入門下,成為那一脈的大師兄,光宗耀祖,指日可待……只可恨謝家那老賊,怎麼都不肯鬆口,說什麼謝家秘籍不可外傳,呵,什麼不可外傳?!難道我們家老三就不是——”

謝老太君聲音一頓,而後冷哼一聲,繼續說道:“如今我們晉州謝家,也有了貴人相助,只要此次老三一行能夠順利,那麼我們文哥不但能成為高貴的修士老爺,我們晉州謝家更是能夠將主家取而代之!從此以後,還有誰敢說我們晉州謝家是抱了主家大腿才立足於此的?!哼!到了那時,這方圓百里,所有人都得向我們低頭,再沒有人敢提起天乙城謝家,甚至是這個得叫你哄着捧着的謝非言,也得反過來奉承你才行,就這樣,你還怕什麼?!”

小三嬸目瞪口呆,心臟狂跳,又是驚惶又是興奮:“姨母……姨母此話……何意?!難道說三爺他……姨母,我們謝家到底遇上了哪位貴人?三爺他為何要去天乙城將謝大少爺請來?為什麼這一回三爺他獨自留在天乙城遲遲未歸?我們文哥最後到底會拜入何人門下?姨母,您便與我說說罷,也算是安了我的心,可好?!”

謝老太君志得意滿,笑了一聲,道:“我哪裏能叫你這個嘴上沒把門的知曉什麼內情?你只需要知道,再等數天、最多一月之後,你就再也不必害怕天乙城的謝家,也不必害怕那謝非言了!”

窗外,一個倒懸在屋檐下的黑影,輕靈跳上屋頂,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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