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南轅北轍

七.南轅北轍

人乍二十晚卜。林家的新年音樂會在皇冠假日酒店如斯聯”一周前林家已經包下了整座酒店,用以招待世界各地飛來的賓客。

郭路的車慢慢駛進門廊。副駕駛位置上,湯會秀緊了緊身上那件墨綠領長呢風衣。

“冷嗎,空調溫度不夠?”郭路去調車內空調。

“不、不是的”湯會秀怯怯地說,“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這點場面算什麼”郭路笑着捏捏她脖子,“放輕鬆,她們漂亮的都沒你聰明,聰明的都沒你漂亮。”

雖然是老梗,湯會秀還是被他逗笑了。

兩人網下車,白禮服黑色小領結的門童就過來招呼:“兩位客人久等了,請出示你們的請柬。”

郭路把那張大得誇張的真紅燙金請柬亮一亮,門童一看,肅然起敬:“啊,是最高級貴賓包間!請走大堂右手邊第二個電梯,有專人為您服務。”

電梯旁果然有個同樣打扮的侍應生,郭路又亮了亮請柬,於是被一路帶到六樓。這裏還真沒來過。迎面是華麗誇張的歐式大樓梯。兩旁立着雕琢繁複的華燈,璀璨生姿。沿着樓梯向上,轉過正面的浮雕牆。眼前是一條長長的明黃色走廊。橙紅地毯上綉着一簇簇亮金團花紋飾。那侍應生把他們引到走廊盡頭一個包間門口,彬彬有禮地說:“兩位請,林先生已經在裏面了。”

網踏進門,郭路就覺得光線很暗。裏面竟然是個弧形的包廂格局,迎面是空的。可以看到整個大廳。圓弧穹頂設計的大廳極高,郭路所在的應該是最上面的包廂,其下還有兩層。藤黃色的黯淡光線下,朦朧可見壁面和柱頭上精緻的哥德式浮雕。大廳里一排排座椅上全都座無虛席,三面圍繞的包廂則紛紛拉着黑色厚帘子,看不清裏面究竟。

郭路所在的包廂應該是位置最好的。舞台就在正前方下面,他樂意的話。連伴奏的樂隊都可以看清楚。

聚光燈全打在小舞台上,照亮身着一襲真紅長裾的歌姬。她以某種郭路尚未聽過的語言高聲吟詠着。青如煙霧的燈光里,她悠揚地舉起手,吟唱聲也隨之提高。一連串連續的顫音令人如痴如醉,宛若鋼絲上跳躍的精靈,又好似春天冰凌融化的聲音。

林玄清安靜地坐在包廂里。彷彿醉心於這歌唱之中。一杯晶瑩的金色香檳在他右手,隨着節拍輕輕晃動。

郭路帶着湯會秀走過去。湯會秀想招呼林玄清,郭路輕輕在她嘴唇上按了一下,湊到耳邊低聲說:“那傢伙在裝,先不要理他。”

郭路把湯會秀按在一張椅子裏,自己也老神在在地坐下來,和林玄清比耐心。

林玄清也綳得住,等舞台上的歌姬一曲唱罷,這才調轉頭來,微笑着問郭路:“郭先生覺得這首仇恨的火焰唱得如何?”

郭路很實在地說:“聽不懂,調子還行。”

林玄清一笑:“這是莫扎特的歌劇魔笛,全劇以古德文演唱,是稍微艱澀了些。不如我替郭先生解釋一下劇情,怎麼樣?”

“好啊。”

“剛才這首詠嘆調,是夜之王在抒發自己失去女兒的情緒。她的女兒帕米娜被惡魔薩拉斯特羅帶走,她拿着匕首,矢志要向惡魔復仇。”林玄清看着郭路說,“她的怒火和痛苦,都表現在這首歌里。”

“她會成功嗎?”

“在歌劇的其中一個結局裏。她成功了。惡魔薩拉斯特羅被她的力量打落煉獄,永世承受烈火焚身的痛苦”但這故事還着另一個結局。郭先生有興趣聽聽嗎?”

“聽聽唄。”

“在這個結局裏,惡魔薩拉斯特羅真心悔悟了自己的過錯,並得到夜之王的原諒。他後來成為夜之王座下的神明之一,和夜之王的女兒永遠生活在一起。”

“哦。”

“不知道郭先生比較喜歡哪一個結局呢?”

“比較喜歡惡魔打敗了夜之王。然後把她的女兒和財寶統統搶過來,這樣。”

林玄清不動聲色,很有風度地笑了笑:“郭先生真是風趣。我有一些想法,很有意思。不知道郭先生有興趣聽聽嗎?”

“你說。”

“我們都生活在城市裏。不知道郭先生認為,一個城市是怎麼成長起來的呢?”

“人聚集到一起,就是城市咯。”

“非常好。在我看來。之所以要建立一個城市,是因為我們每個人都不能單靠自己達到自足。我們需要許多東西,因此我們每個人為了各種需要,招來各種各樣的其他人。我們分一點自己東西給別人,又從別人那裏拿來一點東西,每個人都覺得這樣有進有出對自己有好處。由於需要許多東西,我們邀集許多人住在一起,漸漸形成一個公共住宅區。這個公共住宅區,我們叫它作城市。這樣說對嗎?”

“當然。”

“那麼、建立一個城市到底需要什麼呢?首先最重要的是肯定是糧食,有了它才能生存。其次是住房,然後是衣服。以此類推。我們的城市怎麼才能供應這些東西?要不要有一個農夫、一個瓦匠、一個紡織工人?要不要再加一個鞋匠或者別的什麼職業?所以說,最小的組合起碼要有四到五個人。郭先生,您認為呢?”

“差不多吧。”

“那麼接下來,是不是每一個成員要把各自的工作貢獻給公眾我是說,作為一個農夫。他是為四個人準備糧食,來跟其他的人共享呢?還是只生產自己的一份糧食,把其餘時間花在造房子、做衣服、做鞋子上,以免同別人交換。那種辦法更好一些呢?”

“恐怕第一種辦法更好。”

“很好,現在我們的城市發展起來了。還需要放牛牧羊的、以及養其它牲口的人。還得有人到別的城市去買回本地不出產的東西。現在我們需要商人了。如果這個生意在海外進行,商人還必須懂得海外貿易。我們會建立市場。制定貨幣作為貨物交換的媒介。此外還應該有些按價格出賣勞力的人,這個價格就叫工資。郭先生您看,現在我們連工薪族也有了。那麼這個城市是不是很完備了呢?”

“也許還需要一點娛樂。”

林玄清讚許地一笑:“您說得非常好。家裏我們需要各種傢俱。還要調味品、香料、香水等等。我們要欣賞歌舞,吃各種美味,牆上裝點一些繪畫,窗口掛上刺繡的窗帘。我們也會喜歡黃金、永二、以及諸如此類的各種奢侈品。對不對?”……

“對。

“為了象牙我們需要獵人;為了歌舞和繪畫,我們需要藝術家;為了生活更加舒服,我們需要家庭教師、奶媽、保姆、理髮師、廚子一

而他們也有各自的需要。因此,我們的產品可能就不夠了。我們需要更大的土地,更多的牧場。如果我們附近有其他城市,他們也有會同樣的需耍。或者我們從鄰居那裏搶,或者鄰居搶奪我們”

郭路露出不贊同的神色。林玄清舉起手。示意先讓他說完:“為了抵抗入侵的敵人,保衛我們的生命和財產,我們需要軍隊這樣護衛者。和農牧一樣。軍隊打仗不也是一種技藝嗎?他們也需要有時間刮練自己的技巧。此外,有些人這方面天生就比別人有天賦,對吧?您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吧。

“所以,儘可能地挑選那些有天賦的人來守護城市乃是一種責任。同時還要避免護衛者內部發生衝突,或者傷害到其他市民。那麼、我們的護衛者應該怎樣接受練和教育?是不是我們也需要一個常設的監護人。將規矩上升為法律,然後加以監護?。小

“你是想說,總要有人來統治他們,對吧?”

林玄清一笑:“郭先生,我聽過一個古老的故事。最早的人類都是神用泥土做成的,他們一土所生,彼此都是兄弟。但神在製造他們時。又加入了各種不同的東西。譬如在農民身上加入草木灰,在工人身上加入銅。在軍人身上加入鋼鐵,在商人和學者身上加入白銀。而數量最稀有也最寶貴的一部分人身上,神加入的則是黃金。唯獨流着黃金血液的人,才能被稱為統治者。有句話說:銅鐵當道,國破家亡。如果人不能擺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那麼我們的社會將無法維持。”

郭路顯得有點厭煩了:“垃圾的血往,論。”

林玄清搖頭否認:“不是血統論。我並沒說過只有統治者的後代才能是統治者。即使是農民的兒子,也有可能流着黃金血液的一郭先生,在這點上您又是絕好的例子。您應該不會否認吧?每個人與生俱來,都有自己最適合的位置。”

郭路有點警懼:“你想說什麼?”

林玄清的話高深莫測:“郭先生,願意聊聊那天在法院的黑衣人嗎?網絡上他已經有了一個最流行的頭銜,讓我們用這個頭銜來稱呼他一審判者?”

此時,舞台上歌姬的演唱到了最高峰。全場靜謐。只有她的歌聲高高地飛揚。郭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靜靜地看着林玄清,看他下面想說什麼。

“犬子林風行事狂妄,我雖然約束過他多次,始終不見悔改。唉、他幼時失母,疏於管教,造成今天的局面我也很痛心”,但人死為大。犬子縱有諸多不是的地方。看在他已經一死贖罪的份上,過去種種。不如一筆勾銷如何?”

“沒有做過惡事的人,我想審判者也不會動他。林先生自認問心無愧的話,就不必怕什麼審判者。

林玄清一笑:“郭先生,您誤會了。我並不害怕審判者,而是為他的力量不能發揮作用而感到惋惜。我不知道他的能力從何而來,但我知道他絕不是一般人。作為當仁不讓的精英,他天生不該是放在民間浪費的,註定要走上統治和管理的位置。這個苦難深重的國家和民族。殖須他這樣的精英來引導。他應當把視線從細枝末節上挪開,着眼於更遼闊的未來。

說到這裏,林玄清舉起手中酒杯:“為什麼我們不能拋掉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把現在當成一個新的開始?。

“你想招攬審判者,讓他為你工作?。

“相信我,這事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壞。他將擁有更可觀的報酬。更大的權力,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

“什麼事情?是為了修高級商業樓,把女人和小孩從她們家裏趕出去,讓她們流落街頭?還是打着招酒店實習生的名義,欺騙誘拐女中學生。給她們注射毒品,讓她們充當高級妓女?”

“這不是我們的本意,只是執行過程中難以避免會發生扭曲。相信我,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一。

郭路打斷林玄清的話,直率地說:“林先生,看來我們做人的原則有衝突。我始終認為,審判者應該保護、鼓勵、捍衛每一個人的權利。就算一個賤民、一個乞丐。他也有自己的權利。權利必須受到保護。這不是什麼細枝末節,而是基礎,是理想社會的根本!”

“您過於糾結了。社會在發展。總要有人為之做出犧牲。一將功成萬骨枯,任何一次國家和民族的崛起,背後總是千千萬萬的人”

郭路霍然站起,湯會秀緊緊跟隨。只見郭路一臉怒氣,瞪着林玄清說:“沒人可以要求他人做犧牲,沒人有權這麼做!國家利益和民族大義,不是假惺惺地用來替你們的野心擦屁股的!

林玄清坐在原地沒動,不過表情顯得有點失望。

郭路看了看他,最後說了一句:“我讀過一些宣傳精英社會的書。人和人、金字塔一樣分着等級。大部分人被欺壓,同時又欺壓更低一層的人。他們痛罵欺壓和錄削。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卻幹得更狠。這就是你理想的世界?

他拿出那份帝豪夜總會的贈與合約,輕蔑地丟在地上,說:“林先生,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繼續談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再見說完、他撇下一言不發的林玄清,帶着湯會秀離開了那個豪華包廂。

全場暴風雨般的掌聲之中,歌劇結束了。

曲終人散,林玄清靜靜地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林雷小心地湊過來:“林先生,有什麼要我去做的嗎?”

“再給黑水公司那幾咋,傭兵發消息,問問為什麼還沒有迴音

“我馬上去辦。林雷恭敬地退出了包廂。

林玄清看着大廳里正在退場的人群,一聲嘆息:“郭先生,你的力量實在過於恐怖。如果這種力量不能納入控制,事情就變得太麻煩了”

與此同時,走出皇冠假日酒店的郭路正在給阿淼打手機:“阿淼,我是郭路,你到我家來,我有事要說。”

前腳網回到家沒多久,阿淼後腳也到了。郭路在書房等着他,第一句話就說:“我要殺了林玄清。阿淼,你來做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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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出個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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