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106章再一次遇見他我一定代你向他表白
劉福祿那日到遙鎮去見花葵他們,聽說栗永祿被選上村長了,原來已經是里長升成鎮長了,因為自己親自送小妾參加義和拳,到後來上面把他定為“拳匪家屬”,把他的鎮長給下了。參加義和團他本想是光宗耀祖來,沒想到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吃了個啞巴虧,鎮長的官職沒了,三個愛妾也沒了。
大清過去了,民國不再提什麼義和拳紅燈罩的事情了,憑栗永祿的家產又擔任了村長。
劉福祿忽然想起遙鎮的新宅來,現在世道又變了,上面登記人丁地畝明顯是細了嚴了,不像大清的時候,多一個人少一個人沒有多大的爭執。這要是多一個人就會增加地丁稅了,那個村長也要緊一點細一點。
劉福祿不能讓新宅沒有主人,他已是黃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了,這份家業是得來不易的,得有人繼承了,眼下也只有老四劉保山了,將新宅登記到他名下,他也是最放心的,保山比上保銀保順穩靠點,是個弄文舞墨的,也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沒有野性子。
過罷年還是冰天雪地的早春,劉福祿就上了遙鎮,先是置點東西去看看花葵他們,靳保貞已經是他們劉家的媳婦了,親上加親了。
花葵在戲班已經成了響噹噹的名角了,程班主將如意班的擔子也交給他了,年前年後戲班正是忙碌的時候。
見到栗永祿,劉福祿跟他說白了新宅的事,栗永祿滿口應承下來。從劉福祿幫他解決了兩個兒子的事情,他對劉福祿就另眼相看了,覺得自己在大事面前還不夠穩重不夠精明。當然他也知道人家劉福祿有個在京城做官的兒子,省府以下的官員只要遇見就會給人家一個臉面。
這次他被選任了遙鎮的村長,他知道又沾了兩個兒子的光了,旗尚是縣府保安隊隊長,旗書是警務局文職員,歸根結底還沾的是人家劉福祿的光。
那日劉寶童跟香桂回來,是劉福祿陪着香桂來遙鎮見栗永祿的,穿着軍服的香桂是不可能再給栗永祿做妾了,她只是順便過來看看他,她還有他養育了她們那十幾年的恩情。
栗永祿背在家裏見都沒有敢見香桂一眼,還是栗氏慕容出來見了香桂一面。說是:“老爺那還有臉見你哩,都是他把你們害了,日後就離他遠遠的吧。”慕容雖然是內心盼着她們一個個再不要回來了,但他還是做不了老爺的主,而老爺那日犯糊塗把她們親自給賣了,三個人幾年沒有音信,加之兩個兒子旗尚、旗書都已經圓房了,把老爺這個心念給掐斷了。
香桂沒有再說什麼,深深給慕容鞠一躬就離開了。第二天香桂跟劉寶童就走了。
辛亥革命后香桂和劉寶童跟着虞統制參加了山西同盟會。
虞統制是山西五台人,名叫虞后稷,宣統元年從定武軍離開投奔了山西同盟會。當時袁世凱因被清廷開缺還鄉,新軍混亂,兵士都有回鄉慾望。虞后稷便趁機帶着家眷回鄉,到家鄉參加革命黨。
臨走時便將軍樂隊的香桂和劉寶童帶上,跟她們說:“現在正是混亂時期,若想回家鄉參加革命黨就跟我同去。”當時“革命黨”這個字號已經在新兵中秘密傳播,都說是當年的維新派、義和團。
這時的香玉已經成了虞后稷名譽上的勤務兵實質上的小妾了。因在新軍,沒有稱名。
虞后稷自從香玉嘴裏知道她們都是當年的紅燈照,為了逃避清兵追捕才女扮男裝參加的新軍后,因貪圖她們的美貌就一心想霸佔她們做妾,當時在軍隊裏的那些軍官妻妾成群,已經成為時尚。三個美人已經送到他的眼前了,而且還都是同鄉,安能白白錯過。
香玉自參加了紅燈照就後悔了,再不敢做那些拿着刀槍跟男人拚命的事情了,在跟洋人開戰的時候她親眼目睹了一個個倒在刀槍下的紅燈照姐妹,她是上天讓她撿回來一條命啊。
她才清楚她們女人就是給男人做妻妾生兒育女的,即是做奴婢也是她們的本分,所以她跟着大家從戰場上逃出來,就想留在遙鎮跟着老爺再也不走了,沒想到是老爺把她親自出賣了。
逃來逃去她又一次到了跟刀槍作伴的新軍營里,每天過着提心弔膽的生活,她開始在一步一步地尋找着機會能夠脫離開這個地方,最終她做了虞統制的勤務兵,離開了跟刀槍相見的操練場。
從虞后稷第一眼看她的那個眼神中,她就感覺到她的機會來了,她不能再失去這個機會了,她本來就是個被東家撿了一條命的小妾,現在遇到虞統制了,比老爺可是有錢有勢的。
光緒帝駕崩老佛爺歸西后,袁世凱解職歸鄉,虞后稷被在山西同盟會的老鄉勸說讓他參加山西同盟會。
虞后稷知道世道要變,趁新軍混亂之機帶着山西籍的新兵,名義是回家鄉看看,實則是投靠山西新軍。
到了家鄉,虞后稷就娶香玉為妾,同時差媒人說服劉寶童跟香桂。她們說自己已是落花有主了,香桂知道劉寶童也許是在說謊,問她,她說,自小父親就把自己許給赤崗了,香桂信以為真。
香桂不知道香玉把自己是栗永祿小妾的事說了沒有,而她是真的不敢在虞統制面前說謊,她怕自己隱瞞這事,萬一被虞統制知道了不定會對她怎麼樣。
沒想到香玉早跟虞后稷說了她們的事情,虞后稷並不在乎她們是誰的小妾,他就在乎現在她們都是軍人,能納她們這些軍人為妾,那才叫光宗耀祖,才能在世人面前賺足臉面。
虞后稷說自從他知道了她們是義和拳的反賊,他就一直在保護她們,不然的話,她們早被抓走了。也就是讓她們明白,他在她們身上是有恩德的。
這話她們相信,她們被調到軍樂隊,虞后稷就一直在照顧着她們,雖然有時候還以義和團反賊的事做幌子,不斷嚇唬她們。她們對虞后稷還是心存感激的。
劉寶童不想惹這個虞統制,她跟媒婆說要她回家看看她的那個已經被父母定了婚的男人,最起碼讓人家知道自己的事情,然後再回來跟着老爺,服侍老爺,其實她是想趁機會回家鄉躲避再也不回來了。
虞后稷很慷慨地答應了,還差香玉陪同她一塊到家鄉看看,給他們派了一個排保護她們。
她們知道躲不過去了,回家轉了一趟就回去了。此間,介紹虞后稷加入同盟會的老鄉聽到他在家鄉大辦婚事,就勸他說:“革命黨里有一條新規定,不提倡納妾了,你在這節骨眼上還連納三房妾?還是停停看看風聲再說吧。”
虞后稷為了自己的前程便聽從了老鄉的建議,在他的引薦下帶着一隊新兵正式加入了山西新軍。
民國六年夏末,張勳復辟,虞后稷被派奔赴天津馬廠參加誓師“討逆”大軍,稱“晉軍”,在太原集中北上。
晉軍組成后整裝待發,忽然劉寶童意外遇見了赤崗跟兄弟劉保銀,異常驚喜,原來他們也被編入討逆軍,因不是一個營隊,見面后只是寒暄幾句便分開各隨各營隊出發。
到了天津馬廠正趕上誓師大會,發佈討伐張勳的通電和檄文,討逆軍兵分兩路,沿京津、京漢鐵路向北京進逼。
六月中旬,張勳已經帶領數千“辮子軍”開進北京,自此京城大亂,凡被剪髮的百姓提前幾天就聞風而逃,不想走和來不及的走的都在腦後紮起了假辮子,京城原來經過剪辮收購辮子的那些店鋪里所收購的辮子早已搶購一空。
張勳部進城后,凡遇到頭上沒有辮子的一律斬首或拿銀子贖命。一時間鬧的整個京城人心惶惶,假辮子風行。甚至那些留有長辮子的士兵將自己的辮子削掉一半,然後重金賣與那些急需要假辮子的商販、東家、掌柜……
討逆軍七日後攻進北京城內,那些“辮子兵”一觸即潰,在討逆軍的兩路夾攻下,有的舉起白旗投降,有的剪掉辮子扔掉槍支逃命。京城的街道上丟棄的髮辮俯拾即是。
被重金買上假辮子系在頭后的百姓,又一次紛紛將辮子解下藏好,還怕再次進來辮子軍。
只做了十二天“北京皇帝”的溥儀再次宣佈退位。
山西討逆軍休整后,赤崗囑咐劉保銀跟着隊伍,他趁機又上天津俄租界去找劉巴圖,他想再到他那裏打聽一下劉保蟬的下落,上次他跟她們在俄租界相遇的事,她們神神秘秘的,不肯告訴他她們在幹什麼。因他有事要到京城,不能耽擱,就沒有進一步再落實她們究竟在做什麼,沒想到一走就是幾年。
宣統三年冬,赤崗在劉保金的引薦下加入了山西同盟會,同年他參加了太原起義,後跟着孫宗武赴上黨發動反清運動,通過進步人士,勸說各縣知縣,接受新委。同年年底帶着劉保銀等乾草會成員參加辛亥革命。
赤崗到了天津徑直去找劉巴圖,因為他就在日租界做生意,也只有在他那裏才可能打聽到一些情況。結果到了那裏,劉巴圖原來的“西洋服飾”店鋪已經關門。在周邊打聽才知道他的店是被那些“辮子軍”砸的。
赤崗又匆匆到了劉快庄去找李金瓶,當年劉寶童跟香黛解救單刀李也到過劉快庄,他知道李金瓶跟着單刀李在天津創辦了中華武士會,劉快庄是他們的立足之地,當然他知道這可能是大海撈針,儘管如此他也想到那裏碰碰運氣。找了整整二天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他怕時間長了誤了軍情便又折回京城。
赤崗隨軍返回太原,二個月後又隨“討逆軍”南下參加“護法戰爭”。
虞后稷所部留在省城。
劉保童跟香桂只是跟赤崗、劉保銀他們匆匆見了一面,爾後各在各營部練兵集訓,本想都有機會,卻沒料到戰事匆匆,不如所願。
赤崗走後,劉保童頓生失意之感,每天憂心忡忡,頗感委屈,一次次跟他相遇,總沒勇氣親表鍾情,一次次跟他錯過,留下的儘是愧疚,她早已把時間忽略不計,只要等他出現,哪怕是三年……五年……
她現在已是民國的女性了,她走出了自己的香閣,已經是讓命運衝破了封建的束縛,她領略過洋槍洋炮那血淋淋的場面,參加過練兵場上那有節奏的博弈,看到過秋瑾等巾幗英雄的豪邁壯舉……
香桂看出了她的內心感受,她跟劉保童不一樣,她從小就是人家的童養媳,她沒有家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她已是一個圓了房的女人,她對虞統制的要求
並不感到自己有什麼委屈,在跟洋人開戰的時候,她沒有跟其她紅燈照的姐妹倒在洋人的屠刀下,她就感到自己是幸運的。
香桂安慰她:“保童,下次如再見到他,我一定代你向他表白……”
赤崗他們隨護法軍南下不久,虞后稷便被派到壺關做縣長。走時,虞后稷將劉寶童跟香桂帶在身邊做文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