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太晚了
“他已經走了。”
戴維的每一個字都像驚悚刺目的閃電，準確無誤地擊在唐煙暖裂開的心上。
“走了……是什麼意思？”
面對唐煙暖驚顫忐忑的問話，戴維卻沉默不語，一臉哀傷。
唐煙暖緊抿着唇，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並沒有失聲痛哭，只是全身微微顫抖。像失去支撐自己的力氣那般，她背靠着牆壁身體漸漸下滑，眼神里的痛意明顯。
戴維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隔着遠遠的距離，他卻能感受到唐煙暖濃烈的悲傷。
這份悲傷越來越冷，冷過屋外的寒風與冰雪，冷得屋裏頭的空氣都彷彿被凍住，讓人瞬間缺氧窒息。
目光落到她身後的牆壁，白牆上被指甲摳出的幾道血印子讓戴維心顫，他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了，走上前將她扶起來。
“他今早的飛機回國的，你想見他現在已經晚了一步。”
唐煙暖猛然抬頭，瞪大眼睛望着戴維，她驚恐未定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戴維起初以為這個時刻他的臉上應該堆着一臉壞笑，可事實是此刻他滿面都是掛着歉意。
他就那樣望着唐煙暖，讓唐煙暖心中的怒火陡然竄出。
她用力地推了戴維一把，掙脫他的攙扶，然後頭也不回地徑直往屋外走去。她沒有說話，卻讓戴維頓時心慌。
戴維知道玩笑開大了，連忙追了出去。
外面厚厚的積雪讓挺着大肚子的唐煙暖走得是深一腳淺一腳，行動便利的戴維很快追上了她。
“暖暖姐，你別生氣啊，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唐煙暖停住腳步，隨手捏了一個雪糰子劈頭蓋臉地砸向身後的戴維，以發泄她此時的滿腔怒火。
“別跟着我！！”
這一回頭，戴維才發現她臉上正淌着淚，冷風中那濕漉漉的眼睛緋紅，長長的睫毛在寒風中顫抖得猶如凝霜的蝴蝶。
戴維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驟起的玩心對她的傷害有多大，但他也因此莫名地欣慰起來。
此刻唐煙暖越是緊張、在意和氣惱，越是證明她的心中有盛暮城。
所以戴維很慶幸，慶幸自己發現了盛暮城的那個廢棄的舊手機中的秘密，也慶幸自己把那個秘密暗中傳遞給了唐煙暖。
事實證明他這一步走對了，唐煙暖能出現在這裏，以及現在她的反應，恰恰說明了手機中那段錄音是有問題的，也與戴維心中的猜測相吻合。
冰天雪地里，戴維立在原地抹了把臉上的碎雪，他好看的眉眼頓時變得清晰起來。他彎起了唇角，朝着面如冰霜眼含憤怒的唐煙暖笑了。
“你還想見他嗎？”
就那樣輕輕的六個字，讓怒火中燒的唐煙暖平靜了下來。
這樣的天氣里，這樣的情形下，能帶她儘快見到盛暮城的人，唯有眼前的戴維。
坐上卡森家族安排的私人飛機，唐煙暖這才意識到了自己曾經淺陋。盛家於她而言，已經是不可企及的高度，然卡森家族的實力顯然比盛家更加雄厚。
唐煙暖不知道李沁洋是如何與這種神秘家族扯上了關係，並有了貌似深仇大恨一般的糾葛。
她只記得她曾經認識的李沁洋是個那麼質樸寧和的人，是個讓人靠近就會無比淡泊和安心的人。
那樣溫暖的沁洋哥哥，究竟為什麼會惹上這樣大的麻煩？
戴維並沒有直接給她答案，只說了一句：“路遙知馬力。”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唐煙暖無法直視戴維所謂的人心，她亦不明白是什麼讓曾經如君子一樣謙和坦蕩的沁洋哥哥，竟然暗下做出那些她難以理解的事情？
因為R公司？
一定是，一定是R公司改變了她的沁洋哥哥。
除此之外，她再找不到答案。
或者是，她不敢面對其他的答案。
飛機升空盤旋，再落地時，卻仍舊停在起飛的原處。機艙門打開，頂着一頭碎雪的戴維沖了上來。
他的臉色和落滿頭頂和肩上的雪花一般的慘白無色，眼裏頭更是從未有過的驚恐。他像一襲冷風卷進機艙中，撲到唐煙暖的面前，像個孩子一樣語無倫次。
“暖暖姐，他瘋了……暖暖姐，你要幫幫我！”
盛暮雪失蹤了！
三天前盛暮雪來國外參加一個商務會議，並與戴維和盛暮城見了面。盛暮雪看到盛暮城那彷如活死人樣子，終是不忍心。
畢竟血濃於水，她也知道當年那場劫難並不是盛暮城的錯。正如爺爺所說，他若是不在了，盛暮城便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盛暮雪心中幾番掙扎，終於邁出了那一步。
這是十幾年來，她第一次主動同盛暮城開口。姐弟二人一卧一坐，一說一聽。
第一句是艱難的，可話匣子一打開，盛暮雪就發現自己的話端再也收不住，源源不絕起來。
就像開了一扇緊閉已久的窗戶，撲面而來的全是新鮮的空氣。盛暮雪大口地呼吸着那些湧進來的空氣，自己也在這一刻得到了救贖。
盛暮雪說了很多，譬如他們幼時的往事，譬如她對父母過世時的絕望，譬如她獨自遠走異鄉的苦難，譬如她在爺爺病中挑起家族擔子的惶然。
可她唯獨沒有說起關於愛情的任何字眼。畢竟對於這個話題，她沒有發言權。
她握住了盛暮城的手，末了嘆道：“爺爺病倒了，回去看看吧。快過年了啊！”
是呀，快過年了啊！
盛暮城獃滯的目光望向飄雪的窗外，想到此刻溫暖如春的鵬州，想到那個滿頭銀絲的老人期盼的眼神，想到合家團圓時綻放滿空的煙火，他如死水的心中猶如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漾起了層層波紋。
心依舊是疼痛的，但他卻麻木回應了盛暮雪：“好。”
一個好字，讓戴維和盛暮雪都放下心來。
可就在今早盛家回國的私人飛機起飛之時，盛暮雪卻沒有如約出現。本以為她是因為公務耽擱，卻不想盛暮雪的助理卻在此時慌忙地告知戴維，盛暮雪失蹤了！
此刻面對戴維驚慌無措的求助，唐煙暖頓時明白了盛暮雪失蹤的原因。
她拉住戴維的手，道：“小維，別慌，暮雪姐姐一定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