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啟程(2)
後天一撇嘴,先是看看冷天峰,只見冷天峰正在向上看着房頂,好像房頂上長出朵花來,接着又看蘇凈萱,蘇凈萱則一臉無奈的對他微笑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他靈機一動,說道:“咳咳,我就不吃了,你看我們現在一共五個人,你就烤了一隻雞,也不夠吃啊,所以你們先吃,我餓着沒關係。”
林夢婷明知後天是在推脫,但他說的也確實有理,無奈的說道:“其實我剛才出去的時候在河邊還吊了三條魚,可我真的不會弄啊,不然肯定夠吃。”
林夢婷話音一落,只見其他幾人眼睛同時一亮,蘇凈萱率先開口道:“師妹,魚在哪裏,交給我,我來做。”
林夢婷轉身一指放在一旁的一個魚簍,說道:“吶,就在那裏面。”
冷天峰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魚,長吁一口氣,心中暗道:“謝天謝地,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哪知旁邊林夢婷竟聽到了冷天峰吁氣,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蘇凈萱這時趕忙起身,走到魚簍定睛一看,果不其然,裏面正有條兩尺有餘的鮮魚,頓時大喜,對着其他四人說道:“等我片刻,我給你們做成魚生。”
只見蘇凈萱取過一個充當砧板的木板,取出三條魚鮮魚,接着從腰間取出一柄匕首,迅速將魚鱗颳去,又剖開魚腹取出內臟,接着用清水洗凈魚身,用匕首在魚身兩側切下大塊魚肉,小心的將魚皮去掉,便只剩下新鮮魚肉,接着用匕首將魚肉切成薄片,整齊的擺在兩個木盤之上。
蘇凈萱將兩盤魚肉擺回幾人中間,說道:“稍等一下再動。”接着取過自己的隨身包袱,從中取出一個竹筒所制的管子,揭開蓋子,裏面竟是滿滿的醬料。
“好了,可以開動了。”蘇凈萱喜笑顏開的說道。
“蘇姑娘,”後天用充當筷子的兩根樹枝夾起一片魚肉,皺着眉頭問道,“這魚是生的,能吃嗎?”
冷天峰看着兩盤魚肉,心中突然一動,眼神瞬間變得冰冷,緊盯着蘇凈萱,緩緩說道:“這是倭人吃法,倭人酷愛食魚生之物,蘇姑娘,不想你竟也愛此道。”冷天峰在東廠四年之久,其中多半任務是暗殺侵擾大明海疆的倭寇首領,因此對倭人習慣了如指掌,再加上那日少林寺外為倭人所傷,因此便立即警惕起來。
蘇凈萱原本也只是想做頓魚生而食,哪知不經意間便被冷天峰察覺,頓時心中一驚,趕忙說道:“家中父母愛食此道,故此我自小也擅做魚生,今天的魚的肉質一般,下次我再吊些更好的魚做給冷公子品嘗。”說著嫣然一笑,可心跳卻在加快,不知是否能糊弄過去。
冷天峰雙眼微微一眯,若有所思的說道:“是嗎,竟然蘇姑娘父母也擅做魚生,不知我是否有機會去蘇姑娘家中拜訪?”
蘇凈萱一聽冷天峰如此發問,便知冷天峰已經有所疑心,錦衣衛與東廠之人素來疑心甚重,就算冷天峰已經叛逃東廠,可這多年來的習慣卻決不會改,哪知只是小小兩盤魚生竟能令他起疑,頓時蘇凈萱便有些驚慌起來。
一旁的林夢婷聽到冷天峰的話,趕忙接過話來:“我師姐自小就愛吃魚生,從小她就愛給我做,只是天山附近鮮魚難得,想來今日見到鮮魚便有些情不自禁,人之常情,理解一下。”
林夢婷當然知道蘇凈萱倭人的真實身份,她天山派地處塞外,各族混居,因此也並不在意這民族之分,但在中原不同,成祖年間鄭和幾下西洋,海外之國盡數來大明朝貢,故此大明百姓對海外之人亦是歡迎之情,但唯獨倭國不同。
倭國自洪武年間便在大明海域搶劫為生,更是對沿海地區大肆劫掠,故此民間對於倭人更是深惡痛絕。林夢婷並不知道冷天峰心中所想,但唯恐他們對蘇凈萱有所輕慢,故此岔開話題,直言蘇凈萱兒時便已如此,不必在意。
果然冷天峰一聽林夢婷如此皆是,臉色頓時緩和,不再多言。就在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索朗喇嘛用樹枝夾起一塊魚肉,蘸醬後放入口中,開始細細品味,繼而說道:“這魚肉甚是鮮美,幾位施主也品嘗一番吧。”
林夢婷自小便跟着蘇凈萱吃魚生,早已習慣,當下便夾起一片,開始大快朵頤。後天見狀,也學着林夢婷的樣子,小心翼翼的放入口,沒想到味道竟鮮美異常,頓時又夾了兩片放入口中,喜笑顏開的吃了起來。
眾人之中唯獨冷天峰沒有動,索朗猜想冷天峰心底仍有疑惑,微笑一下,便開口道:“冷施主,這魚生吃法乃是大唐年間的鮮魚做法,也是自那時起被倭人學去,”索朗思索了一下說道,“我曾記得多年前我寧瑪派上師曾去京城拜訪過一位朋友,上師歸來之後曾與我們講述席間趣聞,也曾說吃過魚生,並說這是大明官宦人家宴請他人的一道貴重菜肴,不知冷施主是否聽過?”
冷天峰因師妹璩凝雨之死變得性格孤僻,冷漠異常,因此整日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所以從未有人邀請他赴宴,而他也從不主動要求,故此並不知這魚生乃是一道名貴菜肴。
冷天峰還未答話,後天卻先開了口,說道:“我說京城那些達官貴人也是有趣,竟會用葷菜招待出家人,”他又看看索朗,“話說大師,你剛剛也吃魚了,那你算不算破戒啊?”
“這也算破戒嗎?”蘇凈萱疑惑,蘇凈萱年幼之時住在倭國,而倭國僧人則可食葷腥,她拜入天山派后又甚少有機會見到佛門僧眾,是以一直認為所有佛教僧人都可飲食葷腥。
“食葷腥當然是破解啊,這你都不知道嗎?”後天更是驚詫。
“阿彌陀佛,”索朗宣了聲佛號,“小僧乃是密宗僧人,修行之法與顯宗並不相同,故此食葷腥並不犯戒。”
林夢婷聽到索朗所說,一邊嚼着魚肉,一邊含糊的說道:“密宗我聽說過,你們烏斯藏僧不全是嗎,可顯宗是什麼,我怎麼從未聽過,我只聽說過什麼禪宗、律宗、凈土宗、天台宗。”
冷天峰這時想起那一日在少室山半山腰的菜園中,那個叫緣生的老和尚曾對他講過的話,可惜直到今日也為想明白,他看着眼前的喇嘛,忍不住也開口問道:“那密宗與其他宗派又有何不同?”
“阿彌陀佛,密宗與顯宗同為大乘佛法一脈,只是修行有所差別而已,本質卻是相同,”索朗見幾人對此感興趣,也不客套,便開始解釋,“顯宗乃是釋迦摩尼所創,所謂的凈土宗、三輪宗、唯識宗、天台宗、華嚴宗、禪宗、律宗等七宗皆屬顯宗,而我密宗乃是龍樹菩薩所創,自成一派。”
“那修行之法有何不同之處呢?”後天頓時來了興趣。
“例如禪宗,乃是修行自身,勘破諸相,得以超脫,而律宗則嚴守戒律,簡而言之,顯宗所想,世俗是相,外境虛幻不實,五蘊乃一切有為法的聚合,如夢幻泡影,非實有,應當捨棄;我密宗則認為則認為真諦與俗諦無別,不可否定其一。”索朗此言一出,幾人頓時如墜雲霧,頭腦一片混亂。
這時冷天峰緩緩問道:“我曾聽聞,故元之時曾有一妖僧名為楊璉真迦,挖掘宋理宗之墓,以宋理宗頭骨做成酒碗,明明是出家之人卻行惡事,這豈不是為佛法不容。”
索朗聽到冷天峰言辭,先是一怔,繼而笑道:“顯宗入道,需看破紅塵,靜思入定,以求超脫,而我密宗則認為不經紅塵歷練,不經世間百態,無法得到真理,故此,若為果腹,肉可食之,若為除魔,人可殺之,要知道修行之法共有八萬四千法門,”說道這裏,索朗嘆了口氣,“我已經講過,密宗講究的是不經時間百態,難以得到真理,故此遊歷世間才是我密宗子弟修行之法,只是這方法在外人看來卻有些任意妄為之意,也因此有些心術不正之徒借修行之命行萬惡之事,那楊璉真迦便是如此,也正因此等作惡之徒才致使世間世人認為我密宗乃是邪魔外道。”
“我竟未曾想到密宗修行之法竟是如此特殊。”林夢婷聽得有些入迷,忍不住點頭說道。
“顯宗之法,入門極易,但修行之路卻是漫長,因此在長久的不斷修行之中,受佛法熏陶,修行之人自是品德無礙,但密宗修行之法卻有些速成之意,又有些任意妄為之意,因此需要極高的定力,若定力不夠,那便不是修行,而是作惡。”索朗停下思索一番,接着解釋道,“顯宗修行就如同科舉一般,歷經童試、鄉試、會試、殿試,終有所成,而密宗修行,則直接進入殿試,基礎不穩,因此若非一舉奪魁,便只能是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