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龍狼(1)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後天依舊斜倚在他那輛破牛車上,嘴裏叼着根狗尾巴草,翹着二郎腿,用手裏的破鞭子輕輕抽了兩下拉車的老黃牛,慢慢悠悠的走在田間小路上,嘴裏還哼唱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俠客行》,“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是啊,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這才是大俠啊,想當個大俠,就要這樣才行。”唱到此處,後天突然來了興緻,暢想着自己以後成名,救人於危難之中然後事了拂衣而去的瀟洒場景,竟不自覺的興奮起來。
念及此處,後天立刻跳將起來,右手順勢拔出腰間的環首刀,然後忍不住在牛車上瞎比劃了一通,這還不算完,最後他立於牛車之上,單刀橫拜,比劃了一個自己想像中的帥氣姿勢,忍不住一聲大喝道:“呔,我乃龍狼刀後天,爾等宵小之輩還不速速退去。”話音未落又忍不住雙目圓睜,好似面前就有敵人一般。
“哞。”
一聲牛叫打破了後天名震江湖的美夢,他看看周圍,雖然是在田間,但是此時卻無人在田間耕種,想來是農夫都已回家吃午飯去了。不然外人看到他這幅傻樣,又要忍不住問道:“這是哪兒來的傻子?”
一時間後天又變得興緻缺缺,嘆口氣,然後收刀入鞘,接着躺在牛車上,無聊的趕着老牛,忍不住說了句,“怎麼這麼無聊啊,連個聊天的姑娘都沒有。”
他此時駕着牛車已經離開封城不遠,只剩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只可惜這老牛走的太慢,不然他倒是真的想趕快飛到開封城。
那一日,在燕山附近,冷天峰率先離開,使得後天三人有些錯料不及,後天原本還想與冷天峰打上一架過過癮,結果還沒打,冷天峰倒是先跑了。不光如此,林夢婷還打算多問問冷天峰那個她一直在心底默默喜歡的鬼炎門的哥哥,蘇凈萱本想着可以與冷天峰結伴而行,一路之上也好慢慢與他改善些關係,好為他日後回歸家族做些準備。結果冷天峰一走,三人心事盡皆泡湯。
三人為了營救冷天峰,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現今都成了東廠的眼中釘,肉中刺,而東廠則早已下發各地海捕文書,命各地協查,將冷天峰等四人捉拿歸案。不得已,後天只好與林蘇二人結伴而行。
一路之上三人各懷心事,心情愈發鬱悶,尤其是林夢婷,一路之上無比暴躁。後天不善察言觀色,一路之上只顧自己夸夸其談,蘇凈萱也只是微微一笑,並未在意,林夢婷聽的卻是無比煩躁,最後忍無可忍,與後天連吵幾架,林夢婷被後天氣到差點拔刀相向,好在蘇凈萱及時將二人制止,這才相安無事。
後天見林夢婷大怒,又不知為何惹她生氣,搔首撓頭,卻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忍不住悄悄問蘇凈萱,“我說蘇姑娘,你師妹到底是怎麼了?這都一個月了,還能天天氣不順不成?”
蘇凈萱轉身悄悄看了看坐在遠處的林夢婷,估計這距離林夢婷聽不到,然後悄悄對後天說道:“這不是因為冷公子走了,所以我師妹不開心。”
“嗯?”後天聽聞此言,頓時來了興趣,“蘇姑娘,這時什麼情況,難道你師妹喜歡我兄弟?”
“冷天峰什麼時候成你兄弟了?”蘇凈萱突然愣了一下。
“這你就別管了,趕快說說,讓我聽聽。”後天連連擺手,催促蘇凈萱快些講。
蘇凈萱又悄悄看了一眼林夢婷,嘆口氣,然後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後天。原來在林夢婷十歲那年,鬼炎門主曹琰曾帶着一名男弟子拜訪那時的天山派掌門林介之,那名弟子年方十二,年長林夢婷兩歲,二人年紀相近,並且玩得甚是投緣,因此在曹琰拜訪天山的三天之中,都是林夢婷在陪那名鬼炎門弟子四處玩耍。三日時光,一閃即過,曹琰準備下山之時兩個孩子卻是戀戀不捨,眼看二人就要分別,那男弟子缺突然在眾人面前說道將來會到天山來求親,迎娶林夢婷,一時間眾人哈哈大笑,只當是童言無忌,卻不想林夢婷突然開口:“那我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你。”自那時起,林夢婷便立誓非那人不嫁。
後天接着撓頭,不解的問道:“可這只是你師妹自己的事,和冷天峰離開又有何干?”
蘇凈萱輕輕嘆口氣:“我師父與鬼炎門主私下交情確實不錯,但江湖中人素來知道鬼炎門名聲不佳,是以為了避嫌,我師父他們二人也只敢私下結交,江湖中人言可畏啊,所以自那之後我師妹再未見過鬼炎門人,直至見到冷公子。”
“哦,我懂了,”後天一拍大腿,說道“所以冷天峰是你師妹這麼多年來第一個遇到的鬼炎門人,所以她想問問冷天峰她的心上人現在怎麼樣了,結果還沒來得及問冷天峰就走了,對不對?”
“差不多吧,”蘇凈萱無奈的說道,“所以這兩個月來她心情極差,我勸你離她稍微遠點,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煩。”說罷又搖了搖頭,她也勸過林夢婷幾次,讓她少發脾氣,但終究是於事無補。
自從聽蘇凈萱講了林夢婷的心事,後天倒也是知趣,再未與林夢婷爭吵,就連說話也少了很多,一路之上難免有些無趣。好在後天是個樂天之人,一路躺在牛車之上唱着小曲,倒也是怡然自得,有時候唱的興起就跳將起來,揮舞雙刀,想像自己乃是神兵天降,拯救世人。蘇凈萱瞧的十分有趣,但她素來端莊,是以只是掩嘴偷笑,偶爾才和他說幾句。林夢婷倒是瞧的心煩,但是後天卻只是自顧自的耍寶,從不招惹於她,故此也只能自己悶悶不樂,卻為多說什麼。
三人就這樣一路慢慢向著洛陽進發,早在冷天峰夜襲天山之後,林夢婷便下令,命天山弟子速速下山,以防東廠再有動作,並於五月初五端陽日集結於洛陽,共同商議如何應對東廠。
三日前,林蘇二人突然收到飛鴿傳書,乃是天山派眾門人來信,信中所示,天山派門人已經到達洛陽,不想近日河南一帶多位武林名宿突遭暗算,死者身旁都留有“殺人者乃冰冷劍冷天峰是也”的字樣,不僅如此,死者之中不僅有少林般若堂首座清明大師,就在少林廣發英雄帖后的第二天,冷天峰還曾經夜上少林,並於少林寺塔林暗殺了五位洛陽的武林人士和三名少林武僧,因此河南一帶的武林人士無不義憤填膺,欲將冷天峰殺之而後快。就連東廠也已經得到消息,暗中下令河南布政使司,必須將冷天峰捉拿歸案,一時間洛陽一帶已被推至風口浪尖。天山派門人本就在東廠的追捕名單之上,不得眾弟子不得不連夜潛逃至開封一帶,並飛鴿傳書至林蘇二人。
林夢婷讀完信中內容,眉頭緊蹙,將蘇凈萱拉之一旁,仔細將信中所述細細告知蘇凈萱,二人商議一番之後,先是將事情告知後天,畢竟他們三人現在已經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三人簡單討論一下,別決定林蘇二人先行折道向開封趕去與天山派弟子會和,而後天的牛車太慢,只能隨後趕到,三人定於今日在開封鐵塔之旁的九曲閣匯合。
“冷天峰啊冷天峰,你小子怎麼盡惹麻煩,”後天嘴裏依舊叼着那根狗尾巴草,含糊不清的自言自語,“我就已經是個惹禍精了,你怎麼比我還厲害,難怪咱倆是朋友呢。”
此時,剛值午初,後天抬頭看看天,拿着鞭子猛抽了兩下牛臀,那拉車的老黃牛吃痛,開始快速向前奔跑起來,速度雖比不上駿馬,倒也不慢。二十里的路程,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過了三刻時間便已遙遙看到開封城的城門。
後天在江湖之上雖有些名氣,但是真正見過他的並不多,再加上那一日在京城他要去尋冷天峰之前,害怕在東廠的人面前丟了面子,是以事先已經好好洗漱了一番,又特意換了見新的袍子,雖不能說俊郎非凡但也是順眼不少,所以他在法場救走冷天峰之後東廠所發海捕文書上所畫的畫像,都是後天那一日的形象,誰知在這兩月之中,後天又恢復了一貫的邋裏邋遢,一身錦袍早已看不出原有的樣子,一頭亂髮,滿臉的鬍子拉渣,城門守衛掃了他一眼就揮揮手讓他進了城,根本想都沒想城門上的畫像與眼前邋遢鬼是同一人。
後天在城門處買了根糖葫蘆,一邊吃着,一邊向街上的人打聽九曲閣的方向。那九曲閣比鄰開封鐵塔,於閣中可觀黃河九曲,故此而得名。
後天打聽清楚方向,手中糖葫蘆隨手一扔,趕忙駕着牛車前去,心想:“總算要到了,還吃什麼糖葫蘆,越吃越餓,還是留着肚子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