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撫慰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就要回到讀書之所了,那裏才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屬於自己的美麗。
回到住所,環視周圍,舊物依然卻有了一種久違了的感覺,令文冬既覺新鮮又覺輕鬆,心中的陰霾不禁煙消雲散了,愉悅的心情便也充斥着全身。從房中出來,先去食堂看看吃什麼好菜,便下得樓來,朝食堂方向走去。剛走出樓道,便遠遠看見小翠一人正洗着衣服,像有靈感似的,她也抬頭朝這邊望來,見是文冬,先是一愣,也只稍稍一會,便又微笑着看着文冬走來,待到近前她倒先開口說道:“回來了?”文冬滿以為小翠經歷那晚的事以後不會公開與自己說話,沒想到竟是如此的溫言可人,全然不顧他人!一塊懸着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一切又歸於美好!文冬上前笑道:“回來了。”四目相視,微微而笑,雖有很多話說,然而盡在微笑之中。小翠鼻尖一聳,文冬視而笑之,說:“我去看看中午吃什麼菜。”小翠則笑說:“青菜白菜蘿蔔菜!”文冬笑着沒有理會,進了食堂,沒多一會兒,出來就笑:“明明是肉,說什麼青菜白菜!”說著就笑眯眯地往回走去,這裏小翠也沒搭言,只是抿嘴含笑邊搓着衣服邊望着文冬的背影遠去。
回到房中,望着窗外,蟬聲四起,清風徐來,窗屜吱吱作響,真乃爽心悅目至極也!然回思近些時候的種種事情,內疚之情則愈濃,深覺很不應該!幸好事有轉寰,更覺要加倍珍惜才是。正當默默反省之時,小翠忽然來到,提着桶到那邊晾衣服,本想出去,可還是沒出去,只靜候着小翠進來。和以往一樣,小翠晾完衣服走了過來,把桶放在一邊,拉了紗門往裏走去,許是久未進來的緣故,這一進來先是環視着四壁,然後微微而笑,見文冬立於窗前,便走到桌前順勢坐於文冬慣坐的椅子上,也不說話,只一味含笑瀏覽桌上的各類書籍。文冬這才問道:“那天晚上,你媽後來又罵了你吧?”小翠抬起頭看着文冬說道:“也沒怎麼罵。只是第二天你不應該走,弄得我一個人好不寂寞,想和你說話你又不在,一去就是這麼久。真是個膽小鬼!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文冬微笑着說:“我哪是第二天走的呀,我是那天晚上就走了,去我媽那裏求我媽來說咱們的事的。”小翠說:“第二天我也沒在這裏,有事去了一趟縣城。下午回來時我媽告訴了這事,這才知道你媽來過。”說罷,望着文冬眉眼間滿含溫柔之色。文冬走過去輕輕拉起小翠,又輕輕擁在懷裏,以一種負疚的心情輕輕說道:“事情都已過去了,今後我會對你好的。你好好待在家中,我也安心讀書,等我考上了大學會兌現我倆的約定的。”小翠聽了,只是點着頭,靠在文冬的胸前溫柔得像只羔羊,眼眶裏似乎還有點濕潤。吃罷午飯,已是午休時分,烈日下的大院悄然靜寂,雖酷熱難當,然蔽陰處還是涼爽怡人,人稱“廬山世界”的天橋上更是-----“暑氣為何物?涼風催人眠”了。果然文冬在天橋上的長椅上已是足足美美地睡了一覺,一覺醒來,伸了伸懶腰,口中不禁吟出了上面兩句話,還不足興,正想再說上兩句,忽然旁邊哧哧地笑了兩聲,扭脖看去,小翠正坐在自己頭前抿嘴笑呢。文冬坐起身,說道:“你怎麼在這裏?”小翠笑道:“我怎麼就不在這裏?”文冬笑道:“在這裏也不告訴我一聲,幸虧沒說什麼,不然叫你聽去還不知怎樣笑我呢。”小翠抿嘴笑道:“哦---!原來你還有什麼話不能叫我聽見呀?”文冬趕緊說道:“不是,不是!我是自言自語怕你聽了會好笑的。”小翠笑道:“早知這樣,我就不笑了,看你會自言自語些什麼。”文冬嘿嘿笑着,站起來說道:“走,去你那裏。”小翠瞟了一眼文冬,也沒說什麼,很乖巧地站起身跟着文冬向自己那邊走去。
來至房中,因久未進來的緣故,文冬環視着小翠的閨房,-----雖沒有古代女子的雅緻,卻也有着美麗少女的素潔,走到裏面給人以簡樸、和諧的感覺。文冬的到來,小翠從來都面帶微笑,不知是歡迎呢,還是高興?見文冬似一個初來乍到的樣子,便笑着說:“有什麼變化嗎?”說話時,面帶俏笑,煞是漂亮!文冬說:“東西還是這些東西,可就是有些新鮮的感覺。”小翠看着文冬問道:“什麼新鮮的感覺?”文冬轉過身,看着小翠慢慢說道:“久別---重逢!”說罷,兩人緊緊地擁在一起,忘情所以,任情所為,真箇是“久別重逢”!兩人如此,真像是不會累似的,很久之後才戀戀不捨地慢慢分開,小翠微紅着臉輕輕往床沿坐了,文冬則看着小翠微微笑着。小翠抬眼問道:“看着我幹嘛?”文冬笑道:“今天你真像個新娘子!”小翠聽罷,雙眼大放異彩,臉頰俏麗動人,望着文冬,嬌聲說道:“去你的!怎麼會呢?”文冬走近小翠,緊挨着小翠坐下,右手輕攬小翠的肩膀,左手拉過小翠的一隻手,動情地說道:“我的小翠今天真的很漂亮,漂亮得就像個新娘子-----我的新娘子!你知道嗎?在我離開你的這段日子裏,我的心裏其實很痛苦、很後悔、也很內疚,每當早晨醒來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別人,而是你呀,-----想你那漂亮、美麗的容貌,想你那溫柔、可愛的模樣,更想你陪着我走過那風風雨雨的艱難歲月,在那非常時期,你為我受了多少委屈,我常捫心自問能對得起我那可憐的小翠嗎?有時候我也想,你做了別人的新娘子,一想到做了別人的新娘子,我的心裏就像刀割一般痛。你不能做別人的新娘子,你若做了別人的新娘子,我會後悔一輩子、痛苦一輩子的。你只能做我的新娘子,我的新娘子也只能是你,你永遠是屬於我的!”小翠的頭已然溫柔地靠在了文冬的肩頭上,閉着眼默默聽着。文冬接着又說:“你雖然沒考上高中,這也沒什麼,我早就說過,你考上考不上都無所謂,沒考上說不定更好,……”這時小翠睜開眼問道:“怎麼更好呢?”文冬笑道:“考上了,我還不放心呢!”小翠聽了,抿嘴一笑,說:“小心眼!”文冬也是一笑,繼續說:“將來我倆成了家,我在外工作,你料理家務,我賺錢,你花錢,我不需要你賺錢,……”小翠笑說:“看你能賺多少錢讓我花!”文冬說道:“不管多還是少,反正不會讓你受凍挨餓就是了。”小翠笑道:“成天待在家裏還不無聊死了。”文冬笑道:“不是跟你說過-----家裏買架鋼琴,教會你彈琴,悶時彈彈琴豈不是好?再者,到時我們有了……”到此看了小翠一眼。小翠瞟着文冬接口笑問:“有了什麼?”文冬說:“有了我們的孩子呀。”不是不知道,卻偏要這樣去問,這就是小翠的一個可愛之處。小翠聽了,止不住捂着嘴輕輕地笑,臉上既有羞澀又充滿了柔情。
心中疙瘩已解開,兩人都很輕鬆。小翠衝著文冬微微一笑,文冬問道:“你又笑什麼?”本是自然一笑,被文冬這麼一問,反覺好笑,於是面帶笑容地說道:“沒笑什麼呀。”文冬察顏觀色,說道:“沒笑什麼?看你這樣兒肯定在笑什麼。快說!笑什麼?”小翠忍不住“撲哧”一聲抿嘴笑說:“這沒笑都被你說得要笑了。”說罷,捂着嘴真的格格地笑了起來。一時房中興味酷濃,乘興,文冬伸手去撓小翠的胳肢窩,邊撓邊說:“還說沒笑什麼!還說沒笑什麼!”撓得小翠“呀、呀、喲、喲”直笑,笑到最後小翠才說:“我說,我說。”文冬這才停住,可忽然小翠“哎咦”一聲站起身,走到窗前回頭對着文冬又是一陣笑,一陣得意而悅耳的笑。小翠的笑聲深深地感染着文冬,令文冬望而生愛,聽而生醉,情不自禁走過去並肩遙望着窗外。與小翠並肩而立既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心與心交流的時刻,此時兩人彷彿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一切都是那麼自自然然、順理成章似的。望着天空中飄來的一朵白雲,文冬說道:“那朵白雲真的好白好白呀!那麼漂亮的一朵白雲,你說‘她’怎麼會孤伶伶飄在天上呢?”小翠眉毛輕揚,微微而笑,望着那朵白雲說:“也許‘她’正受着委屈呢!”文冬微微一笑,說:“不像。”小翠笑問:“怎麼不像呢?”文冬說:“你看‘她’那樣兒,分明是一張悠閑怡然的笑臉,哪見有半點愁容呀?”小翠抿嘴一笑,說:“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呢?”文冬笑道:“你當然看不出來,這可是要用‘心’去看,而且不遠處肯定還另有一朵白雲。”說罷,兩人同時把頭探出,果然不遠處有一朵白雲正朝這邊移動,小翠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說:“還真的是啊!”說時,那笑容在陽光的映照下更顯燦爛。文冬說:“這叫‘成雙成對’,你說‘她’還會有愁容嗎?”小翠把眼一瞥,說:“誰知道呢!”說罷,凝目遙望着那朵白雲。
文冬笑道:“雲都會‘成雙成對’,何況人呢!”小翠把眼白了一下文冬,含着笑並未理會,依然望着天空。天雖然是藍色的,可在烈日的映照下顯得有點炫目,二人望了一會兒便迴轉身。望着小翠的背影,文冬脫口說道:“天上雖有美,人間美更甚!”小翠回頭笑問:“什麼意思呢?”文冬說:“我覺得你穿那條白色連衣裙的時候很好看,潔白如玉,勝過天仙,我常常回思回味。”小翠亭亭玉立於文冬面前,挺了挺身子,笑問:“我這身衣服難道不好看嗎?”文冬笑道:“好看,好看,你穿什麼衣服都好看,只是我很喜歡看你穿裙子的那個樣子。”小翠聽了,嘴微微抿着,眼皮往下一垂,稍稍又一揚,微笑着說:“會讓你看個夠的!”說畢,抿嘴又瞟了一眼文冬,含着笑走到鏡前自我欣賞起來。好久沒有看到小翠照鏡子時那副端端正正的模樣,不禁也細細地端詳起來,一時房中一個是自我陶醉,一個是看得痴迷,那情景竟像是凝固一般。小翠回過頭來見文冬痴痴地看着自己,“撲哧”一聲笑,說:“人家照鏡子你也這樣看!”說得文冬一時難以為情,只得訕笑着說:“‘這樣看’是哪樣看?”小翠說:“着迷!”說罷,低頭抿嘴笑着,邊笑邊往房門走去。文冬便問:“幹嘛去?”小翠說:“出去,去你那裏呀。你不覺得下午我這裏有點熱嗎?”說罷,朝文冬臉上望了望,似乎要看出什麼。文冬只好依着她,跟着走出了房門。
經過幾番波折,二人的戀情已進入了非常成熟的時期,不僅兩人恩愛無比、感情深厚,而且父母已完全默認,旁人亦看着順眼,是一段令二人都值得銘記一生的短暫而最為美好的人生經歷。
走到天橋上,忽聽得桔樹枝頭蟬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文冬停住腳步突發奇想,笑對小翠說:“我們去捉蟬么?”小翠煞時一愣,兩眼看了看文冬,又望了望那排蟬聲不止的桔樹,說:“就這麼大的太陽去捉蟬,你不怕曬呀?”文冬說:“不怕!你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麼去捉蟬的么?赤着上身,皮都脫了一層,那才叫‘曬’呢!”小翠笑說:“那你去,我不去,我坐在這裏看着。”邊說,邊以徵詢的目光笑看着文冬。聽小翠如此說,便覺沒多大興緻,猶豫着想不去,小翠看出,笑着說:“怎麼,不是說不怕曬嗎?”文冬說:“你不去,我也不去。”此時樓廊內已有人走動,小翠朝後看了看,便笑說:“人家想要你去,偏不去!”說著,一揚頭往文冬房中那邊走去,文冬也是微笑着跟在後頭。
來到房中,文冬說:“我是想我們倆去捉,我一個人去就沒意思了。”小翠沒有理會文冬,而是來到鏡前照着鏡子說道:“你想把我晒成什麼樣?”說著,回頭看着文冬的臉,輕輕說:“都像你這麼黑嗎!”說罷,抿嘴而笑,來到桌前坐在了那張椅子上。文冬也是一笑,自知皮膚黝黑,哪裏能跟女孩子相比,便笑說:“這倒是。不過捉蟬也有捉蟬的樂趣,哪裏就一下子曬得黑呀?”一聽到“樂趣”,小翠便笑說:“你以為我們是小孩子玩‘過家家’那麼有樂趣呀?別人見了,不知會怎麼樣呢!”文冬聽了,只說:“管他呢!”小翠抬眼看一眼文冬,含着笑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又低頭只管去看桌上玻璃下的相片。真是巧得很!這裏文冬與小翠正說著捉蟬的事,偏樓下響起了蟬的陣陣鳴叫聲,聽聲音該是小松捉了一隻蟬正往樓梯這邊走來。果然一會兒樓梯里響起了小松噔噔噔的腳步聲,嘴裏不時還哼嘰着什麼,文冬小翠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待到小松上得樓來,文冬叫了聲“小松”,小松便也進得房來,見姐姐也在,先是一愣,然後又是一笑,看了看卻不知說什麼,於是只是笑着。文冬問道:“你這是哪裏捉的蟬呀?”小松說:“就在下面的樹上呀,”小翠問:“下面那幾棵樹又不好爬,怎麼捉的到呢?”小松笑着說:“還用得着爬呀?都飛到下面樹榦上來了,伸手一捉就能捉的到。不過讓你去捉可能你就捉不到。”小翠不禁笑着說:“是嗎?等下我捉一隻給你看!”小松笑說:“就憑你?”說著,不屑地轉身笑着出去了,剛出了房,那蟬忽然鳴叫了兩聲,兩人聽了相視而笑。
有趣的是,小翠下得樓來,走到那幾棵桔樹邊時,還真的停下腳步以手遮額努力尋找蟬的蹤跡,見文冬在天橋上看着她,便笑道:“都在枝上。”說罷,蹲身往地上拾起一小石子,然後立起身舉手奮力朝着枝頭扔去,-----蟬沒捉到,倒是驚飛了幾隻!文冬見了,情不自禁地哈哈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