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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坐在木蘭村村委會辦公室里討論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朱鋼邀請區陽陽和村支書郭天明一起參加討論。
“會不會是這樣:郭霖松為了甩掉郭愛琴這個沉重的包袱,砸死了她,然後怕我們抓到他,他畏罪潛逃了,躲在某個角落繼續生活,他雖然60多歲,但是身體健康,能幹活,能生存下去。”吳江望着區陽陽問。
“這種可能性非常小,郭智寬是一個非常善良的老人,而且極其疼愛子孫,因為他只有郭智寬一個獨子,把子女當作掌上明珠,就是人們常說:把她含在嘴裏怕融化掉,捧在手裏怕她飛走的人,他寧願自殺也不會殺郭愛琴,他看人殺猴子都要遠遠地躲開,何況是個活生生的親孫女?”區陽陽非常肯定地說。
“郭書記,你覺得郭霖松會不會殺郭愛琴之後逃跑?”吳江覺得不能聽區陽陽的一面之詞。
“我同意區主任的說法,我們和郭霖松同住木蘭村快60年了,對他的性格、脾氣、為人處事、想法都非常了解,他寧願自殺也不會殺自己的孫女,他家因為人丁少,在我們村裡,人丁少是有自卑心理的,不敢和人吵架,不敢和人爭東西,處處都讓着別人,因為他三代單傳,所以特別疼愛子孫。”郭天明也快60歲了,說話緩慢而沉着。
“有你倆這句話我們就放心了,我相信你們,但願一切不是我推測的那樣。”吳江向區陽陽和郭天明點點頭,他倆坐在吳江的對面。
“可是郭霖松到底會去哪裏呢?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可怎麼辦?”朱鋼問,其實這句朱鋼已經問過區陽陽很多次了,他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要不,我們叫陰陽先生算一下,看看他會去哪個方向,上個月我家的一隻老鴨子丟了,我老婆就叫陰陽先生算,按他說的地方去找,我老婆把老鴨子給找回來了。”區陽陽說。
“哈哈哈,區主任,你當了那麼多年村主任也相信迷信啊?”朱鋼笑起來,解放都67年了,農村還很多村民相信這些糟粕的東西,令人匪夷所思。
“你可別不相信,這是有事實依據的,只是到目前為止,科學還沒辦法解釋,我們才把它叫做迷信。”區陽陽依然堅持自己的觀點。
“好,我們不談這些,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把郭霖松找出來……”朱鋼正說著,手機響了,一看是110指揮中心的電話,他趕緊摁下接聽鍵:“請問有什麼事?”
“有市民報警說他在松蔭河打撈上一具屍體,手腳都是被綁着的,應該是命案,請你們立即前往現場勘查。”
“好,我馬上招集人前往,你把報警人的電話轉到我手機上來。”朱鋼掛斷電話之後,對大家說,“要出現場,松蔭河水南橋頭河段發現一具雙手雙腳緊綁的男性屍體。”
大家聽了之後,紛紛站起來,收拾好筆記本,下樓向警車走去,他們六一共乘兩輛車前往現場。
朱鋼打電話鄭祖華,叫他帶兩個人先去封鎖現場,他們隨後就到。朱鋼心裏有點煩,這郭愛琴和郭霖松的案子還沒破,又出來了新的案子,工作量更大了。
刑警隊沒有幾個人精通業務,如果兩個案子同時偵查,人手明顯不夠,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段日子案子特別多,往年一年最多不會超過五起人命案,幸好有省城1號重案組的主幹協助他們,否則,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松蔭河從縣城川流而過,一共有四座大橋,水南橋是下游最後一座石拱橋,是出城往南人流量最大的橋,橋下的左邊是一片河灘,河灘上堆積着許多鵝卵石,屍體就擺在河灘上,離河水只有兩米。
死者是一個男性老年人,因為在水中泡了很多天,屍體已經腫脹得很大,呈巨人觀。
人投入水中,由於人體的密度大約和水相等,所以屍體最先是沉入水底的。隨着屍體逐漸腐敗,體內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腐敗氣體,屍體內充滿腐敗氣體后就變成了人形氣球,這時才會逐漸地浮出水面。
而這時屍體的樣子由於氣體的擠壓,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就算死者是一個身材瘦小的人,也能變成一個大肥胖子,通常這時屍體會出現口唇外翻、肥頭大耳、面目猙獰的現象,這種屍體也叫做巨人觀。
現場只有鄭祖華和他的助手肖幫華,他倆戴着厚厚的口罩,蹲在地上觀察,不時用戴着乳膠手套的手翻動屍體,肖幫華是個新手,他可能忍受不了濃重的屍臭味,整個身體離屍體將近一米,而鄭祖華似乎已經習慣了,幾乎與屍體零距離,這是敬業的極好表現。
大家戴好口罩和手套之後,走上前來,朱鋼看了一會兒,問鄭祖華:“什麼情況?是不是溺死的?”
“從屍表、口腔、肚子、屍斑來看是溺死。”
“是他殺還是自殺?”朱鋼問。
因為倆人都隔着厚厚的口罩,說話和聽話聽得不太清楚,鄭祖華乾脆摘下口罩說:“應該是他殺,因為死者的雙手和雙腳是被尼龍繩捆住的,雙腳之間捆綁的繩子間有條斷掉的尼龍繩,這條繩子應該是用來吊重物的,比如石頭和鐵器之類的東西,兇手是為了把死者沉入河中才這樣做的,如果是自殺,何必多此一舉?”
鄭祖華指着那條斷掉的尼龍繩說。
“這條尼龍繩的直徑大約0.4厘米,應該可以承受100多斤的重物,可是為什麼會斷裂呢?”朱鋼有點不理解。
“一是因為屍體肚子裏的氣體鼓脹,屍體被水泡大,加大了浮力,尼龍繩承受不了壓力而被扯斷;二是可能因為河水有漂浮物,在流水的衝擊下,割斷了尼龍繩等原因。”
“能判斷出死亡時間嗎?”
“不能,只能看出個大概時間,誤差兩天左右,溺死屍體在水中浸泡數天或者更久,手腳皮膚,尤其是掌跖部分皮膚皺縮蒼白,呈浸漬狀。這種情況於入水之後數小時開始出現,24到48小時后即皺縮明顯。
“但是和由於氣溫、水溫、水質、水深等有很大關係,這種現象在夏天一般要經過2天左右,冬天則在1周以上,所以我只能判斷死者死於10月7日到9日,離現在大約一星期。”
鄭祖華想說得更細一些,但是怕朱鋼聽不懂,就簡單說了幾句。
“能不能判斷出屍體是從哪裏落水的?”
“朱隊,我不是神啊,這個世紀之謎我可解不開,不過國外同行有可能判斷出來,因為他們有先進的精密儀器,比如說死者溺死時會喝水,喝進水之後就沒辦法吐出來了,只積聚在胃裏。
“因為特殊的地理和水文環境的水質不同,所以有儀器可能會分析出來。因為死者被沉入河底時,喝的最多的是河底里的水,河水越深,河底的水流就越緩慢,甚至不動,這樣環境會沉澱下和別處不同的物質,或者長出不同質量的水草,如果死者恰好吸入水草,那麼就可能分析出來了,但是,我們是不可能的。”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當然有,我們假設死者是被兇手捆綁推入水中溺死的,那麼,死者的腳上肯定是被綁上重物,而且是絕對不會脫落的重物,比如兩頭大,中間小的石頭。
“那麼,當連接死者和石頭的尼龍繩斷裂之後,屍體向前漂浮,但石頭不會向前流動,除非發洪水,從而可以知道尼龍繩還捆綁在石頭上,只要雇傭蛙人進行打撈,把石頭打撈上來,就知道死者是從哪裏落水的。”
朱鋼點點頭問“是誰把屍體打撈上來的?”
“那,就是那個漁民——”鄭祖華指着百米之外一個坐在河堤上的人說。
朱鋼向那個漁民走去,走到他身邊之後,朱鋼看見一個年近六旬的人在抽煙,表情有點緊張,朱鋼問:“老伯,您貴姓大名?”
“不敢不敢,草民姓胡名叫水生。”
“好名字,難怪您會打魚。”朱鋼笑着說。
“我娘說生我那天松蔭河發大水,就為我取名為水生。”
“您在松蔭河打魚打了多少年了?”其實有明文規定不許市民在松蔭河打魚,被警察看到是要罰款的,但朱鋼為了讓提供線索,沒有責怪他。
“40多年了,年少時用魚簍捕魚,年輕時用農藥毒魚,現在有了小漁船,用漁網捕魚……”
“那您對松蔭河應該非常了解,您覺得那個死人會是從哪裏漂浮下來的?”
“這我也不敢說,看他的屍體的顏色和鼓脹的身體,應該死了一個星期了,可能是很遠的上游漂流下來的。”
朱鋼覺得他的話不靠譜,因為從很遠的上游漂流下來,要經過四座大橋和五公里河流,這幾年縣政府大力投資建設生態縣,在松蔭河兩岸建立了河邊漫步路,把兩岸綠化得芳草如茵,花團錦簇。
因此,每天都有許多市民在河邊垂釣、散步、談戀愛,而且松蔭河寬不過百米,岸上的不可能看不見,當然,除非死者是昨天深夜漂流下來的。
但是,這也不對,河水流速非常緩慢,每秒不到0.5米,被胡水生髮現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因此,是不可能從昨天深夜漂流下來的。
朱鋼又問了胡水生一些問題,他一一回答,直到他再也說不出什麼來時,朱鋼才離開。
朱鋼重新來到死者身邊,大家都已經做完現場勘查,這不是第一現場,沒有什麼重要的物證,唯一重要的是死者身上東西,比如衣服、身份證、尼龍繩之類的東西,不過,鄭祖華已經翻看了死者的口袋,沒有證件可以證明他的身份。
死者穿一件迷彩服套裝,這種服裝每年武裝部要送出去幾千件,沒有什麼特殊價值,但是,這件迷彩服已經磨損得很厲害,特別肩膀處幾乎磨穿,應該是個農民,或者是搬運工。因為死者的臉部腫大,加上出現了屍綠,幾乎看不出他的面貌。
人死後24到48小時,腐敗氣體的硫化氫與血紅蛋白結合成硫化血紅蛋白,與血液中的遊離鐵結合成硫化鐵,透過皮膚呈綠色,稱為屍綠,一般最早出現於屍體下腹部,經過3到5日之後逐漸擴展到全身,使屍體皮膚成深淺不一的污綠色。
“朱隊,郭智寬說他父親身高165,今年68歲,這個死者的身材和年齡與郭霖松有點相似,會不會是郭霖松?”吳江問。
“我看過郭霖松的照片,但是完全和這個死者對不上。”
“死者的臉腫得這麼大,腐敗到出現屍綠的程度,哪能看得出來,別說你看過他的照片,哪怕跟他非常熟悉也認不出來。”吳江說。
“那是那是,如果死者是郭霖松,那他的死肯定與郭愛琴的死有關,這樣就可以併案偵查了。”朱鋼回答,他感覺1號重案組的人確定非同小可,看到死者就可以和10·8案聯繫在起來。
朱鋼覺得應該打電話給郭智寬,叫他來殯儀館來認屍,因為他可能會認出死者是不是郭霖松,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身上總有些標記吧?
於是,朱鋼打電話給郭智寬,叫他來刑警隊一趟,說有個溺死的老人有點像他父親。
郭智寬非常平靜地說好。這又讓朱鋼感到不爽,他在縣刑警隊處理過上百個死亡案件,當他打電話給死者家屬時,家屬不是疑惑就是萬分悲痛,從來沒有郭智寬如此淡漠的人。
郭智寬來到殯儀館看到死者沒有穿衣服的屍體之後,他表示不認識,因為死者身上沒有任何標記,而他也記不住郭霖松身上有什麼標記。
朱鋼問郭智寬他父親有沒有安裝過假牙,或者有沒有骨折過。他都說沒有,這有點奇怪,一般情況下,到了68歲,都會安裝假牙的。
朱鋼提取郭智寬的DNA樣本,和死者的樣本一起拿到市局去做DNA檢測,這事一般都由鄭祖華去干。
朱鋼又拿出死者那一套迷彩服交給郭智寬認,郭智寬說他父親確實有一套這樣的衣服,但不敢肯定是不是郭霖松的。他說的話問題模稜兩可,好像在迴避着什麼,難道他不認屍,就不用出喪葬費嗎?
兩天之後,鄭祖華從市局回來,郭智寬和死者的DNA比對結果為:基因型為父子關係的概率為99.99999%。可以斷定死者就是郭霖松,誰殺害了他呢?兇手為什麼要對他們爺孫趕盡殺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