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世界14
崔父平日並不是暴躁易怒之人，否則也不會如此不引人懷疑，然而就算是再低調沉穩的性子，接二連三遭受致命打擊也足以讓人燃燒起焦躁的怒火，更別提崔父本性也稱不上什麼低調沉穩，接二連三的打擊已經讓他整個人心浮氣躁，又猛然被告知了這個消息，心態直接炸成了煙花。
“怎麼可能被凍結呢？！今天上午我還用的好好的，我看是你們工作不認真搞錯了卡！你名字叫什麼？我要向你們領導投訴！”
特意過來告知崔父消息的護士簡直莫名其妙，現在又不是過去還需要手動輸入卡號，都是通過刷卡機自動和銀行系統連接，只要在刷卡機上一刷便能知道這張卡的狀態；
她在市醫院工作了整整三年，像崔父這樣一上來就直接亂扣屎盆子的還真是第一次遇見，她心底原本對崔家還有些同情，畢竟崔家可是一下子出現了兩位危在旦夕的患者，巡查時特意關照了崔家一些，這下子直接煙消雲散。
她耐着性子好聲好氣地和崔父解釋：“這位家屬，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你們家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這不是你胡亂冤枉人的理由，如果你有異議，請前往繳費處和我們的收費人員解釋。”
崔父卻根本聽不進去，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整個人的分辨能力都下降的厲害，只想不管不顧的大吵大鬧，好好宣洩宣洩心中的怒火與怨氣：
“胡亂冤枉人？你這是說我無理取鬧是不是？啊？你們這些醫務人員就是這樣的態度？！就是這樣的脾氣？！啊？走，你跟我走，我們去見醫院領導去，去見院長，我倒是要問問，你們市醫院就是這樣的作風？”
他指着門外比劃。
對自家銀行卡被凍結的消息，崔父是嗤之以鼻，並且打從內心深處，堅定又不可動搖的給予否定，他上午時候還去了一趟銀行，查詢了裏面的餘額，確認裏面錢財所剩無幾之後，又用另外一張灰色收入的銀行卡轉了部分賬進去，前腳剛剛確認可以正常使用，後腳就有人來告訴他這張卡被凍結了，崔父是一百個一萬個不信。
哪裏就這麼巧，再說了，凍結之後他怎麼也應該收到個通知才是，肯定是這個醫院的醫務人員們玩忽職守，該罰！
玩忽職守玩忽到他頭上來了，他這是為人民剷除蛀蟲！
想到這裏，崔父因為多日的焦慮而憔悴不堪的面容更是綻放光彩，宛如吃了仙丹靈藥，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走！跟我去見你們醫院的領導！”
語氣端的是昂揚又自信。
病房外的崔母聽到他這樣鮮活自信的語氣，惴惴不安的心情也跟着振奮起來，臉上漸漸露出笑容。
真是天公作美，她們家浩浩命不該絕，趁着男人這會兒心情好，她故意把浩浩的遭遇說的慘一些，再委婉地提一提，自家男人應該會消了氣，鬆口讓她將浩浩先保釋出來。
自覺已經見到希望曙光的崔母抓住時機走了進去，一把抓住護士的手臂，死勁往外面拽：“走！今天這事兒你們醫院裏必須給我們家一個說法！”
“你幹什麼？！你先放手，我自己能走！“在興奮劑的作用下，崔母手下的力氣變大了不少，醫務人員被她抓的痛苦不堪，想要讓崔母鬆手，崔母卻死死抓着她不放。
在崔母眼中，眼前的醫務人員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讓她家浩浩脫離苦海的工具，一個工具而已，哪裏有什麼知覺，她下意識覺得，就算真的有知覺，為她家浩浩拋頭顱灑熱血也是一種榮幸。
沉浸在崔浩即將被保釋的狂喜之中的崔母歡天喜地拉着人出門去，笑容突然消失。
臉上還殘留着幾處青紫淤痕的江父站在門外。
撞上江父鄙夷的視線，崔母嫌惡：“看什麼看！”
崔父也跟在崔母身後出了門，見到江父的身影，臉色同樣沉了沉，不自覺朝門裏面挪了挪，他身高不如江父，體型也不如江父，上次兩家群毆，若不是崔家人多勢眾，他對上江父恐怕只有吃虧的份兒，這會兒自家的姐夫他們都不在，他還是得小心謹慎一些才是，他可是領導，身子可比江父這個沒背景的個體戶金貴多了。
江父挨過崔家的打，老婆還被崔家給弄斷了腿，對崔家的成見可大了去了，聽說崔父銀行卡被凍結了，趕緊過來看崔家熱鬧，要是這會兒崔家的姑爺們都在，他還不敢說什麼，可這會兒那些人都不在，就只有一個體格不如他的崔父，江父可就不怕了。
“就看咋了？這醫院是你家開的？我剛才都聽見了，你家卡被凍結了，你為難人家醫務人員幹什麼？”江父聲音震天響，恨不得把崔家事兒吆喝得整個醫院都知道。
“你閉嘴！”崔父要臉，江父想要在裏面當攪屎棍兒攪合，他第一時間察覺了，臉色頓時鐵青，哪怕這會兒身邊沒有其他人壯膽，他也果斷出了聲。
“我就不閉嘴了！我就是要讓大傢伙都出來看看了！”江父生了個閨女，生意人又都講究和氣生財，最多也就喝喝酒罵幾句，江父有足足二十年沒挨過揍，被崔家人那麼欺負，他是真的有脾氣了。
眼看崔家旁邊的幾間病房陸陸續續傳來動靜，走廊那頭漸漸有人圍過來，江父嗓門更大。
“都來看啊！這人自己家銀行卡被凍結了非說是醫院裏工作人員的錯！要冤枉好人啊！都來看看啊！這當領導的就是蠻橫不講理啊！”
“你胡扯八道！”崔父咬牙切齒。
眼角餘光一掃，注意到已經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崔父氣急，他雖然說得唬人，其實根本沒打算把事情鬧太大，只是想等這小護士認錯之後批評教育她一番，發泄一下多日的焦慮而已，江父這一嚷嚷可好，直接把他家聲譽給毀了。
崔父也是要面子的，不想被人說，高聲辯解，語氣堅定：
“各位，我要解釋一下，我的卡上午剛剛去銀行里檢查過餘額，還辦理過轉賬業務，是可以正常使用的，怎麼可能下午就凍結了？況且我也沒有收到銀行發來的通知，這醫務人員過來就說我的卡被凍結了，我當然是要和她去繳費處問個清清楚楚的，是不是這個理？”
江父不清楚省紀檢委那邊已經出手了，聽到崔父這樣有理有據的言論，心裏信了大半，他原本就覺得崔父銀行卡被凍結是個誤會，畢竟崔家可是當官的人家，怎麼可能沒錢沒關係呢，可輸人不輸陣，就算他知道這十有八九是個誤會，只要能膈應膈應崔家，江父也樂意當根攪屎棍。
“誰知道你到底是犯啥事兒了被凍結了銀行卡，你要真覺得問心無愧就心平氣和跟着小姑娘去繳費處問個清楚，死勁兒拽着人家幹啥，把人家手腕都拽青了，一看就是心虛！”
已經圍過來的人群就順着江父的話看向護士的手腕，果然被崔母硬拉拽的部分已經泛着一圈兒青紫，崔母被看的臉紅，悻悻然鬆了手：
“我這就是着急，都是這個小護士的錯，她就不是個好的，照顧我們家病人也不盡心儘力……”不親自伺候病人大小便，真不是個好的，崔母打從心底這樣認為。
那小護士雖說已經在市醫院工作了三年，年齡到底也不大，還沒有被社會徹底磨平了脾氣，前面一直都看在崔母是病人家屬的面子上強忍着，等聽到崔母說她伺候病人不盡心儘力，所有的心酸委屈瞬間全湧上了心頭，啥醫者父母心，醫院的條例規定，全拋在了腦後。
“我是不知道你們家銀行卡到底是怎麼回事，可你們家銀行卡就是被凍結了，你要是不相信，我們現在就去繳費處問清楚，我們醫院成立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在這上面出過差錯！我話就放在這裏，今天，要是我錯了，我就辭職賠償對你們家的精神傷害；要是你們家錯了，你們必須在大家的見證下向我道歉！”
道歉？
崔父不屑一顧。
這事兒根本不用查，就是這個小護士錯了，他親自辦的事兒難道還能有錯？不過既然這個小護士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他也不用跟她客氣，裝模作樣推脫了一下，便在眾人的簇擁下前往繳費處諮詢。
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人都跟在他們後面。
繳費處，崔父自信上交銀行卡，刷卡。
“不好意思先生，你的這張銀行卡被凍結了，請換一張卡。”
被凍結了？！
崔父一怔，還沒等他開口，一身警服的警察和幾個男人圍了上來。
“崔永盛是吧？有人舉報你貪污受賄，情節嚴重，根據走訪調查，舉報屬實，跟我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