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義氣
女人和男孩給人的感覺都十分樸素。
小男生還好些,穿的雖然是去年款式的衣服,但好歹都是牌子,母親則像是只會買菜做飯收拾家務的居家女人,完全不打扮自己,上半身的外套甚至是件男式夾克。
怎麼瞧,也瞧不成這家的男主人竟然是龍騰商業街大佬夏發祥的司機。
司機這個職位其實很有說道,有時並不只是單純開開車跑跑腿,而夏發祥給發小兄弟的待遇從來也不差,說是每年刨除固定工資在外,藉由各種名目給的錢至少也有二十萬。
在安馬這種准二線城市,每年二十萬加的收入,完全足以供起一個三口之家油滋水旺的生活。
但吳凡所知道的,鍾叔只把工資拿回了家,額外的錢貌似九成都拿去捐了公益項目,剩下一成時不時去寺廟道觀燒燒香,為的是給兄弟積福攢陰德,畢竟夏發祥的發家史擺在那裏,混子出身,時至今日也還是個大混子,手上並不算乾淨。
總而言之,做兄弟,鍾叔真的是沒得說。
“來,跟哥哥走。”
吳凡朝小男生伸出手,用上了最溫柔的笑容。
可以感覺到這孩子很害怕,女人為母則剛,極力掩飾着恐懼,然而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出賣了她並不穩定的情緒。
兩人身上沒有肉眼可見的傷勢,依着楊老太此前的說法,大概也不會對母子倆做過分的動作,不過綁架、囚禁這種詞彙,本身就不是什麼能給人安全感的好事情。
“他是你丈夫的老闆的老闆。”
楊老太見女人對吳凡也保持着警惕,帶著兒子宛如驚弓之鳥護着幼鳥,說道:“你家當家的就在外面車子裏,你和你兒子,自由了。”
“吳凡少爺?”
女人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是我。”
吳凡微笑着點點頭。
女人原本乾淨的眼睛裏,瞬間凝成淚珠子奪眶而出:“謝謝!謝謝你!謝謝凡少來救我們!”
吳凡這才得以牽起小男生的手,抬眸再次面向楊老太,問道:“有什麼話需要我帶回給我那位朋友?”
不老的老太太沉吟片刻,說道:“當年是家裏對不住他,這麼多年,我也不指望他能消恨,但楊家的大門永遠為他敞開……那件事後,他母親因為思念兒子積鬱成疾,已經不在了,要是想去墳上看看,就去吧。”
信息量很足,吳凡聽完已經約莫猜到,青先生便是老太太口中那位唯一擁有修行天賦、卻又離家出走的後輩。
只是中間經歷過什麼大事,仍然是個謎。
“話我會原封不動的帶到。”
“有勞凡少。”
“那我就先告辭了,還很忙,亂成一鍋粥的局面等着我慢慢收拾。”吳凡說道。
名利場上幾乎每句話都能深挖底下的含義,楊老太六旬的年紀已然活得很通透,心如明鏡道:“老身會吩咐下去,有用得上楊家這點能耐的地方,凡少差人給我幾個兒子送個口信就行,同盟之言,作數!”
有這麼個承諾,吳凡此行目的便圓滿達成了,不再逗留,領着鍾叔的家眷向別墅外走去。
車裏等候的中年人看到妻兒時,眼神抖了兩抖,表情很是複雜。
孩子一見爸爸就徹底綳不住了,哭着撲上去,抱着熟悉的大腿更是仰天嚎啕分外起勁。
女人也抽噎着成了淚人,站在自己男人身邊,保守的性子讓她做不出太親密的求安慰舉動,鍾叔顯然也是個鐵直男,拉着老婆的手看着什麼都明白的集團少爺,幾度欲言又止。
吳凡不想對眼前的男人做出任何評價,也實在無法生出主觀的態度,因為整個事件本身,其實遠比男人自己的表情更加複雜。
“送我到鄧家老宅,然後帶着小朋友和大姐早些回家吧,好好吃點東西,然後休息休息。”他說道。
“啊!”
男人點頭,顯得有些木訥。
……
夏發祥早就知道兄弟媳婦和大侄子被綁架,可是一直查不出究竟是鄧家、金家哪一家所為,而自己兄弟鍾叔這邊,從頭至尾都沒跟他提過這茬。
值此關頭,這場綁架的意圖不要太明確,用腳拇指想都能想到,但龍騰商業街沒出任何么蛾子,這就很能說明問題。
鍾叔的選擇到底沒辜負與夏發祥半輩子的兄弟情義,即使妻兒身陷囹圄,也不肯做出對夏發祥不利的事。
所以在吳凡要車的時候,夏發祥特意安排鍾叔來當司機,並且將內情悉數告知,想讓少爺處理金鄧兩家的功夫里,捎帶手把發小的家眷搭救出來。
外人眼裏的龍騰街教父,背地裏是個絕對的忠僕,行事素來以只替主子解決麻煩不給主子找麻煩為準則,這次一改作風給吳凡添麻煩,也充分說明這個司機在他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他不願意看著鐘叔夾在內憂外患里左右為難。
唯一的意料之外,吳凡也沒想到綁人的不是金家也不是鄧家,而是一開始都以為無害的楊家。
宋楊結盟,楊老太放了綁來的人表示誠意,純屬意外收穫。
老話總說,情義千斤不抵胸牌四兩肉,到夏發祥和鍾叔身上似乎就調了個個兒,鍾叔不僅願意為夏發祥兩肋插刀,萬不得已時,甚至願意置老婆孩子於死地而不管不顧。
這份情義固然感人,從小缺少家庭溫暖的吳凡卻很反感,毫無疑問,作為丈夫作為父親,這個男人太不是個東西了。
但人家維護的不單單是夏發祥,同樣也是他和宋家的絕對利益,所以他還偏偏是最沒資格予以指責的。
便只能什麼也不說的默默坐車坐到鄧氏祖宅外面,把火氣往鄧家人頭上發。
待到鍾叔開着邁巴赫駛遠,吳凡一腳踹碎了木質院門,陰沉着臉走入。還不了解這位主兒是誰的內宅保鏢扎堆衝上來,他正好一手揪着一個狠狠朝第二道門甩去。
歷史上只有投石問路的典故,今天新誕生了‘投人問路’的說法。
鄧家的內宅保鏢相當於舊社會護院的分工,選的都是精英武校的練家子,對付尋常人赤膊戰一挑四五個不在話下,可惜當時的對手是憋了滿肚子無名火的修行者,沒幾分鐘,全都被打得親媽都認不出來。
四進的院子裏鄧家人這才姍姍來遲,上午還志得意滿坐等看吳凡吃癟的鄧臨章,此時蔫得像條霜打的茄子,上來唯唯諾諾勸架:“凡少,他們都不認識您,沒必要跟一幫下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