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安胡兒拜的大神名塞翁
最近洛陽城裏多了一個鬱悶病人,姓李名瑁,職業,王爺,病根,在太子位爭奪之戰中慘遭淘汰,藥方,幹掉李享。
藥方是有,可李瑁沒吞服的膽量,也沒那個實力。
有病治不得,只好打着孝順的大旗,到城外養父――寧王的庄園裏散心。
一見寧王,李瑁大吐苦水:“什麼神器,被李懷唐騙摻了。”
兩隻一大一小的心形水晶球在李瑁手裏倒騰,看樣子他很想砸向地面出一口惡氣。
能不生氣嗎?辛苦謀划,結果全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李享。
李瑁將原因歸咎於李懷唐貢獻的偽劣神器上。難怪得來如此容易,李蠻子良心大大地壞了!
“別!瑁兒別弄壞了。”寧王急忙阻止李瑁的魯莽,“這可是寶貝!”
李瑁沒好氣地翻着白眼:“啥寶貝?李懷唐拿塊破石頭矇騙我們而已。”
“呵呵,這倆水晶球,做工精良,即使大唐最好的工匠也無法仿造。李懷唐沒騙我們。”
按寧王解釋,神器到手為時尚短,未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不過,我看,殿下並非沒有機會。”
寧王取過一個水晶球觀賞着,言語平淡,似是無心之說。
機會?李瑁睜大雙眼,愣是沒看見。
寧王神秘兮兮道:“據說,陛下要御駕親征。”
“親征?!”李瑁吃驚,“什麼時候,討伐誰?”
寧王搖頭。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把握這次機會。
“嘶!”李瑁又吃一斤,合計兩斤,“刺殺太子?!不,不,不可,萬萬不可。”
他膽小,不經嚇。
寧王不得不費一番口舌分析與安慰,並信誓旦旦保證毫無風險,絕不會惹火燒身云云。
皇帝出征,太子當監國。然而,太子新立,根基尚淺,又無權無勢,雖有東宮六率護衛之名,可實際上,護衛都是皇帝的耳目,其中並無太子的心腹。尋個死士幹掉他正當其時,還可將責任推到敵國刺客的身上。
見李瑁不做聲,寧王趁熱打鐵:“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實話說吧,玉雞坊那裏,你的兩位舅舅正秘密招募人手。具體的活兒,瑁兒無須參與,心有準備就行。”
武氏兄弟的賭場裏來往的不少是亡命之徒,自從謀划李懷唐的神器開始,寧王與武氏兄弟的信心大增,決定提前做準備一支保駕護航的力量,不必等到壽王成為太子后才臨時籌措。
李瑁想了想,又搖搖頭,即使幹掉了李享,又怎能保證太子之位一定屬於他?經過這次事件后,他的信心完全被摧毀。
寧王拿着水晶球,冷笑,“瑁兒何不效仿安胡兒之舉,巴結楊貴妃?陛下春秋已高,貴妃無子嗣,總需要可依靠之人。”
對啊!一語驚醒夢中人!
將一個水晶球送給楊貴妃表忠心不就完了嗎?這可是當世稀罕的寶物!
說干就干。倆人開始密謀。
李瑁並不孤單,今天送禮巴結楊貴妃的不止他一人。
后宮裏,楊貴妃正接受來自幽州乾兒子安祿山的孝心,一張純白熊皮,據說來自極北苦寒之地。
“我的兒可真有孝心!”
楊三姐大方笑納。除了猛男,她還有一個愛好,就是斂財,越多越好。
為安祿山將禮物送入宮的是邊令城,他還肩負着救安祿山的重擔:“安將軍還有一言,讓臣下轉告娘娘。”
“哦?”楊貴妃不以為意,拿着熊皮在琢磨究竟是做皮靴還是披帛。
邊令城小心翼翼道:“安將軍樹大招風,被小人妒忌而遭受無妄之災。今被押送到京,等候聖上發落。”
“有此等事?”楊貴妃抬頭,娥眉顰顰。“誰這麼大膽,連本宮的義子都敢迫害?”
死了安胡兒,誰給送厚禮?安大孝子不能完蛋。再說,殺安祿山不等於摑她的臉蛋嗎?
“臣知之不詳,聽說是新任幽州節度使兼御史大夫張守珪。”
楊三姐不認識張守矽,她只須認得李隆基就夠了,“本宮自會與陛下說說,你回去等消息吧。”
邊令城剛離開,寧王側妃來訪,帶着一個心形水晶球而來……
武惠妃神智不清幾近瘋癲。這道消息是高力士當面告訴李懷唐的。鬼案告破亦未能將她從過度驚懼中拯救回來。
有一點,李懷唐相當疑惑,害死前太子與兩王的兇手,李隆基的心裏肯定有譜,奇怪的是,他並沒追究,想必到現在,他也應該醒悟太子的造反乃子虛烏有。
以李懷唐的觀點,他認為真正的兇手是老皇帝。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為我而死。廢黜太子之舉等於將太子送入鍘刀之下,武惠妃所做的不過是順手按下鍘刀。
一次將三個親生兒子貶為庶人,可謂大手筆,開創歷史先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由此可見李隆基之狠。這麼狠的人,卻對武惠妃情有獨鍾,非但不責怪,還為之憂心,茶飯不思。
高力士在桐油坊里找到李懷唐,他到此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道別。別看皇帝後宮佳麗三千,真正能與皇帝說話的也就一個半,惠妃是一個,楊貴妃只能算半個。隨着惠妃變得瘋瘋癲癲,老皇帝陷入落寞,高力士於心不忍,自告奮勇下江南選秀女以慰帝心。
臨別前,高力士猶豫再三,最終決定告訴李懷唐一個秘密。
秘密,李懷唐早已知曉,只不過高力士從旁證實了它的可信度。
老皇帝總算還有一點可取之處,眼光不錯,利劍指向東突厥,意在一勞永逸解決契丹奚族的威脅。
眾所周知,契丹與奚族的背後是東突厥,每一次受到痛擊,其殘餘就會躲入東突厥的地盤裏舔養傷口,等待時機糾合部眾又來鬧事,周而復始,不厭其煩。
高力士還透露,具體出征時間未定,但是備戰命令下到了兵部尚書王珙手裏,兵部正在暗中調兵遣將,籌備糧食,只等機遇的到來。
李懷唐忽有所悟,難怪東突厥使者遇害的命案虎頭蛇尾,各部門互相推諉,原來是受了旨意。恐怕老皇帝在等着東突厥撞槍口。
送別高力士,在城門口,李懷唐遇到了安祿山。此一時彼一時,安祿山風光不再,被禁於囚車裏。
“嘿,安使君,”李懷唐露出驚起樣,“換品味了?來京城不騎馬,反倒坐車?”
“坐車好哇,舒坦!”韓二郎起鬨。
李懷唐認真道:“早知道安使君喜歡坐這樣的車,我們多送他幾輛又如何?”
“哈哈……”
自始自終,安祿山保持沉默任由李懷唐挖苦。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笑到最後者才是勝利者。
安祿山所犯何罪?以致於昔日大功臣,今天的階下囚。
整個洛陽城為之震動。朝堂上,爭論不休。
洛陽閑人李懷唐更是難得主動到場旁聽。
事情是這樣的,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告安祿山不務正業,棄朝廷征討渤海國之命,反而假傳其命令興兵襲擊歸順的奚族,先勝后敗,戰後文過飾非,不服幽州節度阻撓調查。
數罪並立,按律當斬。
侍中裴耀卿力主將安祿山正法,支持他的人不少。行高於人,眾必非之。說得一點沒錯,安祿山的升遷勝似火箭,難免惹妒忌。
也有人為之鳴冤。
御史吉溫打頭陣。臭味相投,沆瀣一氣是吉溫與安祿山私下關係的最佳形容詞。兄有難,弟豈能袖手旁觀?
“陛下。安使君冤吶!假傳命令另有其人。這是臣接到安使君部將的血書,中有陳述。”
牛仙童接過吉溫遞來的血書,送到皇帝面前。
李隆基讓牛仙童當朝宣讀。
安祿山的部將聯名上書救主。他們眾口一詞,咬定罪魁禍首乃幽州長史白真陀羅,安祿山接到命令后出戰。戰後白真陀羅卻死於非命,而張守珪矢口否認曾下達命令給安祿山。
血書的實質是反告張守珪陷害忠良。
如果僅僅如此,安祿山依舊難逃一死。李懷唐覺得安胡兒還有殺手鐧。
所料果然沒錯。
輪到王珙出場。
他的稟告掀起了軒然大波。
據他所言,兵部剛接到盧龍鎮消息,此前有部份來自關中的將士為廢太子死於非命一事欲鬧兵變,安祿山隨機應變,果斷率軍出征奚族轉化矛盾,從而化解險情。
為太子而鬧兵變,事態何其嚴重,一旦事成並被有心人利用,很可能成星火燎原之勢,即使強硬鎮壓下去,難免軍心浮動。安祿山巧借征戰將難題解決於無形之中,非但無過應還有功。
吉溫打鐵趁熱,大肆渲染安祿山的忠君之舉。例如,任職營州之時,附近鬧蝗災,安祿山如何焚香祈天發毒誓,表示如其事君不忠,請蟲噬其心,若不負神祇,願使蟲散,然後天空忽然飛來一大群紅頭黑鳥,霎時把蟲吃得精光。營州軍民以為神跡美談,永流傳云云。
接着,眾人皆意外。李隆基當殿宣安祿山上朝詢問。
皇帝日理萬機,幾乎從來沒有哪個處於犯案中的大臣能獲此殊榮,給機會上朝,即意味着聖恩眷顧。
至此,眾人心似明鏡。看來,安胡兒家裏拜的是塞翁大神,非但避過一劫,肯定還要高升。
事實上,關於如何處置安祿山,李隆基在昨夜已有斷論。安祿山自認為貴妃的乾兒子不是白認的,關鍵時刻,他借到了枕邊風。
接下來,案情發展符合預期。安祿山一番痛哭表忠心后,獲得皇帝認可,毫無意外又升一級,兼任幽州節度副使。張守矽因玩忽職守,縱容部將假傳軍令等罪被貶。
至此,安祿山大權在握,雖然太子李享為幽州節度使,但只是遙領,實權操控安祿山手上。
還有一個結果是大臣們所忽略的,安祿山以大量的胡將替代了漢將,理由:此次欲鬧兵變的均為漢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