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畫像

第536章 畫像

“地下室的門關着,我們想進去看一下。”劉隊走過來說。

“好的,我帶你們去。”說話的是秦涵。

原來,這別墅裏面,還有地下室。

通向地下室的路是平緩的,慢慢向下延伸。

實際上,從一樓到二樓,除了樓梯,也有一個同樣斜度的坡面,應該是方便木西輪椅行走吧。

秦涵打開了地下室的門,裏面光線很暗,她摸索着,打開牆上的開關。

地方不大,擺放着各種樂器,和音樂相關的書籍,以及一個屏風。

“平常這裏是我弟弟創作的地方。他很看重這個地方,我每天都會來這裏打掃。”秦涵解釋道。

我的手在鋼琴和書面上抹了一下,沒有一點灰塵。

“你弟弟經常來這裏嗎?有沒有規律,比如每天晚上都來,還是一周一次,或是一周兩次?”

我問道。

“這是不定的。因為創作這個東西很難說。有時候,靈感上來了,就進來了。”

“進來一般呆多久?”劉隊問。

因為我們看到,屏風後面還有一張單人床,上面有被子和枕頭,也是整齊地擺放着。

“也是不一定。有時半天,有時會好幾天,甚至一個月都有。”

很快,有同事進入地下室做現場勘查。

秦涵搖了搖頭,可能覺得我們在做無用功,但沒有說什麼。

走出地下室后,我請秦涵跟我們去隊裏配合做模擬畫像,秦涵一口答應了。

離開家門時,她輕輕拍了拍木西的額頭,說了句:“我很快就回來。”

她的雙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將手套戴上了。

……

到了刑警隊,夜幕已經徹底閉合了。

辦公室的白熾燈下,我、秦涵,還有一個模擬畫像師坐在一起。

隨着秦涵的描述,那個畫像師的筆在紙上刷刷地畫著,不時做着修改。

大約將近半個小時,一張畫像出來了

這張畫像,得到了秦涵的充分肯定,“對,就是他,就是他!”

她的語氣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我給他們一人倒來了一杯水,秦涵沒有喝。

她迫不及待地問我:“有了這張畫像,兇手是不是很快就能抓到?”

我不能給她肯定的答案,但也不忍讓她陷於絕望之中,“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有了這個,破案的可能性會提高很多。”

她咬了下嘴唇,低聲說了聲:“麻煩你們了。”

我拿着畫像去了二樓,那裏正在召開專案組會議。

將畫像提交之後,我又返回到了剛才繪製模擬畫像的那個房間。

模擬畫像師已經走了。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秦涵說:“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她微微愣了一下,說了聲“謝謝”朝外走。

我看着她的身影,漸漸地融入到警隊門口的黑色中,然後又出現在昏暗的路燈下。

在路面上,形成一個時長時短的影子。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我嘀咕了一聲,鋼管·舞。

我對這種職業沒有歧視,靠自己的勞動和本事賺錢,無可厚非。

在現實中,我沒有見過有人跳鋼管·舞。

只有在電視裏面,見過一些跳鋼管·舞的視頻。

給我的印象,跳這種舞的女人,身材都很性感,包括她們的手,通常也很靈動。

我無法想像,秦涵的義手,是怎麼輕巧地抓住鋼管的。

甚至我感覺,她根本都不像是跳鋼管·舞的。

她從下午就穿着一件水紅色的薄毛衫,下面是一條牛仔褲,黑色的頭髮直直地垂到腰際,給人的感覺溫婉、大方。

帶着一種若有若無的疑惑,我上了樓。

二樓的會還沒有開完。

白板上畫著人物關係圖,還標有各種箭頭和標註。

大家熱烈地討論着案情,我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劉隊站在最前面,聲音很大,手指時不時地敲擊着桌面。

“很明顯,現場被破壞掉了,腳印很亂,血跡也很亂,連彈簧刀柄上的指紋也亂七八糟的,至少有三個人的指紋。”

隊員們都說,從他們進入現場就是如此,他們很嚴格地遵守了現場勘查紀律。

“從目前掌握的線索來看,嫌疑人男性,中等身材,五十歲左右,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間,職業可能是修理工之類的。”

“畫像已經發佈到了天網。希望能帶來一點突破。監控那邊呢,有什麼新的發現?”

沒有人回答,劉隊的臉色開始不對。

這時,門口出現了一個實習生,他進來就對劉隊說:“風華美郡大門口的監控查了,確實查到了一個和模擬畫像上很接近的人,進來時是下午五點鐘,離開的時候,是五點五十分。”

“法醫鑒定死者死亡時間,是下午五點十分到六點十分,這點對上了。你把視頻傳給我和許隊一人一份。”

實習生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還有呢?”

“什麼?”實習生緊張地問。

“風華美郡裏面沒有監控嗎?”

“報告劉隊,秦家的監控,已經停用好長時間了。能看到他們家別墅情形的只有一家,但那戶人家還在國外,監控有沒有在正常使用,我們還不清楚。”

“馬上聯繫那戶人家。另外,你再去查一下,風華美郡大門口附近有哪些監控,看能不能查到些什麼?”

劉隊說著,指着其中一個同事,“你去幫他一起弄。”

那個同事和實習生都離開后,繼續有人發言。

我想了想說道:“另外,我覺得,我們還可以查一下那條項鏈的下落。據死者女兒講,那條項鏈價值一萬塊,是死者的兒子送給死者的,如果兇手圖財,那麼就會想着脫手,所以……”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劉隊直點頭,“對對對,去查一下首飾收購點,不管是大的小的,一個都也不要漏掉。”

會議又進行了十五分鐘才結束。

我看了下手機,關於死者柳小環被刺身亡的消息,已經襲卷了各大網頁的頭條。

評論里有很多“木西挺住,木西加油”的聲音,更多的是期待執法者早日破案。

“壓力不小吧,回家吧,好好睡一覺,明天再戰。”

劉隊歪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說。

他明明走了,但又回頭兩步,小聲地對我說了一句,“你現在不比從前了,需要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你就沒替麥芽考慮一下?”

接着,又捶了下我的胸口,質問道,“老單着算什麼事啊,單一輩子?”

“順其自然吧。”我撓了下頭。

“鬼扯!抓緊點。”他呵了一聲,大步離去。

我站在原地,心裏泛起了一陣酸楚。

麥芽出生的那一天,就是我的妻子陳蘇去世的那一天。

我和陳蘇在高中時相戀。

上了大學后,我們兩個城市來回地跑。

大學畢業后,我當了實習刑警,她則進了當地疾病預防中心工作。

後來,我們結了婚,婚後三個月,她就懷孕了。

第二年,她生麥芽的時候,因大出血而死。

那段時間,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感覺跌落了萬丈深淵。

若不是因為麥芽,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來。

一開始,媽媽從老家過來照顧我和麥芽。

後來,媽媽身體也不太好,回了老家,照顧麥芽的任務,便落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

陳蘇去世后,不少人給我介紹過對象,我都拒絕了。

可能在我的觀念里,我覺得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女人,無法真心地對待麥芽。

我不忍心麥芽受到半點委屈。

……

下樓時,我看了下時間,現在麥芽應該已經睡了。

街道上很冷清,白天的喧囂已經完全沉寂。

我搖下半邊窗戶,涼風襲了進來,感覺大腦清醒了很多,但是,肚子突然餓得慌。

我想起麥芽的話,“爸爸要記得吃飯哦”,不禁內心苦笑了一下。

車經過一個公園門口時,旁邊有一個賣夜霄的攤位。

經營這夜霄攤的,是一對中年夫妻,有說有笑,琴瑟和弦的樣子。

我將車停在路邊,在一個小桌前坐下來。

不多久,一碗熱騰騰的餛飩上來了。

餛飩很快見了底,我就着湯吃着油餅。

無意中一抬頭,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水紅色的薄毛衫、牛仔褲、齊腰的長發。

沒錯,就是她了。

她坐在離我相隔五米遠的地方,打着電話。

因為背着我,我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聲音卻時斷時續地傳過來,“不,你不能……”

她不斷重複這幾個字,聲音有些急促,好像一直在說服電話那頭的人。

母親剛剛去世,正值悲慟之際,她跟誰打電話呢?

我裝着不經意地向前挪了一個位置,雖然距離近了點,但效果卻不佳。

在我的周圍有三個男人正在划拳,高亢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

“你必須聽我的,放心不會出事……”儘管我竭力去聽,後面的話還是聽不清。

她掛了電話后,干坐着定了一兩分鐘,然後離開了夜宵攤。

我原本裝着系鞋帶,現在直起身子,發現她上了一輛出租車,朝風華美郡的方向而去。

……

第二天,我帶着偵查員李全,不斷地排查着大大小小的首飾收購地點。

在這個期間,劉隊打來電話,告訴我,嫌疑人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

北郊的一個燈具維修部,打電話到刑警隊,說他在廣告牌上看到的通緝頭像,跟他們一個工人很像。

這個男人叫林福海,昨天傍晚,確實去過風華美郡進行維修。

劉隊帶人通過對各個交通卡口的排查,確定這個男人很可能還在本市。

我這邊也有收穫。

下午三點多鐘,我在一個路邊的首飾修理鋪,得到了消息。

……

灰不溜秋的門面,乍一看以為是配鑰匙的,像這樣的首飾修理鋪,平常沒什麼人來,但若來一個人,賺得油水可就大了。

他們在替顧客清理或是修理首飾時,總是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提煉出一些金子,放進自己的腰包。

這個首飾修理鋪的老闆,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舒適地坐在櫃枱後面,頂着一頭紅色的捲髮,像頂着一座隨時會爆發的火山。

跟別人說話時,手裏夾着的煙也跟着起舞。

“幹什麼?帥哥。”她見到有客人上門,笑得很開。

我亮了一下證件。

她也不犯忤,揚聲道:“喲,執法者啊,什麼事啊,違法亂紀的事情我可不會幹。”

我將嫌疑人的照片面對她:“這個人你認識嗎?”

“這個人啊。”

她看了一眼,好像認出來了,但又撇嘴一笑,“沒見過。”

“他涉及到一宗殺人案,如果你現在不對我們說實話,等事後調查出來,我們會追究你的刑事責任。”

她定定地看着我,臉說垮就垮,“好吧,我承認,這個男人來過我這,還賣給了我一條項鏈。”

“他說他老婆生病,手上沒錢,就把項鏈給賣了,我哪裏曉得是偷來的啊。要知道是偷來的,白送給我,我也是不會要的啊。”

“現在項鏈在哪裏?”

“在我家。”

“你家在哪?”

她一根手指向上戳了下,意思是樓上。

整條街一樓都是商鋪,二樓三樓都是住戶,每戶每層有四個套間。

我跟她上樓一塊去取。

她從凌亂的衣櫃裏面,抱出一個紙盒子。

打開紙盒,裏面有一個小鐵罐,小鐵罐裏面還有一個陶瓷小瓶子。

她將那個陶瓷小瓶子反過來,項鏈便倒在了她的手心上。

我要將項鏈取回來,她手指頭搌了下,“我的錢呢,你們把錢給我,項鏈就交給你們。我可是真金白銀出去的,五千塊錢吶。”

“項鏈現在是證物,不能放在你手裏。”

她尖叫了一聲,“別以為我不懂法哦,我那是善意取得,有法律保護的。”

我向她釐清了一下善意取得的概念和適用範圍,並表示,項鏈暫時只能交由執法者保管,否則就是妨礙公務。

她很不甘心地妥協了。

……

當我來到風華美郡,將這條項鏈交給秦涵辨認時。

她一眼就認出了,“沒錯,就是我媽媽的項鏈。上面還有一個字母呢。”

我再仔細一看,發現在項鏈扣環處,有一個不起眼的字母H。

“環的第一個字母。”秦涵說。

在我離開時,她欲言又止地問我調查的進度。

“對不起,我不是想增加你們的壓力,但那個人畢竟是我媽媽,我一想到我媽在家裏被人害死,心裏真的太難受了,我昨晚一夜都沒有合眼。”

她臉色憔悴,眼角發紅,兩隻戴着手套的手,來回地交叉着,配合著她時斷時續的語句。

“放心,我們一定會儘力的。”

她點點頭,朝我微微欠了身,“謝謝你們。”

回到隊裏,幾個偵查員一碰面,都有些亢奮,雖然人沒有抓到,但是進展不錯。

嫌疑人身份已經摸清,贓物也追回來了。

而且根據最新調查,嫌疑人現在,很有可能躲藏在柳河一帶。

在我和劉隊部署了相關的抓捕計劃后,所有的偵查員穿着便服,分散在柳河附近,密切監視,嚴陣以待。

一座橋橫跨柳河,河東布遍小區。

河西除了一個新建不久的國家級濕地公園外,便是一個等待拆除的城中村。

白天一無所獲,到了晚上,城市開始露出她風情萬種的一面。

大橋的橋墩上方,設計成半張琵琶的造型,無數根閃爍的琴弦,映着黑黝黝流動的柳河水,像是在彈奏一首夜光曲。

我和李全蹲守的位置,在城中村與濕地公園的交叉口位置。

這個位置可以眼觀八方,同時還能看到監控盲區。

李全在我的二手現代車上,吸溜溜地吃着一碗泡麵,車廂里全是泡麵的味道。

“也不知道那個龜孫,今天晚上會不會出來?”李全說。

“這麼點時間就受不了了,我最長的時間,盯過七天七夜,終於把那人等到了。”

“許隊,真的假的,七天七夜,一下都沒合眼啊。”李全不太相信。

“輪流倒着睡。等下你吃完,就趕緊睡一覺,睡醒了換我。”

“好咧。”

李全兩三口解決完,就爬到後排座位躺下,不久就從後面傳來鼾聲。

我的對講機裏面,時常傳來別的偵查員說話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過於沉悶,有人講起了笑話。

我看着四周,人越來越少。

原先,濕地公園廣場上,還有大媽跳廣場舞,現在人也撤了。

連成一片的樹影全都壓下來,更顯得寂寥和沉悶。

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但一看時間,麥芽已經睡了,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注意注意,許隊,在你前方三點鐘方向,疑似嫌疑人出現。”聲音是從刑警隊監控部傳來的。

我一個激靈,拍打了一下後面的李全,“快,起來。”

我們緊盯着目標處。

不多久,果然有一個人影,從路的拐彎處走過來,他一邊走一邊抽煙,煙頭在黑夜裏面明明滅滅。

或許是因為害怕周圍有人看見,他每走幾步,就回頭看上一眼。

人影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李全問道:“好像還真是林福海,許隊,我要不要現在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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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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