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魚水之情（十四）
王訓友站在邊上一直在聽林曉東和那位老頭說話，聽到一半的時候，就明白林曉東的意思了。等說到最後時，他樂得差點笑出聲來。
常國棟可沒興趣聽他們廢話。他這人就是這樣，平時看起來非常和氣柔弱的一個人，只要一遇上病例，立刻就會全情投入，而且神情嚴峻，容不得別人打岔、開玩笑。他明白林曉東是在幫他打發那個老頭，好使別人不敢打擾他看病。所以他耐着性子等着他們說話。等老頭覺得非常尷尬，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了，“房間裏不相干的人全都出去，都待在這兒幹嗎？把房間裏的門窗全都打開，讓空氣流通一點。這麼多人擠在這兒，好好的人都快被悶出病來了，就更別說是病人了。”
這話聽在林曉東、王訓友的耳朵里沒什麼，他們了解常國棟的稟性，知道他就是這麼個較真的人。可聽在別人的耳朵里，那就不那麼舒服了。這分明就是代替主人趕他們走嘛！雖然他們都是些村民，沒什麼尊貴的身份和地位。可是在小石村的鄉親眼裏，他們好歹也是長輩，是受這裏普遍受到尊重的人，什麼時候被人趕過？
“這…………這…………”幾個老漢氣的嘟囔了半天，可笨嘴拙舌的就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不停變換着顏色。
常國棟是醫生，他可以不管不顧的說話，縱使得罪所有人他也不在乎。但王訓友可不行。他是基層的主要幹部，職責就是搞好和老百姓的關係。像常國棟這樣的說話方式，王訓友做夢都不敢這麼對老百姓說。他連忙上前打圓場，安慰那幾個老漢，“對不起啊，各位大爺。我們這位大夫醫術很高，但就是怕人多影響他救人。他不是存心針對你們的！你們看，他連我們一起來的兩人都不放過，也要往外趕。行了，各位大爺，咱就聽他的，給他騰個地方，也好讓他安心救人不是。”連哄帶騙的把這些“大爺們”請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站在屋外，裏面就剩下常國棟一個人。林曉東藉機來到了李順水的身邊，“李大爺，你好啊！”
李順水連忙笑容可掬的回答道：“你好，軍爺。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見面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在秦堂主家見到李大爺和…………和這些大爺們。我問一下，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嗎？怎麼大夥全都到秦堂主家來聚會來了？連秦堂主受了傷都還要親自和你們商議，看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大事咯？”林曉東說道。
“呵呵，軍爺說笑了。軍爺們吃糧拿響打仗才是大事呢，我們這些個小地方的莊稼漢，充其量也就是家長里短的一點破事，根本不值一提的。”李順水陪着笑說道。
“不會吧，李大爺。要是沒什麼事，你們怎麼肯勞動秦堂主呢？更何況他現在正養着傷呢。”林曉東接着問道。其實，林曉東不用猜也知道，他們今天聚在一起，一定是有什麼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原本這些事跟他沒多大關係，他不應該問這麼多。可是，他很好奇，非常想知道這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有什麼樣的大事非得在人家生病養傷的時候來商量呢？居然還把主人給累暈了。而且更奇怪的是，自從他們全都站在院子裏后，林曉東感覺這裏的氣氛怪怪的。按理說秦正信病倒了，秀花這個女主人應該主動前來招呼大家才是。更何況林曉東他們這些外人也就算了，但另外這些人可全都是本村的長者。這些人鄉里鄉親的，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似乎不應該這麼冷落他們吧？但是奇怪的是，秀花非但沒有出來招呼這些人，反而一直站在卧房的房門邊上，由那個中年女傭陪着，和這些本村的長輩離着很遠，院子裏涇渭分明的站成了兩個陣營。當然，你也可以解釋為，她關心自己丈夫的安慰，可能忘了招待客人。女人嘛，自己丈夫受了重傷昏迷過去，一時方寸大亂，也算不上有多奇怪！但是林曉東注意到，秀花始終半側着身子對着那些長者，連頭都不敢回一下，從她的姿勢、樣子來看，似乎有點怕他們。而這些長者偶爾朝秀花看一眼，眼神中卻滿是不屑和厭惡的神色。這些種種的意外情況，使得林曉東非常有興趣將事情打探個清楚。
李順水見林曉東不打算放棄這個問題，臉上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他想了想，然後又繼續說道：“呵呵，軍爺。您的這雙眼睛可真厲害，什麼事都瞞不過您。我們到這兒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秦老大好好商議一下的。不過，軍爺。不是我們要故意瞞着您，只是這些事情對我們來說當然很要緊，可是對您來說，那可能連個屁都不如。都是些我們鄉下人自己家的爛事，根本不值一提。我真要是說出來，怕您聽了不耐煩，所以我才沒告訴您實情。而且，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你看我們這些鄉下人，老幾輩子都住在一個村裡。就是以前不相識的，現在多少也沾點親帶點故的了。所以，有個什麼大事小情的，這自家人商議一下也沒什麼。反正不是外人，丟人也丟在自己家裏。可是，我說了您可別見怪，有些事情要是讓外頭人知道了，那可就是把我們全村人的臉給丟盡了。所以，您問的事…………這…………嘿嘿，我們多少總是有點說不出口的。”
李順水的這番道理，說的林曉東啞口無言。他不由的對這個貌似老實巴交的農民另眼相看！真是太會說了。你別看他沒讀過書，好像沒什麼文化。可是，此人的心機，一點不比別人差。你就拿剛才的那番話來講，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入情入理，算得上無懈可擊。讓你根本找不到反駁他的理由。厲害！高手！難怪昨天那麼多人，卻由他出面來和林曉東打交道。看來，此人的精明，幾乎是這裏的人公認的。
吃了個軟釘子的林曉東看了看李順水，沖他笑了笑，只得作罷。就在這時，常國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秀花第一個搶上前去問道：“常大夫，我們當家的怎麼了？要不要緊啊？”
“秦太太，你別急。秦先生的傷有點重，不過我們會全力治好他的。”常國棟不願和秀花說的太詳細，只得先安慰安慰她。此時那些長輩們和林曉東、王訓友也過來了。常國棟對林曉東、王訓友說道：“王書記、林隊長，病人現在昏迷不醒，主要是槍傷造成的。據我估計，當時可能開槍的人離他並不遠，所以造成的傷口很深，子彈也留在了裏面。由於現在天氣炎熱，再加上昨晚傷口又沒有作妥善處理，導致現在病人傷口有點發炎，而且失血過多。病人現在必須馬上作手術，要不然，可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
秀花一聽秦正信可能有生命危險，當時就眼前一黑，整個人癱倒在地。慌得一旁的女傭急聲大喊：“太太、太太，你這是怎麼了？大夫，麻煩你給看看，我家太太暈倒了。”
常國棟急忙分開眾人搶了過去。他先翻了翻她的眼皮，然後抓住她一隻手搭了搭脈象。雖然他脖子上就掛着聽診器，用聽診器斷診對他來講更順手些。可他知道，在這時的中國農村，人們決不會相信一個男人拿了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在女人胸口挪來挪去是為了給人看病。你就是說破了天也不會有人信！所以他只能把這東西放一邊，用中醫的手法給她診脈。幸虧他家是中醫世家，望聞問切打小他就開始學了。要不然的話，他只能速手無策了。
“不要緊，他只是受激過度，一時昏過去了。大家幫忙讓讓，給病人一點空間…………這位大嫂，你試着掐她人中，估計一會兒就能醒過來。”
女傭在常國棟的指示下，用力掐了掐秀花的人中。沒一會兒，秀花就慢慢的蘇醒過來了。她一醒過，就回想到了常國棟剛才的話，頓時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的落了下來。常國棟連忙說道：“秦太太，你千萬別著急。秦先生現在還有救，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搶救他的。你放心吧！”
秀花一聽常國棟的這句話，立刻像抓到救命稻草般的一把抓住常國棟的衣袖，“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們當家的。我們會感激您一輩子的。我求求您，一定要救他。”
“秦太太，你別急。秦先生我們一定會救的。只是，這個地方條件不夠，而且我的東西也不再這兒。為了節約時間，我們必須把他抬到小廟崗上去救才行。”
秀花正要開口說好，可邊上的幾個老漢卻突然跳將出來反對，“不行！你們要救人可以，但是不能離開這裏。要不然，你們就別救！”
這是什麼話！
林曉東、王訓友見到這種情形，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