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初露鋒芒
和縣南鄉黃山寺村
“結巴，你他娘的快點。賴川太君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你小子要是再不快點，當心賴川太君一刺刀捅死你。快點！”周四喜衝著身後一個二十歲左右、骨瘦如柴的小警察大聲嚷道。
“來…………來…………來了！四…………四哥，你別…………跟催命似的。我…………拿、拿、拿…………這麼多東西，咋…………咋…………咋跑的快嘛！”這個小警察左臂抱着一壇酒，手上拎着一大塊腌肉，右手提着一隻雞外加兩條魚，看上去就像新姑爺去探望丈母娘一般的殷勤。
“你他娘的給我閉嘴！本來說話就不利索，偏偏還喜歡?里?唆，跟個話癆似的。叫你快點你就快點，哪兒來的那麼些個廢話要說。”周四喜皺着眉頭，一邊數落着那個叫結巴的小警察，一邊從上衣口袋裏掏出煙盒，從裏面摸出一根煙來，將它點燃。
周四喜今年四十齣頭，黑黑的皮膚，瘦高個，長得尖嘴猴腮。尤其是他那雙細小如豆的眼睛，白的多黑的少，眼珠子老是滴溜溜的左右亂轉，給人一種猥瑣、陰霾的感覺。他原來是縣警察局派駐黃山寺的一個普通小警察，並沒什麼前途或“錢途”可言。自從日本人來了以後，他敏銳的意識到，自己的出頭之日也跟着來了。於是就在日本兵進駐黃山寺的當天，他就主動的投靠了日本人，並大表了一番忠心。日本人為了加強佔領區域內的地方管理，專門在各縣城設置了縣政府和警察局，在各鄉鎮設立了分局、分所。周四喜因為有“首善”之功，理所當然的就被委任為黃山寺警察分所的警長。你別看這個官不大，可在當地的權力卻一點不小。你甭管是納糧交稅還是治安管理，是清查戶籍還是抓丁派役，只要是在黃山寺地界上已發生的或將要發生的事，就沒有他周四喜管不了的，儼然已是此地的土皇帝。當然，這裏面肯定不包括他的主子――日本人。不過日本人雖然在這裏說一不二，可平時他們總待在據點裏，並不出來。即便偶爾的有個想法什麼的，周四喜都會主動去迎合他們。比如喝點酒吃點肉、找個花姑娘，這些周四喜都能讓他們滿足。所以日本人也樂得什麼都不管不問，都交給周四喜一個人處理。而周四喜又乘着這些機會，以日本人的名義在鄉里橫行霸道，到處搜刮斂財、欺男霸女。弄的當地老百姓民不聊生，大家背地裏都管他叫周禍害。
“四…………四哥，你說咱、咱…………咱們幹麼…………非得每天給…………日、日本人送吃送喝的？就不能讓…………讓…………讓…………”
“讓讓讓，讓什麼讓？”周四喜一巴掌拍在結巴的後腦勺上，“全都叫你讓出去了，咱們還能剩什麼啊！你是不是想說幹嘛不讓日本人自己去弄是嗎？還是想說乾脆讓那些鄉民自己給送過來？”
“啊！”結巴旋即連連點頭。
“啪！”結巴的後腦勺又挨了一下，“你個豬腦子，什麼都不懂。要不是看在你我是本家親戚的份上，我早就讓你脫下身上這層皮滾蛋了！我今兒個教教你小子，你給我好好學着點。這做人一定要有眼力，懂得拍馬屁。我問你，現如今在中國誰最厲害？那還不是日本人最厲害！現在在咱和縣誰說了算？那還不是日本人說了算！你要想有好日子過，要想有權有勢，你就得時刻捧着日本人的臭腳丫子。懂嗎！要不說你四哥我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呢，不就是因為我抓住了時機，找到了日本人這個靠山，才有的今天嘛。你記住了，咱的靠山是日本人，咱就得把日本人當親爹親媽般的孝敬。別說天天給他們準備酒肉，就是天天給他們端洗腳水你也得用心的干。懂了嗎？”
“懂了！可、可是還…………還真的要…………端洗腳水啊？這…………也太、太噁心了！”
“滾蛋！娘的我還真當你聽懂、懂了呢。你他娘的就、就是頭豬。”
“四…………哥，你、你幹嗎學我？”
“我他馬吃飽了撐的要學你，是讓你小子給我帶溝里去了。快點走，別費話了，還得到謝家酒店拿醬肘子呢。賴川太君最好這口了！一會兒真要是去晚了，把賴川太君等着急了，他可不講情面，到時候真的大耳貼子招呼你。快走吧！”一邊說著，一邊朝謝家酒店快步走去。結巴只好拿着東西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一進謝家酒店，周四喜就看見他的兩名手下賈老六、歪嘴李和另外三個他不認識的人坐在裏面。他感覺今天這兩個人有點奇怪。往常他倆只要一看到周四喜，立刻就跟蒼蠅聞到血腥味一般，前前後後的圍着他轉。可是今天，他倆卻是坐在桌子旁邊根本不動彈，只是衝著他露齒一笑，那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
“我說，你們倆今天是死了娘老子了還是媳婦跟人跑了，怎麼全都是一幅愁眉苦臉的樣子？…………謝老二，趕緊的，把賴川太君的醬肘子給我包好拿過來。這是正事，別老讓我每天來催着你。”一邊說，周四喜一邊來到了賈老六、歪嘴李的桌子旁。
賈老六、歪嘴李還是用那副要死不活的表情衝著他笑。反倒是和他們坐在一起的三個人中，一個黑皮膚、剔着光頭、身材魁梧的青年漢子站了起來，對他笑着問道：“請問您是周四喜周警長吧？”
“你是…………”
“哦，兄弟姓魏，是個做小買賣的。初來貴地，聽人說周警長是這裏主事的，為人仗義，有求必應，兄弟只恨一直無緣相見。剛才聽賈警官說您就是周警長，故此兄弟特來拜識。”
“好說好說，兄弟正是周四喜。”
“哎呀呀，周警長，兄弟久仰了！小寶，還不趕緊給周警長讓個座。”
“唉！周警長，您請坐。”
“不了，我這還有要緊的事要辦，咱們改日…………”突然周四喜覺得腰間有個硬硬的東西頂着他，他朝下一看，竟然是把槍！這下頓時把他嚇得魂不附體，禁不住渾身一陣戰慄。
范小寶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周警長，識相點，給個面子吧。”
“兄弟，有什麼事咱們好商量，這樣…………何必呢。”周四喜一邊乖乖的在座位上坐下，一邊硬着頭皮說道。他斜眼看了看一邊的賈老六、歪嘴李，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他倆笑的這麼難看。原來他們一早就已經享受到了這種待遇，腰裏都被一把槍頂着。他不由得暗恨這兩個人：娘的，平時沒事的時候就知道拍老子馬屁，有事卻不知道給老子提醒一下，害得老子跟你們一塊下水。要是這次能夠平安躲過去的話，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倆。
“四哥，東…………西拿、拿好了，咱走…………走吧。”這時結巴從櫃枱那兒跑了過來。由於周四喜和范小寶兩人靠的很近，他看不到范小寶手裏的槍，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范小寶見狀，立即跨上一步，一隻手搭在結巴的肩膀上，另一隻手拿着槍在結巴眼前展示了一下。結巴一驚之下差點把抱在懷裏的酒罈子給摔了，臉上頓時冒出了一層冷汗。
“兄弟，你別出聲，乖乖的把東西放桌上，在這兒坐一會兒。只要你不添亂，我保證決不會殺了你的。”范小寶在結巴的耳邊輕鬆的說道。
結巴雖然穿了一段時間的警服，可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當下只得哆哆嗦嗦的按照范小寶的話去做。見局面得到了控制，魏虎子看着周四喜，笑了笑說道：“周四喜，你知道我們找你幹嘛來了嗎？”
“兄弟不知。請問幾位好漢什麼來頭，找周某人有何貴幹？你們放心，我周四喜最喜歡結交江湖好漢。不管你們有什麼要求，只要我周四喜辦得到的，我絕不皺一下眉。”周四喜見自己落在了人家手裏，為了保命起見，故意說的很豪邁，好像他這次是特意來結交他們一般。
“呵呵呵…………”魏虎子覺得有點好笑，“周大警長，我估計你要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你大概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請問幾位是…………”
“我們是新四軍和含游擊隊，專門來殺鬼子漢奸的。”孫成道在一旁冷冷的回答道。
“啊？…………哎喲各位爺明鑒啊，我可不是漢奸，我當這個警察那也是迫不得已的事，純粹為了混口飯吃而已。”一聽說他們是來殺他的，周四喜嚇的連連作揖拱手。
“閉嘴！”魏虎子輕喝一聲，阻止了周四喜的哀告，然後沖范小寶使了個眼色。范小寶點點頭，轉身徑直走到櫃枱前，對一個三十多歲、穿着長袍的男子說道：“請問這裏的掌柜是誰？”
“鄙人謝寶應，正是小店的東主，請問客官有何吩咐？”謝寶應站在櫃枱里早已注意到魏虎子他們奇怪的一桌人。只是離的遠，不清楚他們在幹嘛。另外他是個生意人，懂得不去打聽客人**的道理。尤其像周四喜這樣的客人，他避之唯恐不及。現在看見這個年輕人沖他過來，他生怕對方來路不正，給自己惹出什麼禍端，故此非常小心的回著范小寶的問話。
范小寶先兩邊看了看，見除了一個店夥計外和最近門的一桌有兩個客人在吃飯外，店裏沒什麼人。於是他背對着門口，不讓那兩個客人看見，掏出手槍放在了櫃枱上。
謝寶應和那個店夥計頓時嚇一跳！謝寶應連忙說道：“這位爺，手下留情！我只是個小買賣人，混口飯吃不容易。您有什麼事您請說，可千萬別動槍。我這還有一家老小要養呢。”
范小寶一伸手，阻止了謝寶應繼續往下說。然後壓低聲音對謝寶應說道：“謝掌柜，你別誤會，我們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會謀害你的。我們是新四軍游擊隊，專門來殺鬼子漢奸的。我知道，你是個生意人，不願惹事生非。我們也沒別的要求，就是希望你現在能配合一下，讓門口那兩位客人離開，把店門關了，然後帶着你的夥計躲到後面別出來。我們要借你的店，在這裏找周四喜好好算算賬。”
范小寶一開始把槍亮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嚇嚇謝寶應，怕他不肯合作。誰知一聽范小寶他們是來找周四喜算賬的。立即叫來店夥計，讓他去將兩位客人勸走，並關門歇業。自己卻一轉身，往裏屋跑去。范小寶見狀以為謝寶應是害怕躲起來了，也就沒去管他。只等店門關上后，他們好按計劃行事。
可誰知店門剛關上，魏虎子正要對周四喜說點什麼，卻聽裏屋一陣撕心裂肺的嚎哭聲傳來：“啊………………天殺的周四喜，你還我女兒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