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白骨埋亂城
北浮城的街道很長,長到一眼看不見盡頭,很寬,分明是各族人洶湧穿梭,卻不會覺得擁擠。
城池裏,每處檐角橫瓦都透露着濃厚的異域風情,簡單來說就是流淌着一種奇異但不奇怪的味道。若白夜城是一介凡人,此時一定會認為自己置身於牛頭馬面、妖魔鬼怪的隊伍里,這些異族人的身材和長相完全超越他的想像極限。
有一種異族人,腦袋和乾癟的腿腳長在一起,雙手呈麻花狀纏在一起,走路的時候手腳並用,一蹦一跌,比賣藝人耍得雜技要精彩許多。
任何一個人看到,就會感嘆自己原來生活的圈子有多少狹窄,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果不其然呀。
白夜城也被震住了,好在異族人里也有不少長着人臉的,而且北浮城裏人族勢力很大,街道上常見人族來往,他的樣子不會顯得突兀。
當然,自己覺得一些異族人醜陋不堪,說不定異族人對他們的樣子引以為豪,反而認為人族的相貌才難看得要死呢。
白夜城不急着去找冷孤棋和寂空,就在街道上放慢腳步,獵奇賞鮮,諸多稀奇古怪的事物引人目不暇接,饒是他讀過《荒古遊記》,對異族見聞頗有了解,也不得不說,紙上得來的終歸淺薄。
其一,《荒古遊記》多年前由異人著注,這些年來三塊大陸無不是發生翻天巨變,有無數新鮮事物湧出,書上不可能都有記載。
第二,那本古籍乃是前輩高人的個人遊記手札,就算是讀熟讀爛,對白夜城來說,那也只是別人的體會見聞,和自己能沾上的關係不多。
就在白夜城對異族的一些新鮮事物暗暗稱奇的時候,一道朦朧的影子出現在一座大殿的彎角屋檐后,大有高屋建瓴的氣勢,那人雙手一抖,十數道幽藍色的光芒如吞吐信子的靈蛇,打向街道。
白夜城有所感應,身子向旁邊一躲,數道光芒貼着手臂飛過,他感受得到,後方暗藏的殺手並不是衝著自己而來,躲開就好,不必多管閑事。
一陣慘嚎聲響起,前方十數異族人被釘在街道上,血流如小溪匯聚,在乾燥的地面蜿蜒。
中招的十數名異族人應當是妖族的旁支小族,人面獸身,全身斑點遍佈,和長頸鹿的皮膚有幾分相似。他們被藍幽幽的尖錐死死釘住,身子還在扭曲掙扎,不過無法掙脫。
從藍幽幽的尖錐里,有一條條淺藍色的多足蟲爬出,“咕嗒咕嗒”歡快出聲,鑽入到異族人的身體裏,咬其肉,喝其血,一條大拇指粗細的多足蟲,卻將體重足有數百斤的異族人撕咬得只剩下嶙峋白骨。
多足蟲吃飽喝足,攀到尖錐上,隨風飛起,不見蹤影。
白夜城背面有几絲涼意,並不是因為地上躺着的十數具未寒的屍骨,而是圍觀的異族人的冷漠和麻木,就算是有害怕也好,可沒有,他們只有冰鐵般的寒冷。
若硬是要說有其他神情,細看,能在一些異族人的眼中發現病態般的痛快,他們帶着欣賞的眼神看着地上讓人毛骨悚然的屍骨。
原來在極淵大陸,根本就沒有規矩,只有人吃人。
一名異族男子眼尖,在一具屍骨下找出一枚生了銹的戒指,靈力一震,將銹塵盡數彈掉,露出戒指的本來面目。銹塵根本就是遮掩,這枚戒指光彩奪目,熠熠冷芒流轉不息,不是凡品。
一大群異族人起鬨喧嘩,蜂擁衝到屍骨旁去找法寶,將十幾具白骨踩得粉碎,血液染到每個異族人的腳上,他們激動興奮,然後失望,除了找到幾把破兵器,再也沒有找到好一點的法寶。
“嘿嘿。”
異族人紛紛看向搶奪到戒指的異族男子,刀兵齊舉,圍殺過去。異族男子不敵,身上瞬間添上十數道傷口,戒指被搶,性命也丟了。
異族男子死了,緊接着是從異族男子手裏搶到戒指的人死了,街上亂成一團,廝殺不斷,為的就是一枚戒指而已。
白夜城當然不會去搶,雖然那戒指不是凡品,但其實用處不大,沒有用處,搶來做什麼。
遠方,有十數名九烈族人站着,他們並不靠近,只是冷眼看着,一名九烈族人快速跑走,似乎是去通風報信。
很快,又有百名九烈族人趕來,他們或飛在屋檐上,或散落站在街道上,慢慢圍攏,對那些正在搶奪戒指而對周圍渾然不顧的異族人形成合圍之勢。
“亂我北浮城者,殺!”一名九烈族頭目大吼,上百名九烈族人身影齊動,手裏法寶毫不留情砸下。
又是一場激烈的廝殺,不斷有九烈族人從四周湧入,控制局勢,運用人海戰術殺得這些異族人無還手之力,輕鬆取勝。
九烈族人一口“亂我北浮城者”喊得正義凜然,直接鎮壓暴亂,如果這群異族人里有高手存在,他們未必敢直接動手,肯定要變着法子了。
上百道屍首亂堆着,九烈族頭目皺眉道:“來人,將這些屍首仔細搜了,能看得上眼的法寶拿走,上繳族庫。再核對一下,看死的都是哪一族的人,勢力大的,把屍首給運過去,勢力不入流的,直接扔下北城門外的深淵。”
烈族人齊聲喊答,開始忙活。
一間灰濛濛的房間。
低矮簡陋,屋裏只有兩張窄木床,落滿灰塵,布着蜘蛛網,這顯然是一間被遺棄許多年的房子,風來,房梁就會吱呀作響,像是要倒塌。
這樣一間殘破的房子,怎麼可能有人住呢,但事實卻是,這裏有人,還有兩個人。
也許可以想像,待在這裏的人的樣子,他們衣衫襤褸,皮膚蠟黃,臉上沒有生機,瘦得像一根竹子,正處在風燭殘年,隨時都可能死去。
如果在這間就要坍塌的破房子裏,發現一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不管是什麼原因,都足夠讓人大跌眼鏡。
北浮城第一美人,九烈族族長的女兒白簫櫻正在這裏,坐在那張髒亂不堪的木床上。
白簫櫻,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並不為過,此女子冰肌玉骨,眼瞳剪秋水,眉如晶羽,玉容嬌冷,婷婷楚楚,煙羅軟紗裹着修長的身子,露出小半抹酥胸,勝過白雪。
定力不足者,只是望她一眼,就要勞神傷魂,驚心動魄,無法自持。
再看她待在這樣破敗的地方,不管男女,大概都會生出憐惜之心吧。
兩張窄木床的中央,有一道蛛網遍佈的木窗,呈四十五度角敞開。外面分明大好日光,光芒充裕,卻惟獨照不進這間房子,灰濛濛,黑慘慘,冥冥中流轉着一股陰森的氣息。
白簫櫻對面的木床上,也坐着一人,像是一具屍體,連呼吸都沒有,把白簫櫻從九烈族抓到這裏后,他就一直沒有動過,沉默似乎成了他最嚇人的武器。
敢到九烈族去抓白簫櫻的,大概有兩種人,有可能是色膽包天,想對這北浮城第一美人不軌,也有可能是想對九烈族不利,所以把九烈族族長的女兒抓來,作為把柄。
但不管是哪一種,他都必須實力極強,否則不可能九烈族全身而退。
對面那人,好像並不是兩種人里的任何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