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絕壁月色
()弄竹山。
夜色濃,月如玉盤,在清冷月華照耀下,依稀可見寧靜的竹林籠罩着一層淡淡的冷霧。
白夜城吞吐着夜間特別冷冽的空氣,盤腿而坐,一絲絲極細的的火色在其手指間穿梭。
良久,白夜城緩緩睜開眼睛,立起身來。
拿着明幽劍,小心翼翼將絲絲火靈力灌輸其中,黑幽幽的劍鋒頓時亮起一層微弱的紅光,在黑夜裏倒顯得比較亮眼。
白夜城倚靠着一根竹子,蹙着眉又坐下。
在修鍊的過程中,他突然察覺到體內有一團極為恐怖兇猛的火靈力奔襲而過,那麼強大而不可抵抗,甚至讓白夜城認為自己被反噬,接着就要爆體而亡。
但當火靈力流遍全身,讓白夜城感覺整個身子都在烈火里炙烤時,他一陣恍惚,等緩過神來自己卻安然無恙,一根汗毛都沒有少,而那股奇怪又恐怖的火靈力莫名消失,彷彿剛才只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這一切的奇怪之處,不難讓白夜城想到自己吞食的那顆七彩極火丹。
白夜城聽林元辰說過,除開世俗間那些普通治病的丹藥外,劍神大陸上丹藥共分三個級別,分別是地級、人級、天級,每一級又有下品、中品、上品三品,齊斷天煉製的七彩極火丹就是天級下品丹藥。
縱然只是天級下品丹藥,藥力的兇猛程度也無法想像。
如此莽撞服用天級丹藥,如果有一天因為火靈力過劇,自己真的爆體而亡,白夜城心想他也不能怪誰,誰叫自己那天在八卦鎖樓里那麼不小心,但細細想來,這天級丹藥劇烈的藥力,似乎又並沒有如齊斷天所說那樣,對自己這具修為低淺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天地一切,自有因果,自己也不必太過執拗於當前。
想通這點,白夜城便收拾心情,在冷霧縈繞的竹林里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朝竹林外走去。
翌日清晨,竹林里的霧還未散去,鳥獸也躲在自己的巢穴里躲避着凜冽的寒氣,偶爾冷風刮過,竹林就噼里啪啦作響,一滴滴露珠滾落下來,劃出道道晶瑩的痕迹。
“啊!”
突然,一聲大叫從竹林里傳出,一株株竹子晃動,露珠如雨,受驚的鳥禽尖聲脆鳴,煽動翅膀飛離這個地方。
旋即,一道身影快速從竹林衝出,一聲藍色長衫,背着一把黝黑的長劍,不是白夜城又是何人。
白夜城奔到自己的房間,火速拿出典籍《荒火焚天訣》,一頁頁急切翻看,終於,他的手停了下來,臉頰也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按着典籍上的描敘,果然是從化靈境初期突破到中期了,速度應該還算不錯吧。”
放下典籍,白夜城撓着頭,笑道:“還好師父不在這,不然又要敲我,說我大驚小怪了。”
大道維艱,顛簸崎嶇,越往後走,就越困苦艱難,白夜城心想自己是得錘鍊心性,不能因小得而喜,因小失而悲,擁有大毅力才能克服重重堅門難關。
修鍊到化靈境中期,已經能分化神念,淬鍊心神和劍器融合,待到突破至凝心境,就能施展奴劍之術,大成者,更能千里之外取敵人首級。
白夜城將明幽劍放在竹床上,然後分化一絲神念探了進去。
果然,和幾天前白夜城到石室挑劍時一樣的情況發生了,當然這其中又有所不同。
那天,白夜城修為全無,幾乎將全部神念都送到劍心裏去,自身只能痴獃站在原地。而這一次,他已經能分化神念,一絲神念探到劍中去,自身同樣能活動自如。
而且神念里居然還夾雜着一團獨立的意識,別的弟子絕對不能這樣,白夜城可以肯定。
焚劍谷中修鍊到化靈境中期的弟子,也會把分化神念試圖融合到劍心裏,但他這一絲神念只是為了和劍器取得聯繫,也就是說,他探出去的這絲神念只能探知這把劍的情況,但劍外的情況一無所知。
白夜城則不同,神念里包含着獨立的意識,劍外發生的一切都能“聽見”和“看見”。
這也就好比,如果白夜城的隨身攜帶的劍器被人偷走,而在這之前他有把自己一絲神念探進去,那麼小偷跑到什麼地方、說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他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真是奇怪的能力,白夜城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莫名擁有它,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不是一件壞事。
白夜城敲着腦袋,心想自己身上的奇怪之處還真是不少,只是幾天之前,自己還是一個一窮二白、地位卑微的靈奴,生死都掌握在別人手裏。
人生無常,誰又能知道日後會有什麼事發生,只有自身強大,才能抵抗住更猛烈的風雨變幻。
白夜城讓自己靜下心來,又盤腿而坐,開始閉目修鍊。
整整一天,白夜城都保持着這樣的姿勢一變不變。
等到夕陽遁地,夜幕降臨,他才睜開雙眼,腹中已是飢餓到不行。
出了房屋,仰頭望去,今晚的月色比昨天更為皎潔明亮,輕柔的月華,如輕盈的水幕,塵埃不染。
“該到師父的院子裏去弄吃的了。”
白夜城摸了摸肚子,終於忍受不住了,只能無奈搖頭,朝竹林深處踏去。
不對,腳步才抬起,一絲不妙的感覺在心頭湧起。
白夜城發現自己向後倒去,月亮在深邃的蒼穹上飛速晃動。
不,不是月亮在晃動,而是整座弄竹山在劇烈顫抖,如天崩地裂,彷彿有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在轟擊整座山脈一樣。
白夜城栽倒在地,迅速爬起時,又發現一切動靜都銷聲匿跡,若不是頭腦還眩暈得很,他又會把剛才的大地的猛烈顫抖當成一場幻覺。
若是尋常山脈,受此劇烈震動,定會樹木折損,大地崩裂。不過整座焚劍谷都有玄奧法術加持,動靜消匿,一切如常,安然無恙。
“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白夜城跑到林元辰的院子,發現師父未在那裏,又攀爬到弄竹山最高的絕壁,看到遙相呼應的四座山脈上燈火通明,顯然也感應到這來去無影的動靜。
坐在絕壁上,看着遠方朦朧的雄山,白夜城又想起千里之外的小村莊,安寧,平等,窮卻和諧,但那片無數祖祖輩輩都守護的土地卻在強盜的馬刀下不復存在,村莊變成血土,平添冤魂。
白夜城抬頭望着皎潔如玉的月亮,有些冷,心頭湧起一抹別樣的孤獨。
一切都會過去的,對吧!
風慢慢吹,遠方的燈火漸次模糊,白夜城倚靠着裸露的岩石都快睡着。
隱約間,一道人徐徐走來,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白夜城勉力睜開眼,在月色下依稀看清那張臉,叫道:“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