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番外3
番外前世篇(三)
白鶴吟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拉扯,還未睜眼,耳畔便自傳來陣陣嘈雜的金戈殺伐之聲,她睜開眼,看着連片的華麗殿宇間不能的血濺撕殺,蹙了蹙眉,從半空中飄落而下。
環視了一圈兒,這才發現,這裏居然是秦宮?
可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這是,兵變?
又是誰發起的兵變?
城闕之上,站着些人,白鶴吟定眼一眼,不正是在前世奪走她一切的白仙兒又是誰?依舊穿着鳳袍,只是,眼前之人神情有些憔悴和恍然,再無她前世臨死時所見的那般高貴與雍容。
“娘娘,不好了,陛下大敗被擒,皓王的軍隊已然入了皇宮,娘娘還是快走吧……”有宮人焦急而來,話未落便被白仙兒一巴掌打翻在地。
她五官有些扭曲,身形卻是有些搖晃:“怎麼可能,陛下怎麼可能會敗?母后不是說了,南齊那邊兒會出兵的,該死的南宮景皓,為什麼還會攻入皇城?敗了,怎麼可能會敗了,怎麼可能就會敗了……”
“娘娘,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宮人一臉焦灼,此刻宮中已然大亂,所有人都顧着逃命,誰還有心思去理到底皓王為何會攻入皇城?
白仙兒被扶着愴惶下了金鳳台,沒走多遠,卻就被一群人攔住了去路,她看了一眼,上前緊緊拽住了那人的衣袖:“父親,你來的正好,父親,到底怎麼回事,陛下怎麼會輸的?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南宮景皓的隊伍真的打進皇城了?母親呢,母親在哪裏?”
“你母親她,在該等的地方等着你。”白秉書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突的一揮手,有兵士上前將刀架在白仙兒的脖子上押了起來。
那冰冷的刀鋒,讓她臉色大變,整個人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父親,你這是做什麼?快讓人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我是皇后,你們快放開我,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你們還不放開我?”
“皇后?你不是想見你母親,我現在就帶你走,把她押去金鑾殿。”白秉書沉臉低吼了一句,當先轉身離開。
白仙兒以及隨身跟隨的侍婢也都被押了過去。
眼看着這一幕的白鶴吟咬了咬唇,跟了上去,看着那個男人有些瘦削的背影,恍然間,心中似處有什麼在炸開,想到黑色雲層中那聲母后,想着君羨熠說的安兒就是燁兒,有些被埋藏在前世的秘密,是要揭開了么?
金鑾殿,依舊那般富麗堂皇。
不見絲毫的染血,卻又真的染了血,整個皇城,幾乎到處都是血腥之色,為的就是這把金龍椅,那象怔着至高皇權的金龍椅。
那殿中,有數人,她都識得,除了白仙兒,還有一身狼狽髮絲凌亂,卻依站站在那兒的永昭,兩人身邊跟着的心腹也一個不少,玉嬤嬤,華嬤嬤……
那地上還有一人滿身是血,奄奄一息,那張臉,居然是南宮景煜。那個登上高位的帝王,那個負了他的男人,最終還是被從那個位置拉了下來?呵,呵呵,還當真是蒼天有眼。
只是讓她怎麼都沒想到,發動這場宮變的人,居然會是那個混世魔王,十四皇子南宮景皓。那個唯一在奪嫡之中,僥倖存活下來的皇子。早被秦皇送出皇城前往封地華陵郡的皓王爺。
現在看來,南宮景煜自以為隱藏的深,可實際那個小魔王,卻才是隱藏最深的一個。那個從不覬覦帝位在世人眼中只會胡作非為的少年,卻在南宮景煜登位之後多年,才發動兵變奪位,倒也真是能夠隱忍。
而她若沒看錯,些將士之中,還有赤血軍。
換言之,君王府也站在他背後。
如今說來,還真不知到底是誰算計了誰?更讓她奇怪的是,以南宮景煜的個性,他登位之後竟然會不剷除君王府?這實在不像他的性格。
白鶴吟正思索着,那殿宇之間卻是再出現一群人,那領頭之人一身浴血鎧甲,彼時的少年,已是個真正的男人,變得剛毅,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凜冽的氣勢,正是那秦皇十四皇子,皓王南宮景皓。
白秉書領人拜見:“微臣參見王爺。”
“丞相不必多多禮。”
南宮景皓虛扶了一下,語氣很是客氣:“這些年若非丞相忍辱負重,我們也沒辦法將這些人全抓出來,以正朝綱,父皇臨終時有遺命,這是父皇欠白家的,這幾人都交予丞相大人處置,丞相大人可自便。”
“多謝王爺。”
“白秉書,你是我父親,是當朝丞相,你居然勾結叛臣,發動兵變奪位,你是不是瘋了?你是不是瘋了……”白仙兒看着這一幕,當真有些傻眼,她做夢也未想到,他的父親,居然會勾結皓王?
“本相勾結叛臣?不過是西疆餘孽,你們有什麼資格指責本相?本相所為都奉有先皇遺命,有遺詔為證。你們還真以為你們所做的一切沒人知曉?皇上早就知曉的一清二楚,你們害死鶴吟,害死若蘭安兒不止,還害死燁兒,屠了顧家滿門,今日本相就要替他們報仇。”
白秉書雙眼泛紅,奪過身旁侍衛的大家,便刺進了永昭的肚腹:“你這個毒婦,若不是你,怎麼會有這一切,你該死,該死。”憤恨的聲音,向來沉眉肅穆的男人,此刻卻像是發狂的野獸。
下手毫不留情,而永昭竟沒能閃開,看那樣子倒像是被下了葯。
“我該死,害死他們的不正是你?若不是當年你不肯拒婚娶我,他們都不會死,白秉書是你那愚蠢的忠貞愛國害死了他們,忠義兩難全,這也是你應得的報應,你以為你將他們隱藏的很好,本宮就找不到了么?”
“哼,本宮只是沒想到顧若蘭那個賤個,竟然肯抱著兒子一起死來成全你,也不願成為你的軟肋,倒還真是對你情深意重。還有仙兒肚子裏的孩子也是你下手除掉的吧?你倒還夫是疼愛那對賤人母女,可惜的是,你親手斬殺了南宮承燁,就算是下到地獄,本宮想,他們也不會原諒你的。”
永昭臉色雪白,五官卻透着幾分扭曲的陰狠:“白秉書,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好好做你的丞相不好么?非得想着替他們報仇,妄想查探他們的下落,還幫着南宮蕭來對付本宮?君家退出朝堂上繳兵權想來也是你們早就設計好的,難怪本宮怎麼都找到虎符,現在想想,能夠調遣君家軍的虎符定然在你手,是你交給了南宮景皓。是不是?”
“是又如何?既然早知你們狼子野心,你們以為皇上會真的讓你們登上這個位置?你們有今天也都是天意註定,你們還莫不是當真以為她就是天命凰主?告訴你,不過是你們痴心妄想,別說她不是,就算她是,本相就算拼盡一切也會殺了你們。”白秉書冷聲承認,鷹眼之中殺氣逼人。
“本宮告訴你,就算輸了死了,本宮也不會讓你好過,本宮自知難逃一劫,所以早就派了黑煞死士前往白府,有白府滿門陪着本宮也是不錯。呵呵呵……包括你那個老母親,所有人雞犬不留,只怕你忙着幫叛軍根本還不知道吧?”
“白秉書如今只剩你一個孤家寡人,怎麼樣,當忠臣的滋味兒如何?哈,哈哈哈……我倒是想看看,你不是很愛那個賤人,到時候你又會不會下去陪他們,本宮便在黃泉路上等着看,看你下去,怎麼向他們陪罪。哈哈哈……”
永昭笑得有些瘋顛,說著她雙手突的握住刀柄,用力一推,那刀鋒便穿體而過,只那嘴角卻始終掛着陰冷的笑意,直直的看着白秉書。
籌謀了一輩子卻不想,到頭來什麼也沒得到,甚至,那個人早就知曉她的目的,寧願假死死在宮外,卻又一手毀了她最後能抓住的一切。可她不甘,所以就算痛苦,她也要拉着人陪她一起。
陪着她一起!
“那你註定要失望了。他們不會死的。”白秉書只冷冷說了一句,伸手一拔便將那大刀拔了了出來,冷眼看着永昭倒地絕了氣息,他轉頭那像是野獸一般發狂的眸子,冷冷的盯着她,與地上早已只剩一口氣的南宮景煜。
明黃色調的宮殿之中,不時有森冷的銀芒劃過,伴隨着滿地噴濺的鮮血似乎在訴說著男人心中的不甘與怨恨。走到今天,他失去所有的切,唯一僅剩的也只剩下替他在意的人報仇。
白鶴吟捏着掌心,雙眸瞪大看着這一幕,看着白秉書拖刀瘋了一般刺在白仙兒和南宮景煜的身上,將兩人刺皮血色的刺蝟斷了氣,而後便跌坐在地,整個人恍若失了魂一樣,瘋跑出了殿宇。
她死死的咬着唇,心中情緒複雜莫名,對這個男人,她的親生父親,她說不出是怨是恨,還是釋然,可原來,娘和安兒當年並沒有死。當初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他安排人救下娘和安兒將他們藏了起來。
可娘和安兒最終也沒能逃過。
永昭不止殺了娘和安兒,逼着他處斬了燁兒,還殺了顧府白府滿門。原來秦皇根本沒死,不過是藉機假死的而已,可是這到底是為什麼?有君王府在,秦皇想要改立太子也不是沒可能。
為什麼卻要南宮景煜登位?
君王府世代忠義,只效忠於皇帝,為何南宮景煜登位后卻又站在了皓王背後?想來應秦皇一手操控,想要借南宮景皓牽制南宮景煜。君羨熠‘死’后君王府是這其中又有沒有那個男人在其中的功勞?
君羨熠想扶南宮景璃上位,柳家死後卻是心灰意冷,那麼是不是代表着在前世他也和南宮景皓有所關聯?否則,就算他手上有白秉書給的君家軍虎符,可赤血軍怎麼會聽從南宮景皓的命令?
兵變之後沒有看到那位太后,宋德妃,是不是就在那次永昭陷害燁兒的事件中,永昭白仙兒已然藉機除掉了她?
應該是的,一山豈容二虎?
這兩個女人是不可能容得彼此存在的,現在想想似乎也不奇怪,就如慈安所算計的那般,南宮景煜的確有能力,可是他自身沒龐大的母族勢力支撐,還有宋德妃與永昭一心想要拿捏他。
就算登上皇位也有諸多制掣,被幾個女人給鉗制拖了後腿,就算他有再大的能力也會被限制極多,尤其這幾個女人還沒一個好對付的。且還有一個南宮景皓與君王府在成為他的死對頭。
到頭來他的輸似乎也是必然之勢。
只可笑,他自以為得到了一切,卻原來到最後也不過是場鏡花水月罷了。她眼中閃過一抹譏誚,看着幾人的屍體,輕飄出了金鑾殿,看着那華麗的殿宇想到自己看到的一切。聽着鐘鼓與宣讀聖旨的聲音。
景元十一年,秋,就在她與燁兒死後不到一個月。
皓王南宮景皓於華陵郡出兵,一路勢如破竹攻破皇城,奉先皇遺詔登位,與此同時,南宮景煜與永昭等人勾結南齊謀害先皇諸等罪行被公告於世。
自此,南宮景皓繼帝位,改年號,建興。
……
還是那片外世外仙境,白鶴吟靜靜的行在那林間,看着那碧波浩渺中的幽寂的湖泊,還有那隱在霧色里的閣樓,依如那秀的清幽寧靜。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再次出現在這裏。
可她知道她的出現定然有理由。
那一日入夢,她與燁兒身死之時,不管是何原因,明月樓最終插手。南宮景皓的兵變,與他似乎也都有着絲絲縷縷隱藏的聯繫。
君羨熠,前世那個他們從無交集的男人,這一世她死了,她手中的半卷浮生殘卷也早就被她無意之中給燒毀。沒有了那半卷浮生殘卷,沒有了她,他的命運似乎已然註定……
百花皆已謝,透着一股蕭瑟荼糜。
她便自那般遠遠的看着,那道身影靜坐在那落花之間,修長的拾指拔動着古樸的琴弦,有琴音溢出,淡然而靜雅,如水波逐流般無欲無求。
眼眸微閃,她眸光落在男子身後不遠處,那一襲寬大的黑色袍擺,那令人熟悉的裝束,那一雙幽幽落在男子身上的眼眸,似感應到她的視線,那人抬頭看了她一眼,看不清面貌。
卻能看到那雙眼中的欣慰和笑意,然則,下一瞬,滿天星光驟起,那人便在她眼中化作了漫天的星碎點點的消失在塵埃之中。
白鶴吟蹙眉,不待細想,那琴音驟停,盤膝坐在地上的男子突的側過了頭看了過來,狹長的眼依舊寧靜無波,她卻看清那眼中的含義,靜靜的邁步走了過去,站在男子身前三步遠。
“不是想看看本郡到底是何面容?你是本郡所見最後一人,今日便遂你所願。”男人薄唇輕掀,壓着琴弦的雙手向上,點點揭開了覆在臉上的面具。那面具之下,依舊那是那熟悉的臉。
沒有歲月的棱刻的痕迹,仍舊俊美的讓人心驚。
那張熟的五官,那是她最愛的人,可惜卻也不是,沒有那些共同經歷過的記憶,他們之間只不過是陌生人。
他,只是他的前世,終究不是他。
她眼看着他的身體軟軟的傾倒,有些痙攣和抽蓄,明知不是他,心還是有些抽疼,本能的上前扶住了他,觸摸到他的身體,她有些訝異,明明她並無實體無法接觸任何人,任何東西,卻偏偏可以碰到他?
“總覺得你很熟悉,或許是前世宿緣,雖不知你到底是誰,不過,能在最後死前,有一個人陪着,也是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鶴吟,你可以叫我鶴吟……”
“鶴吟,鶴吟,不染紅塵事事休,是個好名字,卻生就命運多舛,你可知本郡亦有一字,明月,或許我們真的前世有緣,可惜……”可惜他卻早死,未能早些遇到她。否則一切都會不一樣了。
不過,應該也沒有差別,他註定是要死的。
“就不知人是否真有來世,若有,但願有人能許你一世鶴吟……”狹長的眸光氤氳着些許柔和的光,他這一生,平靜的出生,平靜的接受必死的命運,從無人能在掀起他半分波瀾。
卻不想臨到死,卻會被一個死去的人牽動一絲心緒。有些可笑,卻又讓人有些莫名的眷戀。至少,不用一個人孤獨的死去。
有隻鬼陪着,也好……
“會的,會有人許我一世鶴吟,那個人早就已經出現……”白鶴吟空靈的聲音響起,垂頭再看,懷中男子雙目已瞌,溫暖的身體也那扭曲之中化作一縷黑白交纏的輕煙,便在自己懷中點點消散。
沒有血凰,沒有浮生殘卷,曦氏一族最後一線希望消失,或許這世上便再也沒有所謂的千年古老的異族。他們,終究還是要走向滅亡。
可後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