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不知道為什麼
“夏嵐,醒醒……”
低啞呼喚一遍遍響徹耳邊。
林意模糊的意識逐漸回籠,恍惚中似有人在急切的呼喚着她的名字,焦急不安。睜開疲憊眸,只見一道頎長的身影,逆光站着,輪廓模糊於光暈里,明明看不清人的臉,卻有種恐懼從骨子裏流淌出來在渾身遊走,忍不住紅了眼眶,止不住顫抖。
那道虛影緩緩走近自己,站在了自己面前,於是他的五官變得清晰起來,凌厲的眉眼融在光線里,得體的西裝襯得他身材頎長,矜貴十足。
可就是這張好看的臉,是她多少個日與夜不敢安寢的來源。
他蹲下身,冰冷的手如蛇的芯子捏住了她的下巴,眼底閃過熾火般掌控欲,似想將她掰開揉碎融入骨血里,在他毫不掩飾的壓迫感里,她似乎快要喘不過氣。
他神情發獰,語氣執拗帶着威脅:
“你是想要以死擺脫嗎?你就不擔心你死去后,她會對你的親人朋友做些什麼?你知道的,她完全做的出來。”
努力想要掙脫他的手,卻發現怎麼也動彈不了。
夏嵐惡狠狠的瞪着他,因為他的話眼眶溢出了淚,真恨不得下一秒將他連着骨頭啃盡,可是她不能也還沒有那個能力,她恨此刻自己的弱小無力。
背光行走,看不見太陽的升起,周圍只有黑暗與不堪。
如今的她,猶如蜉蝣一般,在湖中央漂泊無依,四處徘徊,想要找到一塊伐木劃上岸,也成了妄想。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這個男人圈禁、折磨?
夏嵐胸口上下起伏,大口大口呼吸后,壓抑住快要溢出的難過與不甘,伸出手反握住那隻扼住她下巴的手,不得不開口懇求:
“放過我們……”
林雲歌渾身都在顫抖,那是面臨死亡時的恐懼。
夜深靜得嚇人,頭頂的月光冰冷灑在身上寒意刺骨,雙手微微握拳兩腿發軟,半跪在地上已是滿臉淚痕。
林雲歌小心翼翼地抬手捏住眼前男人的衣角,手臂打戰仍不甘心認命收手,咬緊唇畔目光乞求地抬眼望去,只生怕將眼前人惹惱或是換不來半分憐憫。
命懸一線,卻手無縛雞之力。
“大哥,求求你,求求你別殺她,別殺她讓她幹什麼都行。”
林雲歌帶着哭腔的嗓音向人求饒,這三個人中只這一人眼裏的慾望最為明顯,活命的突破口也許就在這裏。
咬牙又朝他靠近一步,刻意更加楚楚可憐些許以博得顧遠洋的同情。
不出片刻果真見他眼底流露出動容和更濃烈的慾望,聽他向邊上的那個男人——大約是他們的頭目詢問,心裏雖有燃起一絲把握卻不敢有半分懈怠。終於得到預想的發展暗暗握拳,強忍下令人不適的靠近和觸摸只露出怯怯神色,咽了咽口水微微低眉也不敢正視對方的眼睛,壓低嗓音輕聲試探一如是為了徵求意見。
“車裏,咱們去車裏吧。”
抬手指了指自己那輛車,林雲歌表面依舊是怯生生的模樣,餘光注意到方向盤下的鑰匙還插在上面沒有拔掉車輛也沒有熄火,剎那定下計劃后又不敢露出丁點兒馬腳。
她轉而像是怕他不明白要上車的緣由便匆忙開口解釋,語速卻因害怕恐懼而有些磕磕巴巴。
下一秒便抬手勾住身上人的脖頸,抑制住內心作嘔的厭惡閉眼吻上他的嘴唇,另一隻手的掌心已經將水果刀握緊。
林雲歌毫不猶豫,快准狠地持刀朝他的後頸處插去,她若想活就必須將他一刀斃命,不能給出任何反抗的餘地。眼見身上人只滯留幾秒,微微一僵便倒了下來。
濃膩的鮮血剎那噴涌濺在臉上,仿若有黏糊糊的熱浪撲面,還有幾分駭人的紅艷遮擋住些許視線。
輕輕把那具僵硬的身體推開,胡亂披了件襤褸的衣衫便跌跌撞撞地爬到駕駛座去,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避免被車外那兩人察覺。驚魂未定卻也顧不得其他,握緊方向盤的手心裏全是冷汗,目視前方眼底充滿恨意。
結束了,都結束了。
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安慰自己也仍不解恨,已是狠狠咬牙握緊方向盤,用力踩下油門向前方路途疾馳,哪管擋在車前的人影只狠狠撞上再直挺挺地從人的雙腿上壓過去。
對於凄厲的慘叫聲充耳不聞,此時此刻真真恨不能將他們的身體碾碎。
活着,她不想死,她要活着。
昏黃的燈光墜進他的眼裏,像是神明漫不經心地灑下了一把星星,使林雲歌本就水靈的眼眸顯得更為流光溢彩。
盛放紅酒的高腳杯從不同角度折射出斑駁的彩光,綽綽地點亮玫瑰花瓣。紗制窗帘虛虛掩着,攔不住月光橫衝直撞地闖進房間,灑下一層淡淡的銀光。
夏蟬似也啞聲,偶爾扯出幾聲悶響也不過是她與他交歡時的背景樂,因而她並不覺得有多聒噪,反而以為它自然得恰到好處——
就像他此刻蜷在她懷裏,用濕漉漉的眼神望着她,用甜膩的聲音說著愛她。
“愛”這個字於她而言從來都是虛無而縹緲的,它自她記事起便從她的童年中抽身逃離,躲藏着,放任恐懼、恨意等陰雲將她世界裏的光盡數吞噬。
她見過太多次常行拽着母親的頭髮強迫她與自己對望,聽過他們兩人在一番令人作嘔的**后互相說愛,老師口中所謂高尚的愛原來也不過這樣低賤、醜陋可憎。她眼睜睜看着曾經精緻美麗的女人像花一般枯零,卻連逃跑都不敢——她怕呀,她怕自己的兒子太小不能沒有母愛,可她又害怕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
恐懼在她心底紮根發芽,生出的藤蔓絞碎了她眼裏的光,成了一個斷翼的蝴蝶,被困縛在名為“愛”的玻璃匣子裏,哀艷而凄楚。看啊,又是愛,如此高尚到令人絕望的愛。
林雲歌垂眸望向枕在臂彎里的那雙眼睛,它們純澈得一塵不染,滿滿當當地裝了一個她。
可是你愛她什麼呢,愛她的年輕,愛她的皮相,還是愛她披着的純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