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脫手
寧氏不住的點頭:“瞧瞧我這可真是人老糊塗嘍,竟把這事忘了,眼瞧着就着日子臨近了,得抓緊趕製才行”
崔氏回身,招來了自己的管事婆子,“關媽媽,去把花樣子拿上來吧。”關媽媽應聲去了,不多時又拿了一個小笸籮回來。
崔氏伸手接過來,放在榻几上,“母親,您瞧,這是南邊正時興的花樣子,不如給橫姐選來做繡花。”
寧氏從笸籮里拿出幾片綉樣,給身邊的紀雅她們傳看。“瞧瞧這繡花樣子,怪道說南邊的人手巧呢,不僅手巧,這心思也巧。”寧氏正拿着一個一路連科的綉樣賞看,紀准也傾身去看,上面綉着鷺鷥鳥和蓮花。
鷺鷥鳥揮動雙翼在空中盤旋飛翔,伸展的翅膀無瑕無垢,這種白色比任何白色綉線都要來的空靈。
眾人覺得稀罕,寧氏就用保養得宜的指甲輕輕撥動綉線,幾人湊近細細瞧了,原來是將潔白綉線拆了股,在裏邊填了銀色綉線,重新捻了綉成的。不由得都嘖嘖稱奇。
鷺鷥鳥下面是蓮花紋,蓮瓣由深變淺,重重疊疊,荷葉翠蓋好似浮於水波之中隨風搖曳。
寧氏看了都覺着喜歡:“老二媳婦,我這都挑花了眼,瞧着哪個都好,我看不如都撿去制了衣裙襖子,給府中少爺小姐們都做了新的。只是先緊着橫姐兒來就是了。”
崔氏哪有不依的,有叫了關媽媽:“你現在就安排下去,明日一早就請綉娘來府上,你拿了對牌,在空置的院子中給她們安排間明亮些的廂房,就在那裏趕製橫姐兒的衣裙。”
關媽媽接過對牌,下去安排此事了。
崔氏突然又想起釵環的事,要叫關媽媽回來,紀准出聲制止了:“叔母,我那裏尚有兩套生辰時您送的釵環,還未來得及戴,還是別再制新的了,用那兩套就盡夠了。”
崔氏想現在金銀鋪子估計都在加緊趕製各府的釵環鐲子等事物,未必能做的細緻,也就依了紀準的打算。
紀准最後在綉樣中選了個萬福流雲紋的,至於衣料,權等着明日開了庫房再細細挑選。
眾人熱熱鬧鬧的聊了既久,方才散去。
轉天一早,紀准就被崔氏派來的媳婦子請去了澤芳院。紀准到時屋中已經擺了三張綉架,另拼了兩張大桌案。一匹匹緞絹紗綢被整齊的碼放着,桌邊還站着幾個做綉娘打扮的媳婦子。
崔氏和紀准上前挑選了衣料,最後紀准選了匹寶藍色雲羅料子做上身的褙子,另配了降紅色閃色紗做八幅湘裙。
綉娘們按着紀準的身形裁剪好了衣料,就開始縫製起來。
紀准該準備的都已經安排妥當了,她閑着無事,就在梧桐陰里放了竹榻,倚着迎枕看書。
喚月從院外回來,見到紀准正在院中納涼,便走到紀准身側,“小姐,兄長來了。”
紀准坐直了身子,想來是玉雕的事:“請李大哥進來吧。”
果然如紀准所料,李銳城將《香山九老》玉雕擺件送來了。紀准接過來仔細看了,玉是好玉,色澤剔透玉質溫潤。上面雕得香山九老也工藝精湛。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紀準將它重新放回了錦盒中。
紀准請李銳城落了座,親自斟了杯茶給李銳城,“辛苦李大哥,李大哥辦事一向妥當。”
李銳城忙推辭:“是小姐抬愛,李某愧不敢當。”紀准抬手示意李銳城吃茶,李銳城啜了兩口茶后,又說起一事:“小姐之前不是囑託過我盯緊席家嗎。”
紀準點點頭,自從鞏六子被揪出后,紀准就讓李銳城密切關注着席家的一舉一動。
李銳城見紀準點頭才繼續說道:“我和手下的兄弟們一直密切關注着席家的動靜,但是並沒有發現席大人有和什麼大人物接觸。”
紀准輕輕蹙眉,但她其實早就想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對方籌劃了這麼久的事情,中途卻出了岔子,鞏六子突然不再去席家接頭,沈將軍演了出金蟬脫殼。對方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猜得出事情敗露,這期間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格外謹慎。
“沒關係的李大哥,他們不設防才是奇怪。你同我講講出了事後席家都有什麼舉動吧。”
李銳城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對紀准說起:“自從鞏六子被抓后,席家的一個小管家曾來國公府附近徘徊,我猜想可能是與鞏六子接頭的那個耿平,後來他攔下了府中的家丁詢問,那家丁是早就安排好的,只說是他害了疹子,被打發去莊子了。再後來沈將軍那邊成了事,席大人這邊就怒氣沖沖的回了府。從那以後席家就一直不安寧,進出的下人們都人心惶惶,大鬼打架小鬼遭殃,說是正房太太和掌家姨娘在爭權,後來席家確實發買了堆丫鬟僕役。”
紀准仔細聽着,確實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那席大人呢?席大人都做了什麼?”
“席大人還是照常上早朝,然後去衙門當差,只是……”李銳城有些踟躕,不知道接下來這些話怎麼同一個閨閣女子說。
“李大哥直說便是,知己知彼,有什麼事情我也好早做打算。而且紀准也不是那種常年拘在內宅的嬌小姐。”
李銳城一想也是,紀準確實有別於普通女子,他索性就將事情說了個清楚:“起因還是因為正妻和姨娘斗得不可開交,席大人估計也是為此事煩心,有一次休沐,他曾乘着轎子去了一戶宅邸,知道後半夜才回了席府。”
紀准挑眉不解:“宅邸?什麼樣的宅邸?”
李銳城剛毅的臉有些微的泛紅:“就是…就是那種養着瘦馬的暗/娼家……這家養瘦馬的府邸有些能耐,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進的,來這裏的都是達官顯貴,普通的富戶商賈也是進不得的,往來的人都是乘着軟轎直接抬府門裏。”
紀准聽李銳城如此說,不覺得也有些羞赧,原來這個席大人家中女人們爭權掐架,打的不可開交,他不勝其擾,躲出去偷腥了。
席家除了這些事就再無其他,送走了李銳城,紀准靠坐回迎枕里,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失望的。這就像她年幼時淘氣去捉那牆縫中藏着的壁虎一樣,她明明用指甲嵌住了對方的尾巴,只要她稍一用力,就能將對方揪出來,結果對方自斷尾跑掉了,在想看見他,不知道是何機遇下了。
到了下午時,紀准掐算着祖母午覺該醒了,就讓姚媽媽捧了裝玉雕的錦匣,去了寧華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