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沙地野兔
半個月如彈指一揮間，見到家人那種迫切讓他忘記時光流逝，一路上風餐露宿，日夜兼程，以天為蓋地為廬的日子，第一次令聶錦程人生中嘗到顛沛流離的苦澀。
這種艱難困苦才能磨鍊一個人的心性，自從家族遭難后，先前一身痞氣的聶錦程，如脫胎換骨一般，少了一份傲氣，多了一種成熟。
行程又過了五日有餘，他的膚色已經變成暗棕色，嘴唇泛起皮刺。
他眼前開始出現成片的沙地，綿延看不到盡頭，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幾棵梭梭草，看樣子他已經進入雁門關地界。
雁門關氣候乾燥，雨水稀少，大多都是一片荒蕪，除了在遠處能隱隱約約看到十餘丈之高的城牆外，人跡罕至，連鳥獸都難覓蹤跡。
家人被流放到此，要怎樣才能找到他們，這可是個難題，若直接上前打探，恐被官兵認出，那他這趟就毫無意義。
聶錦程尋思着，要想問到家人下落一定要通過官兵才行，正彷徨時，一隻沙地野兔從他身邊竄過，頓時計上心頭。
沙地野兔可是雁門關一絕，味道比得過許多正宗野味，用美食跟官兵頭子套近乎，絕對是個好辦法。
“用這種野味做菜，肯定有所收穫！”
聶錦程費了老半天勁，活捉到這隻沙地野兔，這隻野兔就是他跟官兵套近乎的利器。
“可是，我能做出美味的野兔肉嗎？”
想到這裏，聶錦程又開始愁上眉間。
他帶着鮮活的沙地野兔又走了一個時辰，發現附近有一間小酒棚，這是行走在塞外之人唯一一處落腳點。
正好可以藉助這間酒棚加工一下沙地野兔，聶錦程計上心來，出了一錠銀兩讓掌勺之人按照他說的方法烹制。
臨走之時，特地從應家帶出來一點香料，芘蕨，香草根，天露松都帶了一點，有些草料路上就有，用來做燒烤充饑也能省下不少盤纏。
烤沙地野兔大約七成熟，聶錦程吩咐廚師用刷子在兔肉身上均勻塗抹了一層蜂蜜，最後才將用水兌好的香料汁從整個兔身上淋下來，稍稍冷卻后，繼續用手把汁水儘可能揉入兔肉之中，隨後放在碳火爐上繼續烘烤。
約摸一刻鐘，烤兔已經製作完成，濃香四溢，周圍食客都伸長脖子盯着這隻烤全兔，掌柜第一次聞到這麼香的食物，忍不住咽口水。
“掌柜的，給我來一壺上好美酒。”
掌柜將酒遞給聶錦程，目光一直停留在這隻烤兔身上，真被這種香味吸引住了，當聶錦程把銀子放到他手裏時，他說了一句，若是公子能再做一道烤全兔，酒就當白送，分文不取。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用沙地野兔做的烤全兔，若掌柜的想吃，要自己去逮食材才行。”
一桌客人全部起身，都飛奔着出去逮兔子，想要品嘗這美味，掌柜的把店小二也扒拉出去捉沙地野兔。
“掌柜的，我這初來乍到，有件事想打聽一下。”
掌柜常年在邊塞開店，對此處相當了解，聶錦程自稱是看押牢頭的遠房兄弟，這次路過邊塞，想給兄長做一道家鄉菜，與兄弟暢飲一番，但不知道看押大獄在何處，想請掌柜告知。
有些獄卒時不時來這裏喝酒，掌柜也識得，告訴他牢獄就在離此處不過十里地的黃沙坳，那裏關押一些流放人犯，興許去那裏就能找到。
聶錦程臨走前，掌柜還不忘大聲嚷嚷，要他早點回來給自己做沙地野兔餐。
黃沙坳！
很快就能見到家人，聶錦程笑逐顏開，他帶着美食佳肴向黃沙坳深處走去，一路上偶遇兩波被官兵驅趕的流放者，無不是衣不蔽體，手腳都被鐵鏈鎖住，還要被官兵無故鞭笞，很難想像家人這幾個月遭了什麼罪。
聶錦程到達黃沙坳，走到門口守衛身邊，說是有東西要帶給牢頭，希望他可以通報，隨後又掏出一錠碎銀子交到守衛手裏，守衛接過銀子，樂呵呵把他帶進屋。
牢頭是一位又肥又黑的大漢，一臉大鬍子，滿臉橫肉，說話聲音巨難聽，看到聶錦程，就好氣沒氣對他吼着問其來意。
聶錦程自稱是小酒棚掌柜新招來的夥計，掌柜的讓他自製一份美餐帶給牢頭，希望他之後多關照，畢竟這邊塞經常有流民作亂，還要仰仗官府庇護。
當大鬍子打開蕉葉包裹的烤全兔，香氣撲鼻而來，旁邊兩位看守不停咽着口水，靠近門口的犯人聞到香味也有點不安份。
“去去去！”
大鬍子支走兩位看守，從牆上取下鞭子，對着犯人一通亂擼，隨後回過身來，扯下一側兔腿大吃起來。
這腿肉滑嫩可口，淡淡的蜂蜜甜味裹挾着香料在嘴裏逐漸散開，表皮帶着滋滋冒油的殼酥脆可口，兩種不同口味完全融合在一起，讓人慾罷不能。
大鬍子沉浸在美食中，吃得滿嘴流油，聶錦程又給他倒上一碗酒，肉跟酒搭配，更是一種享受。
大鬍子吃得興起，沒過多久，這隻烤全兔只剩下骨架了，他得意的抹了抹嘴，對聶錦程豎起大拇指。
“真香，酒也不錯，你回去告訴掌柜，今後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開口。”
大鬍子現在酒意正濃，此時問母親的下落應該是個好時機，他知道天子下令只對聶家問罪，包庇者問罪，其餘人等一干不追究，他可以以遠親身份跟大鬍子提要求，能不能見親戚一面。
大鬍子似乎頭腦簡單，被聶錦程一頓忽悠之後，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但他也知道規矩，不過幫這點忙自然不成問題，探視當然可以，他答應親自帶聶錦程去關押聶家的牢獄。
一路上，大鬍子還提起，當今天子對聶家人還挺夠意思，聶家二十幾口人單獨關押在一處，環境比好多流放罪犯都好，每日田間勞作都不要求乾重活，吃的囚飯也比一般人好，更不允許有任何打罵體罰。
“喏，就是那裏了！”
大鬍子說著，親自把鎖打開，迴避之前還提醒他，別耽擱太久時間。
這看着也不像牢房，倒像是兩間寬敞的屋子，女眷跟男人分開來着，身上還是穿着囚服。
聶錦程第一眼看到母親，她已經憔悴得不像人樣，整個臉頰都凹進去了，長發有一半都成了白髮，環顧四周無異樣后，他立刻衝上去抱住母親。
兒子突然出現在眼前，聶夫人有點受寵若驚，莫不是官府追查到下落，也判他流放至此，聶錦程不慌不忙對母親道出實情，並表明來意。
“我是思念母親，才來此處探望。”
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兒子，聶夫人已經心滿意足，不過這種是非之地不能多停留，要他馬上離去。
聶錦程謹記母親教誨，稱他一定會想辦法揪出真兇，還家人一個清白。
看到家人在這裏也沒有受多大苦，他心裏稍稍有點安慰。
離開之前，母親在他耳邊說了一句悄悄話。稱陷害父親之人，是一位喜啖美食之人。其它信息不得而知，要他務必學好廚藝，以便將來有機會能找到此人。
家人一切安好，就是他最大的動力，母親交代好一切之後，就亟不可待把兒子往門外推，要他馬上走，現在絕不能橫生枝節，聶家能不能重見天日，重任就在他身上。
聶錦程剛走出牢門，突然有人在背後喊了一句站住，他腿一軟，還以為被人監聽，回過頭來一看，正是大鬍子。
“走那邊幹啥，那邊又沒路，走這邊。”
大鬍子這一驚一乍，都快給人嚇出心臟病。
“兄弟，我這還在回味那道兔肉呢，要不晚上再來點。”
一路上，大鬍子都在扒拉沙地野兔之事，看樣子這道菜已經成功攻略大鬍子的胃。
聶錦程定了定神，說只要大鬍子能逮住活兔子，做菜當然是不成問題，他肯定會再做一頓兔肉餐給牢頭解饞。
思念母親之事告一段落，從母親口中得知陷害父親之人是喜啖美食之人，能在朝廷公然陷害御廚，恐怕只有位高權重的大臣才有機會，到底是哪一位大臣，陷害父親的目的何在，這才是最傷腦筋的問題。
母親要他學好廚藝，估計是想用這種辦法把他給揪出來，一旦他的名氣流傳開來，慕名前來求實食者必然萬人空巷，那個時候肯定會捕捉到蛛絲馬跡。
“回月亮灣后，我一定跟採薇學習刀功，下廚基本功，那樣就能成為真正是大廚，就有機會助家人逃離苦海了。”
聶錦程暗暗發誓，一定儘快學好本領。
不過在回月亮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辦，就是找到黃葵蕬。
當下正是黃葵蕬生長的季節，即便如此也不容易覓得，他對這裏人生地不熟，想必掌柜見多識廣，只能求助掌柜。
聶錦程剛回到小酒棚，就看到門邊籠子裏關着兩隻沙地野兔，不用說，他接下來有的忙了。
聶錦程從籠子裏抓過兔子，一邊繼續知道廚師擺弄，一邊跟掌柜打聽黃葵蕬，當掌柜聽他說起黃葵蕬，一臉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