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滴血認親
房門被家奴推開了,水淵跟着阿福一起進入了書房,一個中年男人正跪坐在一個蒲團上面,面前是一張長長的几案,雙手正捧着一卷沉甸甸的竹簡,目光一直在盯着竹簡上看,而在他的右手邊,還堆積着厚厚的竹簡。
“小奴參見家主!”阿福跪在了地上,畢恭畢敬的說道。
坐在那裏的中年男人連看都沒有看阿福一眼,只是蠕動下了嘴唇,輕聲說道:“阿福,你的主人近來可還好?”
“托家主的福,主人一向都挺好的。”阿福回答道。
“哼!托我的福?他什麼時候肯託過我的福?這些話還不是你在搪塞我罷了。我這個弟弟的性格我比誰都清楚,如果真如同你說的那樣,那麼他就不是他了。”中年男人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竹簡,一邊瀏覽着竹簡,一邊對阿福說道。
阿福急忙解釋道:“小奴不敢!就算家主借給小奴十個膽子,小奴也斷然不敢擅作主張,這次主人真的是……”
不等阿福把話說完,便聽見那個中年人說道:“好了!你起來吧,我可沒有一點要為難你的意思。剛才你在門外說找我有要事,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快說吧。”
中年人剛把話說完,就把手中的竹簡給合上了,然後放在了一邊。當他把頭抬起來的時候,發現阿福跪在地上,但是在阿福的身邊卻站着一個少年,他怔了一下,立刻指着那個少年詢問道:“阿福!你好大的膽子,什麼陌生人都敢往我這裏帶!他是誰?”
阿福跪在地上,一直沒敢起來,聽這中年人問了之後,便把頭壓的更低了,回答道:“啟稟家主,他就是我要說的重要的事情!”
水淵筆直的站在那裏,他從進門的那一刻就開始盯着這個中年人看了,只是當時竹簡擋住了他的臉龐,看不清楚容顏。這時,他才總算看到了這個中年人的相貌。
他的面部稜角分明,顯得相當英俊,是一個渾身散發著成熟魅力的中年男士,就是眼神過於犀利了點,明顯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
他的絡腮鬍子也顯出有些花白的地方,大約有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偏瘦,但是肩膀卻很寬,加上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袍子,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儒雅。
眼前的這個人,就是水淵的親生父親,當今燕國的上卿——水凈。
水淵在看水凈的時候,水凈同樣也在打量着水淵,但見水淵身高八尺有餘,劍眉星目,猶如神來之筆的粗劣線條將他的面部輪廓表現的及盡完美,英俊而不顯陰柔,陽剛而不顯粗鄙,恰到好處的肌肉更不顯突兀又不讓人覺得消瘦,端的是個美男子。
這是水凈第一次見到水淵,但是在他看來,卻總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水淵一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地上跪着的阿福偷偷的抬起了頭,看到水凈望着水淵的眼神里有點複雜的情緒,便試探性的說道:“啟稟家主,您就沒有發現,他長的有點像誰嗎?”
水凈皺起了眉頭,目光一直在水淵的臉上打量着,至始至終,從未離開過。他第一眼看見水淵的時候,他就覺得水淵似曾相識,但是至於在什麼地方見過,他一時半會兒也想不起來。此時,他聽見阿福的話后,目光下意識的移動到了阿福的身上,問道:“你說他像誰?”
阿福回答道:“他像主母!前主母高氏……”
正所謂一語點醒夢中人,水凈聽了阿福的話后,頓時吃了一驚,他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來了前妻高蘭的容貌來,他發現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少年的容貌,竟然和高蘭的容貌有着驚人的相似度,難道……
“不!不可能的!這不可能!高蘭已經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又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大的兒子呢?”水凈暗暗在心裏面想道,他平靜的心湖猶如一顆巨石落了下來,頓時激起了層層的漣漪,漸漸亂成了一團糟。
“家主!他是您的兒子……”阿福見水凈的臉上已經開始動容,便繼續說道。
片刻之後,心緒不寧的水凈便恢復了正常,一臉冷漠的問水淵道:“他說你是我的兒子,可有什麼證據嗎?”
水淵不慌不慢的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塊玉佩,直接遞到了水凈的面前,緩緩的說道:“這個應該可以成為證據!”
水凈看到了那個玉佩,急忙拿在了手裏,仔仔細細的把玩了一番,見這塊玉佩的上鑲嵌的玉石質地並不怎麼樣,但是卻在背面雕刻着“上善若水”這四個字,心中更是一驚,急忙喝問道:“這塊玉佩你是從什麼地方弄來的?”
水淵剛想開口說話,水凈便威脅的說道:“你要是膽敢說半句假話,我定把你千刀萬剮!”
水淵點了點頭,如實的說道:“這塊玉佩是我母親交給我的,說是讓我來燕國找我的父親!”
“你母親叫什麼名字?”水凈接着問道。
“高蘭。”水淵回答道。
“胡說!是誰指使你這樣說的?你只要說出來,我可以免你死罪!”水凈一聽水淵提高了高蘭這個名字,頓時火冒三丈了起來,大怒道,“來人啊!把他給我綁起來,嚴刑拷問!”
水凈說這話時,眼睛還瞥了跪在地上的阿福一眼。
一聲落下,站在書房門外的兩名家奴立刻沖了進來,兩個人一左一右,直接按住了水淵的胳膊,想將水淵按倒在地上。
可是,水淵哪裏有那麼容易對付,兩個家奴無論怎麼使勁,都無法控制住水淵,反而水淵的胳膊稍微抬動了一下,便將兩名家奴給甩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水淵冷冷的說道:“要說受人指使的話,那也是受了我母親的指使,否則我為什麼不找別人,偏偏來找你?”
水凈見水淵力氣太大,兩名家奴都按不住他,本想再叫些人手來,可是這裏空間比較狹窄,容不下這麼多的人,而且萬一把水淵逼急了,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呢。
首先,水凈可以排除刺殺的可能,如果水淵要刺殺他,早就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就行動了,不會在那裏站那麼久。既然如此,那麼他就可以斷定,水淵暫時對他並無惡意。
水凈朝着家奴擺擺手,示意讓他們退下,心中也是一陣暗罵,覺得這些家奴太過廢物了。
正如同水凈猜測的那樣,水淵對水凈並沒有惡意,他還是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的。
雖然水凈現在貴為上卿,水氏家族在他的領導下,也儼然成為了一個大家族,但是他很清楚,自己這些年沒少跟另外五個大家族對抗,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裏,他一直是另外五大家族的眼中釘,那五個家族都恨不得將他處置而後快。所以,他行事一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跌入萬丈深淵。
這些年,他見過的手段不少,但是突然給他塞個兒子過來,這還是頭一次。但是,這個人又是阿福親自帶來的,阿福和他的弟弟水冰一直待在令支城,十年來很少在薊城露面,而且阿福是他三弟的家老,一直忠心耿耿,如果不是三弟吩咐,阿福也不敢貿然帶着個人來到他的面前。
水凈的嘴角上浮現出來了一抹淡淡的微笑,心中暗暗想道:“這次他們可真是費盡心機了,居然想到了想從三弟那裏進行突破……”
“既然你說是你母親讓你來找我的,那麼你母親呢,她為什麼不來?”水凈佯問道。
“我母親已經去世了,這玉佩是她在臨終前交給我,說是讓我來薊城找我的親生父親,我是在履行對我母親的承諾。”水淵道。
“哈哈哈!簡直是一派胡言!我的妻子高蘭,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我親手將他下葬的,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就算是要說謊話,是不是也要把事情調查清楚才行?”水凈不以為然的笑道。
水淵反駁道:“十五年前的那場大戰,我的母親並沒有死,而是被東胡人給俘虜了,而且當時我的母親已經懷有了身孕,為了保住我的性命,才委曲求全,下嫁給了東胡人,這才有了今天的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我說的都是真話。”
水凈聽完水淵的這番話后,一段一直埋藏在心底十五年的記憶慢慢浮現在了腦海中。
那一年,東胡人突然侵犯燕國邊境,水凈奉命率領軍隊前去抵抗,在盧龍城塞和東胡人進行了激烈的戰鬥,阻擋住了東胡人的進犯,東胡人暫時退卻了。
而這個時候,水凈的妻子高蘭在二弟水凌、三弟水冰的護送下,突然從薊城趕了過來,說是薊城那邊傳遍了水凈兵敗被殺的消息,高蘭不信,便在水凌、水冰的護送下趕了過來。
誰知,東胡人並沒有退卻,而是分出一部分人翻越過了燕山,進入了盧龍城塞的背後,與此同時,東胡人的主力又一次進攻盧龍城塞,在腹背受敵的情況下,水凈只能選擇撤退到孤竹城。
東胡人卻提前佔領了孤竹城,並且在半路上設下了埋伏,襲擊了水凈等人,隊伍被打亂了,水凈等人都陷入到了東胡人的包圍之中,如果不是高蘭之父高攀率軍及時趕到,殺退了東胡人,水凈等人早已經死在了那場大戰之中。
大戰過後,高蘭竟然失蹤了。水凈找了高蘭好久,始終沒有找到,卻發現了高蘭帶血的衣衫。又經過幾天的尋找,還是尋找無果,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
當時的戰況非常激烈,戰場上的殘肢斷體多不勝數,水凈在多次尋找無果后,便以為高蘭死在了亂軍當中,還為她做了一個衣冠冢。這件事也成為了水凈心中永遠抹不去的痛,也成為了他和前岳父高攀關係破裂的導火索。即便是現在,他本人還為當年找不到高蘭的事情而深深的懊悔。
“編!你就編吧!真沒想到,我的對手們居然還能想出這樣的方法來,看來我平時真是低估他們了!”水凈冷笑着說道。
“既然你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再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了。這個玉佩既然證明不了我們的父子關係,那麼就讓血緣來證明吧。如果我是你的兒子,那麼我的身體裏肯定流着你的血,只要我們來一次滴血認親,一切就會真相大白的。”
“滴血認親?”水凈怔了一下,瞥了一下站在一旁的阿福。
阿福靠近了水凈,小聲說道:“小奴聽人說過,這是一種很古老的方法,正如他說的那樣,如果血液可以融合在一起,那麼就證明他是家主的兒子,如果不相容的話,就不是。”
“對,就是滴血認親,只要將我們兩個人的血同時滴進盛滿水的杯子裏,如果我們是父子的話,兩個人的血液就會融合在一起,如何不是的話,自然就無法相融合。”水淵說道。
水凈似乎也聽說過滴血認親的方法,但真沒想到,這件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好!我就跟你來次滴血認親,你是不是我的兒子,一試便知!”水凈聽后,覺得這個方法可行,立刻讓阿福拿了一個空的酒盞來,先斟滿了水,然後他和水淵每人都咬破了手指,開始向酒盞裏面滴上一滴血。
兩個人的鮮血都在盛滿水的酒盞里滴上了一滴,書房內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那酒盞裏面的兩滴血,不一會兒的功夫,兩滴血竟然相互融合在一起了。
這個結果,早就在水淵的意料之中。滴血認親並不科學,即便是他不是水凈的兒子,他們兩個人的血液,也可以融合在一起。
倒是水凈站在那裏看到酒盞中的結果后,竟然是一臉的驚詫,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水淵居然真的是他的兒子,那麼這樣一來,也就證明水淵沒有說謊,那麼高蘭在十五年前也沒有死……
一切都來的太過突然了,一時之間,水凈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此時此刻,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面對這個突然憑空多出來的兒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望着眼前的水淵,他彷彿看到了妻子高蘭,心中更是愧疚萬分,如果當時沒有選擇放棄,繼續尋找高蘭的話,也許就不會有今天的事情……
但是,水凈畢竟是經歷過不少場面的人,片刻的心緒不寧之後,便隨即變得鎮定了起來。
他對其中一個家奴說道:“去把家老喊來!”。